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诧地目光中，柳如烟自己也愣住了。
“我才不去，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
柳如烟捏紧了裙摆。
她先前屡次针对狄月，如今对方掌权，不把她踩进泥里就算仁慈，如今有了好事还能带上她？刁难报复肯定还在后头呢，自己绝不上当！
狄月走到她面前，神情淡然道：“我选的人是唱歌最好的，又不是最听我话的。昨天吵架时我便发现，你的嗓子资质很不错，我需要你。”
“你……你就不怕我故意捣乱，毁了你的演出？”柳如烟咬着唇，眼中满是戒备。
“舞台之上，只看实力，无关私情。”狄月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要做的，是一场完美的演出，你若执意因私人恩怨放弃，我不拦你。”
柳如烟心头巨震，抬头望着狄月坦荡清澈的眼眸，心中复杂。
“……哼，算你识货！既然是你求我，助你一臂之力又何妨！”
柳如烟嘴上仍不饶人，但终究还是加入了狄月选出的小队。
次日，排练有条不紊地展开。
狄月凭借前世参与编曲的丰富经验，决定对古曲《破阵子》进行重新演绎，以战鼓节奏为基，融入强烈的节拍变化与声部层次。
众人初时不解，但在她悉心指导下，也渐渐磨合出了几分惊艳的效果。
就在一切步入正轨之际，春杏忽然冲进了院门，面色惨白道：“小…小月姐姐，不好了！听说乐班子里的几位师傅被官府带走了，说是昨日喝酒闹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什么？！”
众人脸色骤变，没有乐班伴奏，纵使歌喉再妙，也不过清唱孤吟，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这下完了！”胆小的瑛哥当场哭了出来，“要是演出失败，我们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众人满脸恐慌，连一向高傲的柳如烟都变了脸色：“哭有什么用！我看还是赶紧去找别的乐班子顶替，兴许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狄月的声音极为冷静，众人瞬间哑声。
她早料到以周嬷嬷的秉性，这次的计谋她必有后手，况且这事来得太巧，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既然能让乐班子被带走，自然也不会让其他人接我们的活。”
众人闻言，彻底陷入绝望。
狄月轻声道：“别慌，天无绝人之路。”又转向柳如烟问道：“京城权贵之事属你最了解，你可知醉仙楼的老板是谁？”
柳如烟强自镇定：“贺老板是户部侍郎的侄子，年纪轻，爱热闹，平日交往的也都是一些志趣相投的公子哥。”
年轻人……公子哥……
狄月稍作思考，脑海中灵光一闪，嘴角微扬。
有了！
“把库房和乐班子剩下的乐器都给我找出来！”她果断下令，“还留下多少就要多少！”
还好最近宫中没有典礼需要奏演，故而剩下不少闲置的战鼓金锣、仪仗铜器，尘封多年，今朝终于重见天日。
瑛哥怀里被塞进几只锣，柳如烟怀里被塞进一根鼓锤，众姐妹一脸迷茫地看着狄月兴奋地在乐器堆里挑挑拣拣，却不知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月姐姐……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啊？”春杏抱着怀里的古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狄月正系统商城中翻找，闻言对她们露齿一笑：“搞点摇滚，给他们点震撼瞧瞧。”
教坊司东侧的厢房中，周嬷嬷正躺在摇椅上，悠哉地抽着烟丝。窗外蝉鸣聒噪，却扰不动她心头的得意。
“哼，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她在桌腿上敲了敲烟斗，眯眼望向主院：“三天过后，你们就跟着那小蹄子乖乖领罚吧！”
忽然，门帘被猛地掀开，冲进来的小厮喘得像跑了十里路：“嬷嬷！不好了！”
“嚷什么？”周嬷嬷皱眉，“是不是那小贱人来求我了？”
“不、不是！”小厮结巴道，“她根本没去找外面的乐班子，反而让人搬出库房里乐器，带着几个伶人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敲起来了！”
周嬷嬷手中的烟斗“哐当”落地：“敲？敲什么？”
小厮结结巴巴道：“听、听说是什么西洋传过来的乐曲，好像是叫……摇滚！”
夜晚月上梢头之时，乐堂里才排练暂歇。
伶人们席地而坐，揉着酸痛的手腕，耳边却好似依旧回荡着刚才那段奇异节奏——如心跳，如战鼓，紧密地撞击着胸腔。
六人中大多都精通丝竹，却从未接触如此狂放的节奏，只能凭借经验与狄月的指教艰难模仿。
