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当天，学校礼堂张灯结彩，暖气开得很足，舞台灯光绚烂，台下坐满了人。
章时瑶发型被扎成侧低丸子头，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安静地坐在钢琴前。
她纤细的指尖悬在钢琴键前，灯光全黑。
昏暗的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束追光落下，照在章时瑶身上，指尖落下，一串清冽的音符流淌而出。
章时瑶专注地望着手下的钢琴，侧脸清冷，舞台的追光将她整个人笼罩，白色长裙在光晕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侧低丸子头露出修长的颈线，整个人宛如月光下的精灵。
章时瑶的演奏没有过多的技巧炫耀，但弹出的每一个音符都精准而富有感情，琴声时似涟漪般轻盈，时似流水般温柔。
台下第一排，顾怀舟静静注视着舞台，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舞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上。
他很少听钢琴曲，但此刻却听出来这首曲子是什么——德彪西的月光。
琴声像一场安静的雪，悄无声息地落进他记忆最柔软的地方里。
钢琴声渐渐变得绵长，顾怀舟无意识地放轻自己的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台上的少女。
她现在就像皎白的月光，和记忆中某些时刻重叠，让他再也无法从那个白色的身影上移开半分。
礼堂的暖气似乎太足了，顾怀舟后颈泛起潮湿的热意，他错觉自己正站在某个神圣的结界边缘，只要再靠近一寸就会惊散这场梦。
这太像一场梦了。
他忽然想起某个雪夜，他站在远处，远远看见她撑着一把透明的伞，路灯的光晕落在她身上，她微微仰头，像是在看雪，又像是望着更远的地方。
那一刻，他莫名停住了脚步，像是怕自己的存在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而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更加强烈。
他明明早就坐在这里，这是离台上最近的位置，这个距离明明连她颤动的睫毛都能看清，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整个雨季的距离。
一种潮湿的、朦胧的感觉在他心脏深处蔓延。
原来被月光笼罩是这样的感觉，干净得让人不敢触碰，又明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礼堂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章时瑶站起身，对着观众席微微鞠躬。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着什么，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顾怀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舞台的余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清透的眸子正专注地望着她，眼底似有星河流转。
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掌声都消失了。
章时瑶垂眸匆忙移开视线，提着裙摆快步走下台阶。
后台走廊里，顾怀舟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
“弹得很好。”
顾怀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眸，正对上那双眼。
“谢谢。”她接过奶茶，温热的，喝了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听得懂这首曲子？”
“德彪西的月光。”顾怀舟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指尖，“很适合你。”
她突然想起自己选择这首曲子时的心情，想要把内心说不出口的柔软，借着琴声传递出去。
章时瑶笑着问：“我弹得怎么样？”
顾怀舟看着她被灯光映照的侧脸，声音很轻：“弹得很好，你一会结束了就去机场吗？”
章时瑶捧着奶茶的手微微一顿，“十一点半的航班。”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走了，从这里过去机场还有半个多小时车程。”
走廊明亮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顾怀舟站直身子，声音平静：“我送你。”
“好。”她轻声应道。
晚会结束后，校园里还回荡着欢声笑语。她换掉身上的长裙，穿了一身舒适的衣服。
顾怀舟拖着她的行李箱，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又分开。
章时瑶靠在出租车后座，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霓虹灯光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车内暖气很足，她脱了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毛衣，演出时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顾怀舟坐在她旁边，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远显得生疏，又不会太近让她不自在。
“你去几天？”顾怀舟突然问道。
“三四天吧。”章时瑶说，“元旦假期结束了我就回来。”
顾怀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色上。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电台里轻柔的音乐声，她偷偷瞥了一眼正望着窗外的顾怀舟。
她突然有点舍不得。
明明只是分开几天，可一想到有些热闹的事情要隔着手机屏幕分享，心里就莫名其妙空了一小块地方。
她小声喊他：“顾怀舟。”
“嗯？”
“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顾怀舟转过头，眼里带了点笑意：“好。”
车子驶入机场高架，不远处的航站楼灯火通明。
“就停在这里吧。”章时瑶对司机说，“出发层太绕了。”
下车后，两人并肩走向航站楼，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值机柜台前，章时瑶接过登机牌，转身面对顾怀舟：“就送到这里吧。”
顾怀舟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提醒，人群熙熙攘攘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章时瑶站在原地没动，顾怀舟也没有走。
“到了发个消息。”顾怀舟说。
“好。”
章时瑶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转身的瞬间，突然听见顾怀舟叫她：“章时瑶。”
她回头。
灯光下，少年的眼睛比平时更加清亮：“新年快乐。”
章时瑶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也是，新年快乐。”
顾怀舟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表演的原因，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滞涩感他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怎么会贪心成这个样子，真的是疯了。
·
顾怀舟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只是短暂的分别，他却受不了。
太荒谬了。
他想，明明只是几天的分别，却让他像个患得患失的毛头小子。
玻璃窗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此刻翻涌着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害怕分别，而是在害怕——害怕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会发现自己对她而言其实可有可无。
越相处他就越贪心，这种贪心哪怕她在身边也止不住。
老天，就让他贪心这一次吧，贪心地希望她早点回来，贪心地想要成为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贪心地……
想让她喜欢他，牵挂他，放不下他，眼里只有他。
这种情绪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他几乎认不出自己。
章时瑶转身走向安检口，走出几步又回头，看见顾怀舟还站在原地，身影挺拔如松，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她站在安检口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跑回去。
“给你的。”她把盒子塞进顾怀舟手里，“元旦礼物。”
这个礼物她原本打算元旦回来后在给对方，可是看在对方孤零零站在那里，她心尖一颤。
章时瑶走之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飞快地抱了他一下。
“元旦后见。”章时瑶小声说道。
少女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呆在原地，怀里还残留着那个转瞬即逝的温暖触感。
顾怀舟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盒子，指尖微微发颤。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书签，顶端挂着一颗星星，角落里用烫金小字写着“Star”。
星星。
看到这两字，航站楼的广播声、人群的嘈杂声仿佛都离他远去了。
顾怀舟握紧书签，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热意。
他抬头，看见章时瑶已经走到安检口。她突然回头，隔着人群对他挥了挥手，灯光落在她身上，像极了方才舞台上那束追光。
他下意识挥手和她道别，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的人流中。
她送了他一颗星星。
顾怀舟的唇角无意识地扬起，胸腔里那股滞涩感被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将书签放好，转身走出航站楼。
机场的灯光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清，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顾怀舟仰着头，视线追随着那架逐渐升空的飞机，机翼的航行灯在夜空中闪烁，很快便化作一个微小的光点，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站在原地没动，冷风吹在扑在脸上，刮得皮肤微微发疼。他掏出大衣口袋的手机，屏幕亮起，看见一条几分钟前发的消息。
瑶瑶：我登机了。
简短的五个字，他却盯着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想回复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回了一个好，又觉得太过冷淡，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他重新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顾怀舟将手机放回大衣里，缓缓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空气中散开，很快被风吹散。
嗯，其实大致就是某人很羡慕能在瑶瑶身边的东西吧！不管活的死的。[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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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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