日头西落,余热未散,三五飞鸟在空中掠过,孔雀抬头便见仙鹤抬着细长的腿占了属于自己的散步场地,草丛里时不时蹦出一只两只白胖兔子和彩色山鸡,见人多又折返回去,衬的这峰顶生气灵动。这么一派和谐的肆水峰顶,却没在晚宴前维持住这份祥和安宁。
千镜湖畔,一道霸道的灵力没入许鲁的心脏,许鲁眼中的诧异还未散尽,人已经没了。
江家祖宅中。
纫止脚步匆忙,一进卷光院的内门,便跪倒在地,皱眉禀报道:“宗主,许副门主死在千镜湖边了。”
许副门主,名许鲁,此番与彭威、谢兹佩一同带领气宗四门参加灵修大会,乃是执名门的副门主。
江秋眉心微蹙,神色中流出几缕哀伤。
半跪在内室里的纫止微抬着头,方才见到尸体引出的慌乱,在江秋的目光中,逐渐镇定下来。他与江秋独处时,总是不太敢看这个年仅弱冠,便以一己之力,将分崩离析的气宗推上三大宗门之首的少年宗主。
宗主对他和纫迟有救命之恩,他们早在五年前,就立誓豁出性命护住宗主,倾力处置肆水峰一应事务,决不能再让宗主受之前所受之罪,是以纫止事事操持,心细如尘,几乎不让江秋费心,纫迟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江秋,拿自己的性命挡在靠近宗主的危险前。他们都生怕自己少做了一点,宗主又要承受的更多一点。可不论他们怎么努力,宗主还是没有半点顾惜自己,仍将他的人生过得破破烂烂。
江秋转过身,由着侍从束好腰封,修长的身体被元青色腰封勾勒的完美,他挥手屏退众人,待侍从们鱼贯而出,将内门和院门逐一闭紧后,纫止才听见江秋的声音,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纵然心里难过,可语气中没有一丝迁怒和责问,只是问:“可查出死因?”
“属下探脉检查过,许副门主是灵脉尽断,灵气散尽而亡。他心口处有半月形的淤青,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亦没有中毒。属下猜测,许副门主是被灵力极高的道修一击毙命的,袭击他的武器还不得而知。”
“可有引起骚动?”
“说来奇怪。”纫止不解道:“近日千镜湖人都极多,今日却只有巡查的弟子发现湖边有异常,许是各派道修们都去准备参加晚宴了,湖边空旷,竟然没有被人发觉许副门主被杀。”
江秋冷笑一声,依旧非常稳得住:“没想到,灵修大会竟然混进了如此人物,挑了个最热闹的地方杀死许鲁这样的高手,偏还没人发现,真是了不得。”纫止本能的觉得背脊上凉了一凉,灵修大会所有入肆水峰的人都由他一力审核,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他的失职。
纫止跪的端正,态度诚恳地认错:“此事乃是属下失职,请宗主责罚。”
“怎么,我常责罚你?”江秋抬手扶起他,温和道:“别出点什么事情就往自己身上揽罪,出了纰漏一起想法子解决就是了。”
纫止苦笑,宗主对他和纫迟多有维护,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他倒是希望自己的疏漏由自己担着,不要连累宗主,可是,他的想法并不能左右什么。
纫止希望世人都能看得清,他们气宗现任宗主,人品贵重,是个顶好的人。可事与愿违,这些年,杀人屠城、夺宝灭门,宗派内斗,窃取秘籍,桩桩件件,不论是不是宗主做的,都能编排出宗主的手段,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有利有弊,一方面让气宗成为姿态强硬,令人心生畏惧的强大宗派,坊间流传,万不可开罪气宗宗主,不然以他的心眼和歹毒的心思,必然祸及宗派。
另一方面,就是宗主的名声,日复一日的向深渊滑落。可怜他们宗主,年纪轻轻,游走于各宗派之间,所有心力都用在维系气宗不被他人分食殆尽上,日日如履薄冰,一着不慎,气宗百年的基业和无数门人的生命便会被拿捏在他人手中。
以修仙界对宗主的评判,许副门主离奇被杀,明明气宗才是受害者,可此事一旦传开,必定有因为许鲁私下得罪了宗主,才被设计在灵修大会杀害的说法,宗主简直冤死了,纫止的思路就这样逐渐飘远。
