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喝彩已经给出了答案,李承乾只淡淡“嗯”了一声。
“我可以吃东西了吗?”李姈迈着雀跃的步伐走到桌案前,她脚步微顿,眼神恳切地望向李承乾:“皇兄,我能先去梳洗一下吗?只要漱齿一下就可以了,很快。”
李承乾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些小事,抬手吩咐人去取杨柳枝和牙粉。
李姈不好意思在帐内洗漱,拿着东西便走到帐外,蹲在角落,仔仔细细地用杨柳枝蘸着牙粉清洁牙齿。
杨柳枝一直都泡在水里,用的时候,将一边的咬软,小小的杨柳枝变成了一个小牙刷。
李承乾往帐外瞥了一眼,冷笑一声 ,楚贵妃真是把女儿养得娇气又无用。还是他的青蛇好,通人心意,又带剧毒,遇事能上,从不会哭哭啼啼求饶。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帐篷外继续了好几个水滩,李姈洗漱完,对着水洼理了理头发。
将头顶的毛躁绒球,梳成了一个低马尾,原本的妖冶被压下去三分,反倒多了几分温婉可人。
等她再回到帐内时,里面的士兵已经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她和李承乾两人,帐篷里面,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李姈端起碗筷,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小口小口地往嘴里扒饭 ,吃得又快又安静。
像只怕被主人收回食物的兔子,眼底藏着几分警惕,生怕男人下一瞬就反悔,不让她再吃。
空气中飘来雨过天晴的草木香,还有股泥土的湿润气息,清清爽爽。
李承乾动作微顿,他不明白自己的感官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敏锐起来,这是他从前只有在战场遇袭才会有的应激反应。
男人皱了皱眉,将这股异样的感觉压了下去。
李姈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专注吃饭到连抬头看他李承乾的功夫都没有。
帐篷外偶尔的交谈声,反倒衬得帐内愈发安静,一点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李承乾忽然想到,他上次和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还是母妃自缢的前一天,那天母妃坐在他对面,眼眶红肿。
她哭着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说“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说她后悔了,后悔爱上一个人了,后悔入了这深宫牢笼。
......
吃完饭,李姈放下碗筷,抬起圆乎乎的脑袋,眼神格外认真,甚至还弯腰朝李承乾道谢:“谢谢皇兄,我吃饱了。”
暴君,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李承乾眼底翻涌着晦涩的情绪,声音淡淡:“李姈,你能把那枚铜钱变回来吗?”
李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笑得虚假:“我不能的皇兄,我能力不行,只能将东西暂时变没有,变不回来的。”
她语气带着点试探的狡黠:“皇兄,你真不相信我是天上的神女吗?我能预测未来的,你要是趁早给我解了毒,说不定我保佑你来世顺风顺水。”
男人原本沉冷的视线,骤然变得像在看个傻子:“李姈......”
他没多说,只抬手扣住她的胳膊,掌心微凉,带着像毒蛇吐信般的阴冷,顺着她宽松的袖口,一点点往里探。
李姈的脸“唰”地红透了,她挣扎半天,手腕被李承乾攥得死死的,怎么挣都挣不脱。
微凉的触感顺着男人的动作,一点点往上爬,李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声音发颤:“皇兄,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可是你的亲妹妹!!!”
李承乾目光沉沉,一言不发,指尖继续在她袖中摸索,直到在李姈宽大的袖口中找到一个东西。
少女的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李承乾慢悠悠地将那东西从她袖中掏出来,一个眼熟的物件,突兀地出现在李姈眼前。
一枚生锈的铜钱,赫然躺在男人掌心,正是先前李姈变魔术消失的那枚。
看着那个铜钱,李姈脸上装神弄鬼,戏弄人的笑,忽然变得谄媚起来。
她笑道,声音软得打了十八个弯:“皇兄......”
