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内,即便那些人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李姈还是一眼认出了赵忠,以及那对骗了她的老夫妇,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些陌生狼狈的面孔,想来他们应该是之前在京都流窜的那群人伢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下意识抓住身旁人的衣袖:“皇兄,我们报官吧,把他们送进大牢,让他们受律法的惩罚。”
头顶传来男人淡淡的轻笑,带着一种近乎玩味的残酷:“皇妹,今日孤给你一个机会,亲自手刃仇敌。”
赵忠与那对老夫妇也认出了李姈,他们拐卖过无数少女,属她容貌最盛,小小年纪已具天人之姿,让人过目不忘。
他们知道她非普通人家的孩子,却没有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这样大有来头。
他们从未想过会有今天,曾被他们轻易拿捏的“货物”,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仪态凛然,而他们如丧家之犬,抖如筛糠,恐惧围绕着他们,那赵忠竟是直接吓尿了,瘫软在地连连磕头。
“姑奶奶,小的们有眼无珠绑错了人,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条狗命啊!”
“求求您,大发慈悲,小的们以后一定吃斋念佛,为您祈福。”
李姈愣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李承乾那意思,是叫她去杀人?
她怎么可能做到。
她惶惶抬头望向身旁的男人,眼中带着恳求:“皇兄,我......我不想杀他们,把他们送到官府就可以了。拐卖那么多人,他们肯定也难逃死刑,没有必要让我动手杀他们。”
她低声下气的哀求只换来男人的一声冷笑:“报官?哪有亲手了断来得痛快。”
“别像李承泽那样懦弱。”
人牙子们见状,更加疯狂地朝李姈磕头,把自己额头磕破了也毫不停歇,他们看准了李姈是唯一心软的那个,哀嚎哭求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姑奶奶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家里面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要养,要不是为了她,我何至于铤而走险。”
“求您给我个机会,让我给老母养老送终,老母死那日,我必然自裁谢罪。”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我以后一定日行一善。”
李姈接过李承乾递来的匕首,只觉得那短刃重如千钧,她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怎敢杀人?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男人一把揽住腰际。
“躲什么?不会?”他声音压低,贴在她耳边如毒蛇吐信:“当初不是挺敢杀我的吗?”
腰间的大手让李姈极度不适应,李承乾对于男女大防似乎很不重视,他是她的皇兄,怎么可以随便搂她腰。
少女仓皇地抬起头:“我没有。”
男人目光如寒冰,掷地有声:“巧舌如簧。”
他对一旁的黑奎,侧首下令:“黑奎,教教小公主如何杀人。”
黑奎领命,剑光一闪,一剑直接划过一名人牙子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那人双目圆睁,双手徒劳地捂住脖颈,鲜血穿过他的手指缝,大片大片地流出来,最终笔挺挺地倒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气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李姈胃里一阵翻涌,几乎作呕。
她眼中蔓延上泪水,声音发颤:“皇兄,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求求你不要逼我。”
男人嫌弃地瞥了一眼她哭得皱巴巴的脸,伸手捏了捏她因恐惧而鼓起的脸颊,带着几分兴趣盎然笑道:“杀他们还是永远留在铜拔山?”
“孤不想救一个连仇人都没有勇气手刃的软骨头。”
刹那间,李姈小脸惨白一片,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眼里的哀求几乎都要溢出来。
说罢,男人松开了她,居高临下睨着她,眼中趣味没有丝毫的衰退,大有李姈今日不杀掉这些人伢子,他就不会放过她的意思。
少女握着匕首,就像是误入狼窝的兔子,在群狼环伺中,茫然无助。
谢宝庆不忍心看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出声劝道:“大皇子,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做过这种事,不如让在下代劳......”
李姈投去感激的一瞥,却被李承乾冷声打断:“谢当家还请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孤教育自己的皇妹,与你有和关系?”
他抬手拍了拍李姈蓬起来的发顶,语气轻松:“孤数三声,若是你还不敢动手,十六公主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李姈睁大眼睛,豆大的泪滴滚落,楚楚可怜的样子,愈发惹人怜爱,偏偏李承乾无动于衷,他兴致盎然地看着瞧着,如同看一出有趣的戏。
随着男人的倒数声,李姈浑身发冷,她可怜巴巴地望向周围人,没有一个人与她对视。
李姈凄凄惨惨地朝他们走过去,那年过古稀的老妇人,望着她,求饶道:“女郎心善,女郎饶我一条命吧,我知道我对不起女郎,可是老婆子我苦了一生了。”
“我若是不帮着他坑骗女郎,他能打死我......”