卷光院是江秋在江家宅邸里的院子,卷光院中藏书量巨大,江秋简直将江家所有的书册都搬到了自己的住处。纫止走神的这短短时间,江秋已经平复了心情,从他那浩瀚的书海中,抽出一卷书册,递给纫止,正色道:“此番来灵修大会的道修不少,但许鲁修为颇高,能一击杀死许鲁的,漫说在咱们人界,便是加上妖魔鬼道,怕也屈指可数,不过,上神监管的紧,妖魔鬼道嫌少在人界作乱,还是先从来参会的道修排查。这份书册上记录的是各宗派灵力较高的道修,你与此番来参会的道修比对追查,另外,记录不一定完备,今夜放些食灵兽去客房巡夜,被食灵兽吞入灵力判断为上等的道修,也纳入比对,许鲁被杀一事既然没有惊动他人,便先按下。对方将尸体留在千镜湖,许就是为了造成恐慌,布阵将尸体隐匿起来,莫让对方轻易得逞。”
纫止正要赞一句宗主思虑周祥,江秋却随着落下的话音,开门离去,纫止这才想起来,还有各宗派道修们等着宗主的夜宴,他们宗主真是辛苦。
气宗的夜宴设在倾云顶,倾云顶白日里,可以一览众山小,气势恢宏的很,但夜晚,又显得柔和浪漫。漫天的繁星投下点点光影,入夜,微风入松,枝头轻摇,此番来参加灵修大会的道修太多,便是倾云顶这样广阔的山顶,也容不下那么些人,所以来参加夜宴的,只有各宗派的话事人,也可以说各宗派的领队。
侍从们托着食盘有条不紊的给各宗派的领队们布菜,这年头,辟谷不食的道修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讲究一个道法自然。气宗治下颇严,侍从们上了菜,眼神并不乱飘,就低着头齐齐退了下去。
各派道修们齐齐整整的坐着,低声与周围的道友说上几句,不管心里如何盘算,背地里如何看待江秋,是否尊重气宗,在夜宴上,人皆是早早到了倾云顶侯席,给足气宗面子。
就连白羽这种惫懒的性子,都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跟着人群提前到了。他本意是寻个角落随意吃些酒菜,尝一尝这肆水峰的特色美食。然而,剑盟毕竟是剑宗第一大门派,气宗怎么可能怠慢,他作为剑盟的领队,座位紧挨着江秋,与药宗宗主琼靡对坐在正位两边。
虽然夜色已浓,但经历的下午的混乱后,白羽还是决定将自己的容貌模糊一下,省得造成些不必要的围观,扰了自己吃酒品菜的兴致。
容貌模糊不过是个修道初期就能使用的小术法,只不过,用在夜宴上,在众人的衬托下,白羽不免成了一道奇景。如果看他,只能看见他长发披散在一袭华贵的水绿色云锦上,云锦外罩着的纯白大氅,一绺编好的小辫上缠着的赤红色珠子,微微闪着灵气,格外显眼,再细看,这人面容模糊,五官难分,根本辨不清长相。像是一位清贵人,糊了一脸的浆糊,十分违和。
尚未开宴,相熟的道修们互相颔首,临座的道修们也相互报着家门,大家的座位设置的都有一些距离,互相招呼后算全了礼数,不多久便都安坐静候。
虫鸣鸟啾都越发清晰的时候,江秋御着一朵海棠现身。他明明没有来迟,却也因为众人在等,称迟告罪自罚了三杯。
白羽见这做派,在内心玩味了一句:圆滑世故。
江秋的出现无疑让夜宴的气氛热烈起来,好几个小派的门主坐的远,都起身离席挤着朝那设的很远的主位看去,不光是他们,连白羽都好奇的向上座瞟了一眼,一个弱冠之年就能撑起气宗一脉的男子,应该是个怎样的风华。
月光下,江秋的五官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玉色,他虽然一席黑衣,却没有给人带来任何压迫之感,反倒是声音清润好听,自带沉稳之气,听得人寒夜喝了热酒般舒服熨帖:“此番蒙各宗道修远来参加灵修大会,江某不胜欣喜,今日在此设宴祝酒,希望各位道友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大家万勿客气,请。”
披着轻薄的花色仙鹤戏水外衫的琼靡,闻言端起面前的酒杯,豪爽道:“江宗主客气了,药宗上下此番能有幸来肆水峰参加灵修大会,具是高兴,琼靡在此满饮此杯,一是感谢江宗主选了如此灵韵之地,二也是借着气宗好酒,祝灵修大会今年多出几个少年英才。”
“琼宗主请。”江秋端了酒与他遥碰。
美好的气氛,在琼靡敬酒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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