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停踩着青苔,身子轻盈的,转起来很丝滑——
瞳孔皱缩几乎在一瞬间。
莫停才转,入目即是与科学相违的诡异事件,那自杀而死的新妇竟好端端的站在婶子身旁。
若非她们互视一笑,眸眼里闪过光点,不然她非得以为婶子撞了邪不可。
“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江秀兰轻声笑道。
她手上还挎着个竹筐,也没装什么,就是干了多年的家务活,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出门带筐的习惯。
莫停有点疑虑:“她……”
与先前不同,面前这姑娘戴了个金框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像弱柳般扶起春风,令人怜惜到心生保护欲。
也难怪跳墙技术不好。
“你好,我叫陈书言,就是他们口中的新妇。”陈书言主动道。
说完,掀起俩股小梨涡。
莫停愣了一下,脑海里回想起九七交代过的话,只要她把异能者都杀了,也照样能完成任务拿到巨额佣金。
“莫停,我的名字。”
婶子还在,算了,不见血。
莫停暗叹道。
“煮酒杯莫停,真是个好名字。”陈书言轻扶了一下眼镜,便有微光一闪而过,再透出她那双清亮的眸眼。
从俩人撞面那刻,陈书言便已然猜测出,莫停将会成为新一轮的变数。
莫停突然问:“你不是死了吗?”
陈书言:“并不全面。也许我真死了,也许我还活着,这东西用科学解释不通。”
莫停:“你是异能者?”
陈书言:“嗯,如你所见,我可以复制我自己,以及任何东西。”
莫停“哦”了声,不多说也不关心,抬脚就要离开林子。
本来就是为了异能者消息来的,现今猜测都已得到印证,便没必要再继续跟上去了。
忽地,传来一阵怪音。
“呜呜——”
林子边沿藏着一座山谷,至今没人去过,那里回回有风经过,就会发出渗人的呜咽声,一直响彻林子天际吓唬着人。
声声悲叫下,江秀兰开门见山道:“莫停,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莫停微愣,道:“婶子,属不属于……都与你无关。”
风吹得很紧蒙了眼,莫停怕指尖幅度太大,便没有捻着衣衫,当即让下围被掀飞了一圈。
“当然有关!”陈书言说,“我们二人都曾收到消息,枕山新一轮变数已经产生,如果你是外界者,就该跟我们联合起来!”
陈书言说得很激昂,一字一句都是自我求救的呐喊,哪怕燃尽至生命的最后一秒,都要——
高呼自由,解放灵魂!
“哦,关我什么事。”莫停说,“我是个老师,每天只会教个臭书,根本不明白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莫停是个恶人,没那么伟大。不杀人,就已仁义至尽。
江秀兰叹了口长气,才一字一顿道:“莫停,我对你很失望。”
“嗯,不差那么一回。”
莫停淡漠道。
多年前的中考失利,多年后的高考三本,她已经让自家人丢很多颜面了。
她真的不差那么一回。
“还有事吗?”莫停说,“要是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
“等会会有暴雨,林子迷雾重重的,你怕是还没出去就遭了灾祸。”眼见黑云压顶,江秀兰释然道,“你还是先跟着我一块吧。”
“好。”莫停答应得很快。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么大的雾就算熟络,多多少少也会有点迷路。
再说了,她还有点路痴。
“莫停,你要不是外界者,怎么可能会问异能者的事情。”陈书言还是不死心。
莫停:“我还没瞎。”
“真心求你!自从被许建邦拐来这儿,我就再也出不去枕山了。”陈书言眼尾后挤出几滴泪珠,“可你知道吗?我爸妈好不容易供我读到大学——”
声音越来越微弱。
要被多日来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最后跌落在万丈高崖之下,无声无息。
陈书言明明只是想找份兼职补贴生活费,为何偏偏遇上了许建邦这个人渣,谎称有批货要送到枕山里面,还要她亲自去送……
结果,便是永不见天光。
枕山像一座会吃人的牢狱,只进不出,其间试了好几种法子,最终都逃不过每日刷零出现在许家院宅里的命运。
好在婶子帮了她。
可即便如此,她也仍要每日爬一次墙,而且回回都怕得跌足,最后摔个狗吃屎。
膝盖破了皮,会很痛很痛。
呜咽声顿时不再叫嚣,青叶连着哗哗飘落,陈书言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倒在了用命托举的失败中。
上天挤了良久,才缓慢撒下细细珍珠,似在痛斥着这世间对她的不公。
“婶子不做点什么吗?”
莫停开口道。
人命关天的大事,江秀兰就在陈书言旁侧,可到现在她都依旧无动于衷。
“做什么?”江秀兰瞥了眼地上的陈书言,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啊?死不了。就算死了,明早一样好好的。”
莫停:“挺好。”
“走吧,我们出去。”说完,江秀兰一个很干净利落的转身,没打算抗走陈书言。
“……”
“等等!”莫停追了上去。
江秀兰走了俩三步,顿住,勾起小弧度的嘴角,后又落下恢复平静。
“滴答,滴答——”
目光所及下,珠点逐渐变大。
莫停跑到陈书言跟前,缓缓蹲下,先是舒了口气后,才缓缓勾起食指,用微颤的指背去探一下她的鼻息。
无波无澜,静如一滩死水。
陈书言又死了。
“没事,看岔了。”莫停微张的小口,被阵阵细雨塞满,又闭了回去。
长路漫漫,缄口不语。
俩人从林子走出来那刻,暴雨才猛地倾泄下来,把身上衣服淋个措手不及。
“那有户人家!”由雨水浸灌的天地容器里,江秀兰嘶吼着,生怕莫停听不清,“莫姑娘,我们先去那里避避雨吧!”
