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零星的脆响汇成断续的潮汐，预告着旧岁将尽。屋内，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两人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暖黄的灯光下清晰可闻。
许言的手还紧紧抓着周屿的手腕，力道因为醉意和情绪而失了分寸。
他仰着头，迷蒙的泪眼固执地望着周屿，重复着那句带着哭腔的恳求：“别走……周屿……求你……”
周屿垂眸看着他。
许言的脸颊因为酒精和哭泣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显得脆弱又可怜。
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恐惧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渴望。
周屿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腕处传来的、属于许言的滚烫体温，那温度仿佛带着电流，沿着他的手臂一路蔓延，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醉意朦胧、悲伤欲绝的许言面前，正在土崩瓦解。
他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这种沉默的僵持，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许言见他不说话，心中涌起一股更大的恐慌和委屈。
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也模糊了平日里对周屿的敬畏和距离感。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需要保护的孩子，而周屿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抓着周屿手腕的手又收紧了些，身体不自觉地向周屿的方向倾靠，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了过去。
“周屿……”他喃喃着，声音带着鼻音，像小猫的呜咽，“我冷……好冷……”
这不是假话。尽管穿着周屿的大衣，但心底透出的寒意和酒精带来的体温流失，让他浑身发冷。
而周屿身上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气息，成了他此刻唯一的热源。
周屿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许言的靠近，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侧，还有那声软糯的“冷”，都像是最致命的催化剂。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某种坚固的东西，正在发出碎裂的声响。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陌生浪潮。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落在许言近在咫尺的、微微张开的、还带着水光的唇瓣上时，最后一道防线，彻底溃堤。
理智的弦，崩断了。
周屿猛地抽回了被许言抓住的手腕。许言心中一空，失落和绝望还没来得及浮现，下一秒，却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后颈。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轻轻向前一带。
许言毫无防备，或者说，他根本无力抵抗。他顺着那力道，跌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周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仍固定在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牢牢地圈在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于雨夜那次安慰性质的、带着距离感的扶持，而是充满了占有欲和一种近乎失控的力道。
许言彻底懵了。
大脑因为酒精和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一片空白。
他能清晰地听到周屿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心跳声，咚咚咚，沉重而快速，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也敲打在他自己的心上。周屿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薄荷气息，因为距离的极致贴近而变得无比浓郁，强势地包裹着他，带着一种令人晕眩的侵略性。
“还冷吗？”周屿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沙哑得几乎变了调，带着一种许言从未听过的、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许言说不出话，只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脸颊紧紧贴着周屿的胸膛，感受着那灼人的体温和剧烈的心跳。
这个拥抱太紧密，太真实，也太……不像周屿会做的事。他害怕这只是一场醉后的幻觉。
周屿低下头，下巴轻轻抵在许言的发顶。怀中的人身体柔软，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一丝泪水的咸涩，却奇异地契合着他的怀抱，仿佛本该就在这里。
这种契合感，摧毁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许言感觉到周屿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发丝，痒痒的。
他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微微抬起头，想要看清周屿此刻的表情。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周屿的目光也正好落下。
四目相对。
空气中仿佛有火花炸开。
许言在周屿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看到了翻涌的暗流，看到了灼热的火焰，看到了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野性的光芒。
那光芒让他心悸，也让他沉溺。
周屿看着许言迷蒙的、带着水汽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倒影。他看到了许言的不知所措，也看到了那深处一丝微弱的、连主人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性，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周屿固定在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低下头，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不容拒绝的姿态，吻上了许言的唇。
轰——！
许言的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彻底静止了。
时间、空间、悲伤、寒冷……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唇瓣上传来的、柔软而微凉的触感，以及那骤然席卷全身的、如同海啸般的战栗。
周屿的吻，起初是克制的，甚至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
他只是轻轻地贴合着许言的唇瓣，摩挲着，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柔软和温热。但很快，那压抑太久的情感便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桎梏。
他的吻变得深入，变得急切，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
他撬开了许言因为惊愕而微启的齿关，加深了这个吻。雪松薄荷的冷冽气息与许言身上淡淡的、甜暖的向日葵余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晕眩的、矛盾又和谐的味道。
许言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身体软得几乎要化成一滩水，只能依靠周屿手臂的力量支撑着。
氧气似乎被剥夺，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但感官却被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周屿唇舌的每一次探索，每一次吮吸，都能听到彼此唇齿间暧昧的水声和紊乱的呼吸。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充满了侵略性，却也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想要沉沦的魔力。
许言生涩地、笨拙地尝试着回应，舌尖怯怯地触碰，却引来周屿更激烈的索取。
这个吻，不再仅仅是唇齿的交融，更是压抑已久的情感的彻底爆发，是两颗孤独灵魂在寒冬深夜的相互取暖和确认。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许言因为缺氧而轻轻呜咽，周屿才仿佛惊醒般，猛地结束了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
他的额头抵着许言的额头，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呼出的热气交融在一起，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周屿看着许言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和他那双因为情动而更加水光潋滟、却依旧带着懵懂的眼睛，胸腔里充满了某种饱胀而陌生的情绪。
有失控后的懊恼，有打破界限后的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确定。
许言瘫软在周屿怀里，脸颊绯红，眼神迷离，还没有从那个惊心动魄的吻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微微刺痛的唇瓣，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周屿的眸光再次暗沉下来。
“许言……”周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未褪的磁性。
“嗯？”许言下意识地应道，声音软糯。
周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次低下头，这一次，吻落在了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吻去了那里残留的湿意。
他的吻轻柔而珍重，与方才的强势掠夺截然不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标记。
这个轻柔的吻，比刚才那个激烈的吻更让许言心动。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眼角传来的、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心中充满了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所有的悲伤和孤独，仿佛都在这个吻中被暂时驱散了。
窗外，新年的钟声恰好在此时敲响，悠远而洪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旧岁已逝，新年已至。
在震天的喧嚣中，屋内相拥的两人，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安静而温暖的世界。界限已被打破，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周屿紧紧抱着许言，将下巴搁在他的发顶，听着窗外辞旧迎新的热闹，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心跳。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责任，他必须承担；有些路，他可能要换一种方式去走了。
而许言，依偎在周屿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尽管未来依旧迷茫，母亲的离去仍是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但至少在此刻，他不再是独自一人。
他抓住了那束光，而那束光，也选择了他。
烛火摇曳，映照着相依的身影。
新的一年，就在这样一个充满泪水、醉意、突破与温暖的吻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他们的故事，也即将翻开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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