原来李姈的魔术,就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将铜钱扔到袖口中。
李承乾目光凉凉:“李姈,孤最恨装神弄鬼的人。你下次再敢玩这些把戏,孤就直接把你送去尼姑庵,吃斋念佛,让你真当个神女。”
李姈被吓得一哆嗦,呆呆地点了点头。
吃过早饭,三军再次启程。李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马车,刚掀帘进去,就被陈嬷嬷拉着上下打量。陈嬷嬷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极准。
旁人或许看不出,可她分明能察觉到,大皇子看十六公主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善意,只有冰冷的算计。
“公主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陈嬷嬷悬着的一颗心落到嗓子里。
李姈冲她笑了笑,将自己从桌案上打包回来得糕点和肉食分给陈嬷嬷和陈一他们:“我给你们打包了食物,今日咱们终于不用啃馕啦。”
陈嬷嬷捏着那块还带着温度的糕点,喉头微微发涩,有时候人就是很奇怪,会因为别人一小点的善意,而感动得不得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叮嘱:“公主,日后你还是离大皇子远些好,那人心思太深,咱们惹不起。”
李姈惊讶地睁大嘴巴,看向陈嬷嬷:“陈嬷嬷,我跟你想的一样,等回京了,我绝对不主动凑到他面前去。”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天真,不见丝毫忧虑。陈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终究是没有勇气再开第二次口。
陈一驾着马车,紧紧跟在大军后面,中午休整时,一个不速之客却找上了门。
男人一头墨发垂在身后,脸色苍白,眉眼精致得雌雄莫辨,像是病弱美人一样。
他薄唇微启:“娘子。”
来人正是谢宝珠,听到这个如噩梦般熟悉的称呼,李姈浑身一颤。
在铜拔山的四个多月,是她此生都想抹去的噩梦,她再也不想见到谢宝珠。
“这里没有你的娘子,只有大魏的十六公主。”李姈的声音冷如寒冰。
谢宝珠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受伤,语气柔弱:“娘子,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听说你们路上吃不饱穿不暖,特意带了些衣衫和食物过来。”
话落,跟在谢宝珠身后的两个随从,欲将手里面的包裹递过来。
李姈拧着眉头看着她带过来的东西,理智上她是想要的,路上确实缺物资,但感性上,她一点都不想要,她不想再和谢宝珠牵扯上任何关系。
在铜拔山的四个多,李姈觉得就是自己此生的噩梦。
她忽略谢宝珠的话,语气生硬:“谢谢你,但是我们并不需要,还是请回吧。”
谢宝珠像是没听见她的拒绝,自顾自地往下说:“李姈,你别为了跟我置气,就委屈自己吃苦,这不值得。”
他语气中带上几分悲伤:“大夫说,我活不久了,我只是想在最后这点日子里,对你好一些,仅此而已。”
李姈挑眉,学着李承乾似笑非笑的样子:“谢少主真是会装模作样。我记得不久前在山寨里,谢少主可是恨不得拉着我一起死,怎么?才过了这么几天,就转性了?”
谢宝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咳得肩膀都在抖:“之前的我是有点偏激了,但是李姈,我现在对你是真心的。”
“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会接受。”李姈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被拐的人,永远都不会爱上买家。你要是真的想对我好,就少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能彻底忘了过去那段日子。”
谢宝珠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他看着李姈冷硬的脸:“有需要的事情,可以找我。”
谢宝珠脚步仓皇地离开了。
自那以后,谢宝珠每天都会来一趟,有时只是站在马车外,跟她说几句话,有时什么也不说,把东西放在车门口就走,李姈一边应付着他的纠缠,一边还要每半个月去找李承乾要一次解药,日子过得紧绷绷的。
五十天的时光悄然而逝去,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中,京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尽头。
京城外十里处有个驿站,楚贵妃一早就带着人守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大军来的方向,连片刻都不敢移开。
大军浩浩汤汤,漫起滚滚尘烟,万马齐喑,如雷声般的声音,由远及近。
楚贵妃在兰慧的搀扶下,远远地望去,眼睛通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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