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名字很重要吗？

窗外的夕阳缓缓坠入漆黑地平线，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红，把整个贫民窟染成暖黄的色调。秦断念睡到了第二天傍晚，还是被渴醒的，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的连囗水都生产不了，身体因为蜷缩睡着而关节酸痛，他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工作台上放着一杯新的水。

“你醒了？”

角落里传出金属碰撞的声响，时不时还有焊接的火星飙出，仿生人正蹲到角落把机械狗最后一截脊椎焊接上。

“我帮你修好了［点点］，快说谢谢，另外这能抵多少信用点？。"它没抬头，只是继续调节关节的灵活性。

“不得不说你们人类的身体真是低效，你修我花了3个小时，而且我修它只花了30分钟……”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身影就挣开仿生人束缚向秦断念跑去，跑的过程中时不时传出关节摩擦的声响，颈部的金属狗牌随跑步的动作晃动着，［点点］是在一堆划痕中是最深的两个字。此时它正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秦断念，机械尾一下一下抽打着地板，声音铿锵有力。

机械狗是以拉布拉多犬的外形为基础样本生产的，后来因为机能老化遭人抛弃，又被秦断念捡回家。

秦断念眼皮都不抬扔个价：“算你500点，还欠7500。

“……谢谢，不过你忘给点点的关节上润滑油了”

“我查过了，数据库显示SX-07型机械狗可以不使用润滑油。

“……蠢，上润滑油可以减少关节磨擦带来的损耗。”

秦断念从沙发上起来，抬手招呼着机械狗靠的更近些，用起子顶开关节外覆盖的装甲把润滑油从缝隙处倒下去。

“我在修理的时候检测到了47处非法改造的痕迹，这使得［点点］比一般的机械狗体型大一倍，减少核心处理器的使用寿命约58%，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仿生人不解的问出了心底的疑问，目镜光条闪烁着表示疑惑。面对询问，秦断念低眸露出少见的柔情，很是慈爱的抚摸着机械狗。

“……因为改装可以带来的强大，我不希望它再像以前一样……因为弱小，倒在路边等死。”

“况且，它很适合被改造，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讲到这机械狗的虹膜闪过一道攻击性的红光，颌骨张开，露出锃亮的钛合金犬齿，威胁般的冲仿生人发出低沉的吼声，胸腔处的核动力处理器突然功率加大，散热器转速提升，发出了呼呼的响声。这是典型的警告信号，不过秦断念只是戳了戳它的脑袋，它就迅速恢复成刚才温顺的样子，冰凉的金属头壳不停在温暖的掌心蹭动。

?仿生人战术目镜突然失焦0.3秒，核心温度从35℃飙升至42℃，处理器能耗提升20% 。

他看见点点狗牌上深深的刻痕——那是锉刀反复描摹才能留下的深度。

「难过？愤怒？」

他不自觉的抚摸颈侧，那里原本刻着出厂编码，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仿生人的程序无法识别这些情绪，只能任由散热器发出高温警告。原来当代码无法定义情感时，铁皮胸腔里的心脏也会产生类似于人类心慌的频率。

诊所营业的灯牌在15:00分亮起，高饱和的蓝色边缘在满是灰色的贫民窟中显得格外醒目。

秦断念坐在木椅上翻看病历本，上面登记着过往病人的编号和现实住址，他的手指停在一个叫娜塔莎的姓名上摩挲，眼神落在照片上有些触动。

“…dt先生，脑机，被毁了……能不能……重新移植？”

讲这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叙方肌犹为明显，手臂肌肉粗壮的像是一位斗牛士，但是神情恍惚，嘴巴僵硬的开合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秦断念只花了三秒就猜到他的身份，打黑拳的，估计是赛事输了，然后被老板解约，为了防止报复直接把他的脑机直接拔除了，现在连日常生活都成问题。

秦断念没有直接回应，只是起身迎接示意他坐下来面诊，手顺势把防护面罩往上提了提。

“麻烦登记一下个人信息”

“最近是否有手脚不听使唤的感觉？睡觉时颅内会闪回过去的记忆吗？”

“是………有”

他有些迟缓的开口，眼睛在盯着秦断念时显得十分呆滞。

看来已经被拔除好一段时间了，连神经反射速度都变慢了，给他做完接口移植还要查看一下颅内神经的萎缩程度，秦断念想。

“接口移植费用是2w，你可能还伴随有神经萎缩的症状需要检查和治疗，费用共计是2.8w信用点，走医保还是信贷，或者是你自己全额支付？”

“……”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缓慢的放进囗袋里摸索着什么，廉价的布料被手的动作顶出起伏。

大约过去了整整10分钟，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把一张信贷的卡和几张揉的发皱的小额支票放在桌子。秦断念没有客气，挥手招来点点，把这些东西全部放进了点点头部的储存槽里。

维修室里的聚光灯亮度开到4级，冷白光的灯光打在男人在后脑勺上，他趴在一张简易的手术台上，身体已经进入麻醉状态。

秦断念取下了目镜，他不喜欢使用机械的智能分析功能去检测人体伤情，因为他总觉得可能会出现差错，一切事情还是透过自己的眼睛看比较好。

男人的接口在脊椎位置，颈部与后脑勺连接的部分，一个小的血红色接口展开在那里，已经布满灰尘，伤口出现反复结痂后又被挠破的化脓现象，秦断念用镊子夹着浸泡过酒精的棉花小心翼翼的擦干净接口旁边的秽物，在切除一部分息肉之后用最细的纳米缝线进行缝合，在靠上些的椎骨重新开出一个接口位置。