正筋疲力尽之时，春杏领着杂役们提着巨大食盒跑来：“姐姐们，我来送宵夜啦！”
食盒打开，热气腾腾的面香扑鼻而来，混着猪油与葱花的香浓气息，瞬间唤醒所有人饥肠辘辘的胃。
因狄月特意吩咐了厨房，每碗面都卧着金黄的煎蛋、碧绿的青菜，还有几大块泛着油光的红烧肉。
辛苦了一天的姐妹们全然把节食抛在了脑后，狼吞虎咽间，之余筷子碰撞碗沿的脆响。
一碗热面下肚，寒意驱散，疲惫暂缓。
今日恰逢满月，狄月便提议她们围坐院中，闲聊解闷。
年纪最小的宛平好奇问道：“月月姐，你说的那个‘摇滚’，究竟是何人所奏？我总觉得那曲子里藏着一股劲儿，像只鸽子，在我的心里扑腾直跳。”
簪着红花的汐月也很好奇：“难道说，是西域洋人传来的调调？”
众人都看着狄月，狄月却只坐在阶上，仰首望天月。
“我知道你说的这只鸽子，”她轻轻对她们道：“它的名字，叫做反抗。”
“这世间有诸多不公、诸多愤懑，为何人有高低贵贱，天生分三六九等？我不愿做笼中等死的鸟，即便无法改变，我也要发自心底的呐喊与歌唱。”
她们似懂非懂，眼睛却全部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狄月托着腮，在月光下缓缓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一个父母进城务工、自小被扔在乡下，野草般孤独长大的女孩。
因交不起学费，她不愿拖累爷爷奶奶，早早进入社会，在酒吧打工挣钱。在隔壁阴暗的地下舞厅，她第一次听见那种能把灵魂震碎的音乐——电吉他嘶吼，鼓点如雷，控诉般的歌声撕裂黑夜。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不甘都有了出口。”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们能想象吗？仅仅是一段不知名的音乐，它给了我活下去的足够勇气。”
月光静静洒落，照亮一张张怔忡的脸。她们不懂“摇滚”为何物，却对那股压抑已久的愁绪再熟悉不过。
蓝羲和抱着胳膊说，自己从小被辗转倒卖多处，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宛平拍了拍她的膀，说有的家人还不如不见，为了养活弟弟，父亲用她换了一袋子粟米。
柳如烟道：“我们这样的人，若能被富贵人家的老爷瞧上，抬进府中做个妾室，吃穿不愁，不必再在这红尘里抛头露面……那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水上浮萍，随波逐流，她们的命运从未被真正握于掌心。
然而，唯独狄月摇头：“我绝不会让你们落得这番下场，记得那只鸽子吗？三天后的舞台，便是属于我们的战场。”
或许她们从未想过，除了依附权贵、委身豪门之外，人生竟还存有另一种可能。但“反抗”的种子只要种下，无论何时，为时不晚。
“没错！”眼泪朦胧的春杏猛然站起，眼中燃着火焰，“我们凭什么就要认命！”
“对！拼了！”
刹那间，颓丧如烟云散尽，破釜沉舟的决心闪耀在每个人的眼中。
狄月搂住姑娘们的肩膀，一起相视而笑：“把我们的感情毫无保留地传递出去，这就是舞台，这就是——摇滚！”
演出当日，醉仙楼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宾客们低声议论，满怀期待地等待那传闻中首次亮相的改编新曲《破阵子》。
周嬷嬷也在台下的角落里坐着，她噙着讥诮的笑意，始终不信狄月带着这几个不上台面的小丫头片子，能搞出来什么像样的名堂。
然而，当伙计们抬上一排乐器时，全场骤然静默。
琵琶、笛子、大鼓、铜锣、镲……这般四不像的混搭组合，究竟是唱戏还是作法？
后台，狄月正在查看系统的商城界面，上次的剑舞表演过后，她已满打满算获取了140喜爱值，商城里也解锁了不少稀奇玩意儿。
为了这次的舞台效果，她毫不吝啬地向系统购买了100喜爱值的【舞台电音效果套装】和20喜爱值的【超强氛围组】。
一切准备就绪后，狄月携正式六位姐妹登台。
随着系统将这次的物品加载至全场，似有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掠过舞台，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力重新雕琢。
狄月踏出一步，朗声道：“各位来宾，接下来这首《破阵子》献予诸君！而它的新名字——叫做‘摇滚’！”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茫然不解，从未听说过这个陌生的词汇。
然而未及思索，狄月高举手中的鼓锤连敲三下，一声暴烈鼓点夹杂着锣擦猝然炸响，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跳！
紧随其后，宛平的琵琶随之加入，不似往日的温柔哀怨，连续的扫指清亮激昂，直叫人热血沸腾！
