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写着周屿私人号码的便签纸，被许言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他最常用的素描本扉页。
它像一枚滚烫的徽章，既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心，也伴随着无时无刻的心跳加速。
他几次点开手机的通讯录界面，手指悬在那串数字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拨号键，甚至连一条“你好，我是许言”的短信都编辑了又删。
他把它当作最后的底牌，一个只有在真正风雨飘摇时才能动用的避难所。
幸运的是，或许是因为周屿那天的震慑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在刻意避开人群，之后几天再没有Alpha敢来公然骚扰他。
他的信息素在抑制剂的帮助下，也暂时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艺术节的善后工作陆续完成。这天放学，许言正收拾画具准备去美术社，林薇却一脸兴奋地跑进教室，手里拿着一张学生会的正式通知函。
“小言！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林薇把通知函拍在许言桌上，“学生会下发表彰通知了！鉴于我们在艺术节的杰出贡献，特批我们美术社一名成员进入学生会宣传部担任干事，协助后续的校园文化宣传设计！”
许言愣了一下，拿起通知函。白纸黑字，盖着学生会的红章。
“而且！”林薇凑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你知道点名要谁吗？是周会长亲自点的将！指名道姓要你，许言，加入宣传部！”
许言的心脏猛地一跳，手指捏紧了通知函：“会、会长点名要我？”
“对啊！说是你的《向阳》理念和绘画技术都非常符合学生会的宣传要求！可以啊小言！不声不响就得到了会长的最高认可！”林薇比他还激动，“这下好了，以后我们社和学生会沟通就更方便了！你可是我们社的功臣！”
许言耳根发热，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意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会长认可他的画……还点名要他加入……
这意味着，他可以有更多“正当”的理由，待在有他的地方。
第一次去学生会宣传部报到那天，许言紧张得手心冒汗。
宣传部办公室就在学生会主席办公室的隔壁。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敲门进去。
部长是个干练的Beta学姐，热情地欢迎了他，并给他分配了第一个任务：为一周后的校运动会设计主题海报和奖状模板。
“创意方面你放手去做，最终方案需要给周会长过目一下就行。”部长叮嘱道。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周屿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似乎是来找宣传部长的。
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更显得肩宽腿长。
“会长。”部长和他打招呼。
周屿点了点头，目光自然地落在许言身上：“来了？”
“嗯，会长好。”许言连忙站起来，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任务都清楚了？”周屿的语气很公事化。
“清楚了，我会努力的。”
“嗯。”周屿没再多说，和部长交代了几句工作便离开了。
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许言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丝冷冽气息，证明他刚才确实来过。
许言悄悄松了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之后的日子，许言开始了学生会和教室两头跑的生活。他很快发现，周屿是个极其忙碌且要求严格的上司。
他审阅设计稿时目光锐利，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配色、构图或者理念上的问题，语气虽然不严厉，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怠慢的气场。
许言起初有些怕他，但几次下来，他发现周屿的意见总是精准且富有建设性，让他受益匪浅。
他开始期待这种交流，哪怕每次都会被指出不足，但修改后的作品总会焕发出新的光彩。
他们独处的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许言需要赶工，放学后会留在宣传部办公室画图。
而周屿似乎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务，经常会在主席办公室忙到很晚。
安静的傍晚，斜阳透过窗户，将房间分割成明暗交织的区块。
两个相邻的房间里，一个在伏案疾书，处理着繁杂的校务；一个在低头勾勒，涂抹着绚烂的色彩。
空气中，冷冽的雪松薄荷与温暖的向日葵气息无声地交织、缠绕，形成一种奇妙而安宁的默契。
许言的素描本里，关于周屿的画像又多了起来。
不再是遥远模糊的惊鸿一瞥，而是更近距离的观察：他思考时微蹙的眉峰，他指尖划过文件时清晰的骨节，他偶尔因疲惫而轻轻按揉太阳穴的手指，他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的弧度……
每一笔，都带着小心翼翼又无法抑制的悸动。
一次，许言又在办公室赶工，画的是运动会奖状周边的装饰图案。
他画得太过投入，完全没注意到周屿不知何时已经忙完了工作，正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笔下流畅的线条。
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许言才猝然回神，吓了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长线。
“啊！”他心疼地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擦。
“别动。”周屿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温和。他自然地俯身，从许言手中接过那支画笔。
许言整个人都僵住了，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屿靠近时带来的、那股令人心安又心悸的冷冽气息。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周屿的目光在画纸上停留片刻，然后手腕微动，蘸了点许言调色盘里的金棕色，在那道意外划出的线条基础上，寥寥数笔，勾勒出了一朵迎着阳光、姿态昂扬的向日葵。
它的位置恰到好处，仿佛本就是设计的一部分。
“这样就好了。”周屿直起身，将画笔放回笔搁，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手修正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瑕疵，“构图更完整了。”
许言怔怔地看着那朵瞬间点亮了整个画面的向日葵，又抬头看向周屿。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侧脸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那一刻，许言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快要填满这间安静的办公室，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慌忙低下头，掩饰住发烫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小声嗫嚅道：“……谢谢会长。”
周屿没再说什么，只道：“不早了，收拾一下回去吧。”
“好。”
直到周屿离开许久，许言还盯着那朵向日葵出神。他伸出指尖，极轻地碰了碰那未干的颜料。
仿佛触碰到了一个，藏在冰冷外表下，不经意流露出的、细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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