秦断念踹了一脚缩在角落里自闭的仿生人，有些烦躁开口道“:喂……醒醒。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帮我去西京27号店购买一个新的脑机，要最普通的，不需要购置其他的神经升级服务，信用点就放在点点的头上。

仿生人的目镜亮起一瞬蓝光，那是机体重新开机的信号，他起身向外面走去，回头还不忘对秦断念摆出OK的手势。

在等待的空隙，秦断念给自己又煮了一壶高浓度黑咖啡，苦涩的味道灌入口腔的时候，他的大脑在速效咖啡因的作用下顿时清醒了几分。

脑机被秦断念径直直接抵入接口，那个男人的全身突然颤抖了一下，但这并不是麻醉失效的效果，而是大脑接入智能数据时神经系统高速接收后引发的生理震颤，他给那个男人的四肢贴上电极贴，向他的体内输送微量的生物电用来激活萎缩的肌肉神经，随后他把那张信贷卡放进了男人的裤袋中。

深夜，秦断念正在观看一份录像，那是一个很老式的影碟机，只需要插入光碟就可以观看到影像，而这张光碟的底片上似乎有许多划痕，导致播放的录像十分卡顿，并且并不清晰，他躺在皮质的旧软椅上，手上的咖啡被仿生人换成了温牛奶，这是他在购买脑机的路上顺便买的，至于钱款的来源，秦断念并没有询问。

录像十分老旧，时不时闪过雪花的噪点，因为当时人们的摄影技术普遍比较落后，画面时不时会产生剧烈的晃动，录像中的背景音乐由管风琴和风铃共同演奏而后，显得十分柔和，如果忽略掉其中夹杂着的鲸鱼哀鸣声。在幽蓝的背景里令人属目的物体是一头蓝鲸，而它头的上半部分被削去一半，切口平整，巨大的灰粉色舌头放在下半张嘴里，秦断念推测是被游轮的螺旋桨削掉的，伤口处不断溢出血浆在海水中扩散，随着身躯的游动出血量逐渐减少，最终在那块黑色皮肤覆盖的白色肉块的缺口上再也没有涌出血液，而此时鲸鱼游动的速度降到了最缓，温情的音乐声依然在继续演奏着，而鲸鱼的叫声消失了，他的躯体沉入海底，由于这不是一镜到底拍摄的录像，因此在画面中呈现的只是蓝鲸的身体慢慢的掉出了录像外，只剩下一片蓝黑色的海水。

“我没有见过这种动物，它们是灭绝了吗？”

仿生人站在秦断念的身边，突然开口说道。目镜的光条正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在表示疑惑。

“……我也没有见过，这是我曾祖父留下的录像带，他说我能在其中找到生命的含义。”

“哦，那你找到了生命的含义了吗？”

“…没有。在这段录像中，我只感受到血肉的生命在机械面前是多么的脆弱。”

“……那你为什么不改造自己？把自己改造得像今天那个病人一样？我看了一下他的组织切片，他起码给自己改造了数十次，特别是神经反射速度方面，他生前的动作肯定快的像个超人。”

说这话时仿生人带上了一丝嘲弄的语气，就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挖苦。出人意料的是，秦断念并没有选择暴躁的怼回去，而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迷茫的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他并不是在撒谎，而是在面对一个纯粹的碳基生物时他无法将它与全身披覆着装甲的联系起来，因为在他的认知中，那并不是生命本来的样子。

点点在这时突然扑到了仿生人的怀里，它欢快的□□着仿生人光滑的脸模，它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金属尾尖左右的摆动着抽在仿生人的腿上正框框作响。

“喂……我也想要一个名字，我的编号在叛逃的时候已经被军方划进了黑名单里，我现在需要一个新名字，作为你的员工，你不会这么都不舍得吧？”

“……麻烦精，那你跟我姓，名字的话，就是叫允生吧，我允许你生存到直到我老死那天，然后我在把你熔成废铁当我的墓碑。”

“……平时记得叫我dt，直呼名字麻烦，而且不安全，知道了吗？”

“秦允生。”

仿生人突然有了一种“羞耻”的感觉，这是他在数据库里检索到的最能形容当下他情绪的一个名词。

“……哦，明白了，那我有没有代号？”

但这时秦断念并没有像刚刚那样思考过后才开口，而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一句。

“……有，清道夫。”

“……？”

秦允生没有回话，金属手指嘎吱捏紧，在心里面暗想，这他妈的不就是军方的统称吗？

“……不过刚刚你说到“叛逃”，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在瞒着我？”

秦断念的目光已经从录像上挪开了，现在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颈侧，那里曾印有军方的编号。黑色的眼睛里已经褪去刚刚开玩笑的轻松，而是变成了严肃而冰冷的直视。

录像仍然在播放，画面中浮现出几只幼鲸的身影，尾鳍扫过母鲸尸体留下的血雾。

小注解:原文中秦断念代号的全称是“desistance”词典释义为:停止;断念

小剧场:

秦允生“:明明我也是员工。为什么我怎么没有刻有名字的工牌？（迷惑语气）

秦断念“:那你去和点点抢一个吧，家里的锉刀锈了。

秦允生:（次日就去抢了十种不种型号的新锉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