笛声高亢入云，锣镲交击轰鸣，数种迥异的声响在一种神秘韵律中融合，汇成一股摧枯拉朽的洪流，猛烈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与神经！
“举起你们的双手！跟着我的节拍一起摇摆！”
狄月敲动着手中的大鼓，宛如回到了前世万人演唱会的现场。
台下的春杏第一个跃起，挥舞双臂，放声喝彩。
“喔！”本就吊儿郎当的酒楼老板贺仕达击掌响应跳。
紧接着，他仿佛触动了什么奇怪的连锁反应，众人被这陌生的节奏点燃，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笨拙地随着节拍晃动起身体。
周嬷嬷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眼前这近乎癫狂的景象哪里是曲艺表演——这不是妖术吗？大家肯定都被这小蹄子蛊惑人心的魔音下了降头！
此时，在狄月的示意之下，柳如烟有些紧张地缓步上前，来到了舞台的中央。
随着她的开口，天籁般的吟唱像一捧溪涧山泉，高亢却不失节奏，饱含着压抑已久的无限思绪在此刻喷薄而出！
来到副歌，舞台上的姐妹们默契地加入了和声。挥舞着手臂的宾客们在“氛围组”的效果下一同响应，嘶声呐喊。
这股力量迅速蔓延，如同燎原之火，顷刻间将整个醉仙楼化作一片燃烧的海洋！
每个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挣脱宿命的呐喊，凝聚成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令无数人热泪盈眶，心魂俱震。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众人逐渐静默，柳如烟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可随即雷鸣般扑面而来的欢呼声立刻叫她热泪盈眶！
“叮！恭喜宿主，本次表演收获喜爱值5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在苏晚卿脑海中响起。
成功了！
她望向身边一双双神采飞扬的双眸，七个人抱作一团，紧紧相拥。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自发呼喊起他们的名字，声浪愈发凝聚，声势浩大！这就是舞台的凝聚力，这就是人们的心之所向！
回到后台，众人正沉浸于演出成功的之喜悦，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拦在了她们面前。
几名身披玄甲、腰佩长刀的侍卫推开人群，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锁定了狄月，声音冷硬：
“狄姑娘，我家主子有请，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居高临下的命令瞬间浇熄了满堂热情。
狄月护住身后瑟瑟发抖的春杏，抬手抹去额角汗水，冷冷抬眸：“你家主子是谁？让他亲自来，我没空。”
“放肆！”侍卫怒喝，眨眼间手已按上刀柄。
就在此时，一道慵懒而磁性的男声自二楼雅间悠悠传来：“本王在此，谁敢放肆？”
话音未落，侍卫齐刷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恭迎宁王殿下！”
楼下宾客陷入骚乱，惊慌间跪倒了一片。老板贺示达更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躲在柱子后面，渴望遮掩住那具心宽体胖的躯体。
偌大的厅堂，唯有一人纹丝不动，身板挺立如松。
雅间门扉缓缓开启，一名男子缓步而出，正是宁王萧钧燕。
墨色锦袍，身形颀长，面容俊美。
狄月毫不退避地对上他的目光，却觉得那一双深邃眼眸中满是与生俱来的冷漠与算计，仿佛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剖开审视，窥尽灵魂深处。
第一面，她就对这个高高在上男人心生厌恶。
萧钧燕站在楼梯上，冷眼扫了那几个侍卫一眼。
“真想不到，太子殿下对民间乐曲居然也有如此大的兴趣。”
他缓步走下阶梯，最终停在狄月的面前，打量着她的眼神，如同欣赏一件稀世藏品。
“回去告诉你们殿下，这个人我要了。你的曲子很特别，来本王府上做入幕之宾，黄金千两，仆役成群，你想要的一切，本王皆可予你。”
此等条件，足以令任何人欣喜若狂，一步登天，近在咫尺！
可狄月只是淡淡一笑：“多谢王爷厚爱，不过民女不想去。”
萧钧燕眼底兴致更浓：“为何？”
狄月真诚道：“刚出道就私联，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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