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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芙蕖(三)

眼前漆黑一片,胡玉烟手中提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一隅,周遭尽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往前走,脚步慌乱,却不敢停下。

忽而,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她猛地抬眸,竟见是赵长曙。

“长曙?”胡玉烟心头一震,本能地想要靠近,却被赵长曙抬手稳住。

这时,一个小女孩从他身后探出身来,眉眼精致,与她十分相像,一双乌黑的眼睛清澈如水,唇角带着稚气的笑意。

她轻声唤道:“阿娘。”

胡玉烟又惊又喜,急切地将她抱入怀中,心口柔成一团。她张口欲呼唤孩子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给女儿取过什么名字。

“玉烟……”赵长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胡玉烟心神一恍,怀中的重量猛然一空,小女孩竟凭空消失。

她大骇,再看时,那孩子正怯怯地躲在赵长曙身后,露出半边小脸。她伸手欲再将孩子抱回,赵长曙却牵着女儿的手,转身一步步远去。

“不要!”胡玉烟急欲追随,却猛然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冰冷的气息将她困在原地,她死命拍打,嗓音嘶哑。

“赵长曙!你回来!把孩子留下——”

没有回应,父女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融入黑暗。

胡玉烟泪水夺眶而出,手中灯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四周再次陷入彻骨的黑,她慌乱奔走,提着孤灯,声声嘶喊着,回应她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胡玉烟像是终于挣脱了重重桎梏,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光涌入眼底,眼前赫然是一张焦急的面容。

她瞠目欲裂,惊呼出声,本能地死死扣住了眼前人的手,唇齿间溢出的却是慌乱至极的呼喊:“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带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她神色恍惚,双眼失焦,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赵长昭心口一紧,仓惶间伸手去稳住她乱晃的身子。可胡玉烟就像丢了魂,哭喊声撕裂般传来,带着绝望与哀恸。

“玉烟!你醒醒!”赵长昭厉声唤她,嗓音发颤。

胡玉烟挣动着,胸口猛然一颤,双唇微微翕动,却很快力竭般又陷入黑暗。

赵长昭心神骤乱,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用力攥住她冰凉的手指,额头抵在她枕边,泪水夺眶而出,他带着颤抖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玉烟,醒醒……玉烟,是我……我在这儿,你别怕……”

惠儿端来了汤药,正瞧见赵长昭失了魂般呆坐着。

“殿下,你身上还有伤,快走吧,我来照顾娘娘。”

赵长昭缓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低声喃喃:“我哪也不去。”

惠儿皱眉,只得劝道:“陛下的意思是淑妃已经死了,十三殿下若惹了旁人注意,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良苦用心?”

“陛下……陛下。”赵长昭反复呢喃,眼神空茫,“赵国哪里还有陛下?陛下呢?”

屋内忽然闪入一道身影。

“糊涂!”

严子虚沉声一喝,一把揪住赵长昭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硬生生扯了起来。

“老师……”赵长昭失神唤道。

严子虚旋即快步走到榻前,将昏迷不醒的胡玉烟抱起便往内屋走。

院外脚步声骤然逼近,来人是贵妃宫中的几个大宫女。

严子虚适时从帘后走出,“我授十三殿下诗书,与殿下缅怀故人,怎么惊扰了几位姑娘?”

赵长昭眉头紧皱,盯着来人,拳头紧拧,目光像是要吃人。

所幸几人不过是在屋内转了一圈走走过场,便欠欠身回去了。

严子虚松了口气,又走到赵长昭面前,忽而将手背贴在赵长昭额上。

“你在发烧。”他道。

赵长昭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抬眼看了眼严子虚,语气淡淡的:“老师,圣贤书上说的忠君爱国,到底算什么?”

“君若昏聩,便该被扶持。君若无道,便该被推翻。”

“老师,当今陛下是昏君吗?”他追问。

严子虚知他的意思,亦是拧紧了眉头,“长昭,世人行事皆为名利。大道理是拿来哄愚忠之徒的,真正的权谋,只有四字——成王败寇。等你立在顶峰,自会有人替你编一部圣贤经义。”

赵长昭眼神颤抖,不敢去想上官楚倘若真的弑君篡位,千百年后仍有人为他歌功颂德,那他们此时的痛苦又能算作什么?

严子虚伸手去拉他。

“走吧。”

赵长昭腿上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他咬牙撑着,眼眶却已泛红。

“老师,我腿伤得厉害……怕是走不了了。”

严子虚很是自然地蹲下身,“别胡说,老师背你。”

赵长昭看着眼前人瘦削的脊背,又摇摇头,他转头看向内屋,气息轻得像一缕烟,“我走不了路,有人愿意背我,可玉烟怎么办?”