李姈心乱如麻,老妇人的说辞并没有打她,若人人都为自己做的恶事寻找借口,那是不是人人都可以肆意妄为。
这老妇或许有苦衷,可怜之人又可恨地成了加害者,可这并不是放过她的理由,做错事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她的代价如何,不应该由她评判,应该交给律法,交给官府去评判。
李姈迟迟地下不了手,李承乾看着她这幅软弱的样子,眼中寒意更甚,深宫之中,也能养出这种小白兔?
怪不得只有她被拐,活该!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翻涌,软骨头真是对谁都心软,偏偏对他这个皇兄倒敢亮爪子,果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二......”
李姈举刀又放下,她沉重地迈着步子走到老翁面前。
老翁双目通红,涕泪横流:“姑奶奶,您放过我,放过我,我也不想拐卖人口的,朝廷收了我们的地,主家克扣我们的粮食,还克扣我们的银钱,我们根本活不下去,只能另谋生路,我们本是老实庄稼人啊!”
“是朝廷,是那些官老爷把我逼上绝路,老汉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李姈摇摇头,声音小却清晰:“你们每一个人都有理由。”
“一。”
李姈高高地举起匕首,就要朝老汉的肩膀刺去。
锐利的刀锋滑过老汉的粗布烂裳,直接撞在骨头上,发出一声闷响。李姈手腕一软,匕首“哐当”落地,在一片死寂的院落中格外刺耳。
她失神落魄地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委屈:“皇兄......我做不到......”
一只冰冷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仰起脸,明明是让她杀人,她却哭得比待宰的人牙子还要惨。
李承乾不满地“啧”了一声:“皇妹,你在找死吗?”
李姈对上他那毒蛇般的目光,心脏骤缩,颤声急道:“皇兄,我知道兖州有大量滩涂盐碱地,我有办法改良盐碱地,帮助兖州粮食产量提升一倍。”
她无法原谅这些人,却也无法亲手染血,只能哀哀乞求:“皇兄,我真不敢杀他们......杀了他们我会一直做噩梦的......他们错了,交给官府就好了。”
“我愿意把改良盐碱地的方法交给皇兄......只求您别逼我动手......”李姈此刻心中只有一一个想法,感谢地理!!!感谢高中地理!!!
李承乾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锐利如刀,几乎要穿透李姈瘦弱的身躯:“李姈,你究竟是不是十六公主李姈?”
李姈用力点头:“如假包换,只是我常做些怪梦,梦里的事有时会和现实对应。”
“就比如现在这个场景,我也曾梦到过。”
她这话可信度很高,在场之人都或多或有过这样的经历,觉得某个场景,曾经在梦里出现过。
即便如此,李姈声音依旧发虚:“皇兄,你说我是不是能做梦预测未来。”
对上少女赤忱清澈的瞳孔,李承乾恶劣地笑了:“孤最厌恶怪力乱神之说。”
“连仇人都不敢杀,李姈,你活该被拐”
“你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说罢,李承乾转身欲走,李姈彻底慌了,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微凉的蟒袍衣袖,哭得声嘶力竭:“皇兄,我错了,我错了。”
“我杀他们,我这就杀他们。”
人都是自私的,在面对自己的生命与他人的生命时,往往都会选择自己的生命。
李姈没有想到李承乾竟然对于盐碱地的改良方法不敢兴趣,要是盐碱地改良成功,可是大功一件,她之前都不敢说。
谢宝庆在一旁看得心惊,对李承乾的狠戾有了新的认知,为何非要逼一个单纯善良的少女沾血,杀了人,她自己也差不多毁了,要不疯掉,要不在变态的路上继续变态。
原以为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在看来,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残忍戏弄。
李姈颤颤巍巍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她蹲在地上,泪滴一下下地打在匕首上,小小的一团,可怜得让人不忍直视。
起身时,她甚至下意识拍了拍匕首上的泥土,然后缓缓举刀,对准老翁。
李承乾就立在她身后,巨大的压迫感如影随形,仿佛她若再犹豫,那把刀就会转向她自己。
少女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抬手朝老翁刺了过去,然而在感受到那软肉阻隔的瞬间,她双手再次脱力。
就在这时,一双毫无温度的打手覆上她发软颤抖的手,不容置疑地包裹住她血色褪尽的手,带着一股残酷的决绝,狠狠向前刺去,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颊。
李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只听见一道冰冷而不屑的嗤笑,好像是在骂她。
“没用的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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