一间由黄泥筑成的土屋,屹立于不远处的宽渠边上,瞧着似乎摇摇欲坠。
莫停愣了愣,点头。
闻言,江秀兰猛地一抓,让俩人紧紧挨在竹筐下方,发了狠似的带着莫停雨中狂冲。
“哒哒——”
雨珠都打在了竹筐上,顺着缝隙渗透至发间,最后铺满整张脸颊,凝出一种“泪流满面”的错觉。
“真好,活过来了。”
江秀兰感叹着,端起竹筐一个倒扣,杯子量大的雨水哗的一声,与地面水滩撞出水渍,让原就湿了的裤脚来场锦上添花。
逼仄的避雨前檐,哪怕俩人呆呆站那,啥也不干,也会遭到水渍侵袭。
有的还掺了些许黄泥。
“……”
“莫姑娘你今日都还未用食吧,等雨停了,去我那吃顿便饭如何?”
良久,江秀兰问。
渠水滚滚长流,游离在上的思绪被无情拉回,莫停用手心细细擦了会脸颊,道:“不用了,不是很饿。”
江秀兰:“确定吗姑娘,你的那群老师朋友这会应该还在许家,不过去看看吗?”
莫停:“?!”
许建邦想把一众老师强制留下,本就不安好心,如今更是被陈书言指证为人贩子,其间阴谋便不必多说了。
可即便想到这,她又能做些什么?
这时,苍穹上闪过一道惊雷,闪瞎了老天的狗眼。
生命有时便如同如同蝼蚁,碾了就是碾了,哪怕是在这穷乡僻壤的罪恶之地里,绽出的荧荧星火,可谓仍旧无人在意。
“婶子,您儿子要做什么。”
莫停麻木道。
江秀兰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一介妇人,插足不了很多事情。”
莫停:“即使明知他要犯罪?”
江秀兰“嗯”了一声。
莫停:“好,我明白了。”
某种意义上,她们是一类人,对生命不予以敬畏,也不想给自己增添麻烦。
总之,一切刚刚好。
暴雨下得很急,也很快,彩虹乘着傍晚的霞光飞入云顶,最后落在枕山的另一头。
短短几分钟里,莫停还没想出如何完成任务,比如是否要杀了异能者?可从陈书言身上的现象来看,杀死异能者需要触发某种条件,亦或者要借某种工具。
莫非,是三棱刺?
“雨停了,走吧莫姑娘。”江秀兰走出外边,朝她招手道。
见莫停不理,目光停留在渠水上许久,便又道:“嗯?莫姑娘是对这条渠道感兴趣吗?看得这般上心。”
莫停点点头,问道:“它有名字吗?”
许是压抑久了,她见着一下子喷涌而出的渠水,心里就觉得十分舒畅。
江秀兰解释道:“这是义渠,一年前枕山里边山洪多发,连着附近几条村子被淹了好几回。后来,也不知被哪位好心人建起来,减少了这类事故,故此它得一义名。”
莫停:“渠水流往何处?”
江秀兰:“枕山的另一边。”
莫停皱皱眉:“环形?这儿里偌大的渠水流量,竟然不直接通下山!”
要是义渠常年积水,对庄稼比较友好,可它也因此,意外的让枕山形成了一座巨大囚笼,借机拴住枕山里的所有人。
“桥呢?没桥怎么出去?”
莫停一脸惊,急问。
江秀兰被问得吓了一跳,道:“有啊,在简家村的村头,那儿有座又杉木筑成的小桥,是山民目前唯一可以走出枕山的路径。”
“……”莫停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建多座桥,省得让众多山民挤在一块。”
江秀兰:“你说的这些,山民们也积极建过,结果却是全塌进义渠里了。”
水泥筑的也一样。
霎时间,莫停看见了对面的密林,贫瘠的山屿,还有那机械飞过的布谷鸟。太平静了,平静到一切都很不真实。
枕山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异能者能力通天,即便有罪徒明面阻挠,也未尝出不去。还有义渠那形似画地为牢的线条,究竟是不是无形的禁锢?
一切,她都不知晓。
就当莫停以为此事罢了时,村间小道上走来一人,由远及近,嘴上还大声叫嚷着。
“老汉头!玩得怎么样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兴奋。
很快,俩人便瞧清了他的面容,正是午时留下招待客人的许建邦。
偏不巧,还是冲这来的。
目光所及下,许建邦走到她们面前,窥了眼心心念念的美人,一抹狞笑忽地从脸上飞拭而过,后落于贪婪的眸底深处。
随之,他的视线又移至美人旁侧,见是江秀兰,顿时生了股无名火。
他当即怒道:“母亲,你不好好呆在家里,帮弟媳收拾碗筷,在外边乱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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