严子虚目光一凝,似是叹了口气。

赵长昭喉头一紧,他死死攥住严子虚的袖口,低低呢喃:“是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自我入宫以来都是她陪着我,如今就让我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吧,我明日,我明日自行离去……”

赵长昭嘴唇毫无血色,双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严子虚想劝他离开,却又被赵长昭眼中的破碎震住,他活了半辈子却惊讶于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身上痛意,他终究没再说什么。

夜色深沉,赵长昭端坐着,目光一直落在榻上的胡玉烟上,一声一声数着她的呼吸,生怕她胸膛的起伏会停下。

他就这么守了一夜,胡玉烟始终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天边晨光熹微,赵长昭看着惠儿将汤药硬灌入胡玉烟嘴里后,才起身步履蹒跚地离开。眼下快要入冬了,他衣衫单薄,每走一步便是刺骨的冷,可他却浑然不觉,直到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细雨。

他忽而发了疯般地想胡玉烟,凉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意,令他头脑异常清醒,他忽而前所未有地确定,就在他绝望之时,他遇到了一个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赵长昭确定了这一点,脸上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很快,他眼前一黑,下一刻便意识全无,栽倒在了地上。

一阵寒风入窗,胡玉烟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她意识昏沉,只知自己提着灯,在黑夜中一直走,她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要去找什么,脚上步子却停不下来。

耳边似有风声呼啸,似有低语絮絮,忽远忽近,仿佛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心口骤然一紧,提着灯笼踉跄地快走几步,却只见四野漆黑无际,灯火下照出的,尽是无边的荒凉。

莫非是追魂索命的恶鬼缠上了她?

她忽觉孤身立在虚空之中,前方却浮现出一条模糊的人影,似在等她。那人背影与她心底最熟悉的一人重叠,她忍不住呼出声来。

可那影子未曾转身,只缓缓远去,步子不急不缓,恍若故意引她追随。

胡玉烟心口酸涩,泪意涌上眼眶,她提着灯,拼命往前奔去,却总是差了半步,永远追之不及。

不知过了多久,她跌跌撞撞向前,恍惚间眼前的黑暗忽然裂开一线光亮。

她看见有人立在床榻前,逆着灯火,眉眼清俊温和。

她脑中一片混沌,竟然一时分辨不出这人是谁,可梦中虚无感立刻追上了她,她此刻只想抓住眼前这个活物。

胡玉烟拼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的面孔一点一点放大,看着他满目的焦急,看着他开口在说些什么,她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她手上下了死力,想要抓住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她想确定自己也是活着的。

下一瞬,耳边忽而传来了一声急切的“玉烟”。

胡玉烟听见自己的名字,心口猛然一震,恍惚间认出了眼前之人。眼前却骤然一阵眩晕,重又陷入黑暗。

意识消失又回笼,绝望如潮水般自四肢百骸涌上来,她恼恨地将手中灯笼摔向地面。

唯一的光芒熄灭,黑暗瞬息之间将她吞没。

倘若这便是死后的世界,她不想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她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想要就此放弃抵抗。

“玉烟。”一个声音自远方来唤她。

光亮处,一人缓缓走来。赵长曙在她身侧站定,没有龙袍,没有高座,只有一袭寻常的青衣。他神色恬淡,眉眼间带着她熟悉的笑意,伸手来牵她。

胡玉烟红了眼眶,她发现自己竟也穿着从前在王府时爱穿的浅色衣裙,她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往前走,每走一步身上的沉重便消失一分。

原本的黑暗一一散去,院墙上爬满藤萝,春风拂过,枝叶摇曳,投下一片片碎影。屋檐下挂着风铃,风一吹,叮铃作响。

院中传来孩童的笑声,一个小女孩穿着绣着海棠的小襦裙扑进她怀里,糯糯地唤她“阿娘”,男孩则在院里追逐纸鸢,跌倒了,立刻又爬起来,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笑。

胡玉烟歪了歪头,反应过来后会心一笑,向前奔去。她方将小女孩拥进怀里,忽然间天地旋转,再回过神来是赵长曙倚在桌边,手里削着一只小木马。

“舒郎?”胡玉烟有些不解地眨眨眼。

“怎么了?”

赵长曙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手里动作,起身亲昵地拉住她的手,胡玉烟察觉他掌心粗糙,便取下绢子,细细拂去指缝间的木屑尘灰。

画面又是一转,柳枝低垂,湖面轻漾,赵长曙命人备了画舫,扶她上船。

胡玉烟心里满是安宁,赵长曙始终握着她的手,眼前的画面飞速略过,她看着儿女们一一长大,她为儿子娶亲,又送女儿出嫁,等到她生出白发,孙辈们又在榻前打闹撒娇。

赵长曙将那只雕得拙朴的小木马送给儿子又送给孙女,他眉眼弯弯,笑意里尽是满足。

胡玉烟与他相视而笑,看着儿孙绕膝,直到鬓发渐白。

他们已白发苍苍,仍旧执手而握。

胡玉烟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双手,她有一瞬间觉得一切美好得不真实,随后又疑惑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眼,将头枕在赵长曙肩上,就在她快要入睡之际,肩头忽被轻轻拍了拍。

胡玉烟睁眼,怔住了。方才还是老叟的赵长曙,面容成了青年时的模样,他眉目如画,正是在一个男子最好的时光里,可他身上穿着绣着金龙的华贵服饰,眉宇间是散不去的哀愁。

她怔了怔,心脏传来一阵剧痛,一行热泪自她布满皱纹的面庞滑落,她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胡玉烟尚未出声,便见眼前画面开始一点点破碎,风铃声远去,孩童笑声消散,花影亦渐成虚无。

她眼睁睁看着赵长曙在她面前化为飞灰,紧接着天地间重回黑暗。

“玉烟。”一个声音从深处幽幽传来,“你快醒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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