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将昏迷的明晏送回云华宫,转身直奔林安住处。
夜半,林安一家酣睡正沉。
“轰”地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林安跳起来查看,一眼就看到了门口阴沉着脸的时浅。
时浅冷静的可怕:“那两个跟踪我的人呢?”
“嗯?”林安故作不知,举烛打量他,“你被人跟踪了?”
“别装傻。”时浅嗤笑,幽灵般掠到眼前,冰冷的刀锋贴上对方的喉咙,瞬间见血,“林哥,你惹大祸了,那两个眼神不好的把明晏扔进河了,那可是太子心尖上的人,你说,天亮前这消息传到东宫,太子会怎样?就为了一顿饭和三只土窑鸡,赔上命!你猜猜侯青会不会保你?我赌他撇得干干净净。”
林安脸色骤变,冷汗混着热血顺着脖颈滑落,床榻上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时浅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刀锋缓缓移开:“林哥,好好跟妻儿道别吧。”
快到清晨的时候,时浅来到太阴殿求见教王。
“明晏私下找蓝凌看病?”教王越听脸色越难看,训斥道,“质子的药都是太医院送过去的,你们怎么能让他私下看病?”
“教王恕罪,是属下失职。”时浅伏首,“蓝凌是神医丹霞的师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年虽然通缉令没撤下,但也没有真的要逮捕他,而且质子手持太子令,城关守卫不敢拦,但请教王放心,药已送太医院验过,并无异常。”
教王审视他良久,半晌后开口:“毕竟明晏是太曦的皇子,要求医也无妨,但你必须盯紧他吃的所有药,天象有异,他又和太子走得那么近,我还是担心他另有所图。”
时浅磕头:“属下明白。”
教王挥手:“回去吧,这个月是红莲祭,又恰逢年关,之后你若有事直接去广城殿和风晚汇报,不必再来见我了。”
时浅松了口气,他眸中漆黑,沉思起来。
明晏这么干脆带他去孔雀源找蓝凌,是知道他修罗场的身份必然会对上如实汇报此事,修罗场嘴里说出去的话,远远比明晏自己坦白更可信。
好一场暗度陈仓,明晏借自己的手公开蓝凌一事,那他隐瞒求医的理由就不是治病,而是顾忌蓝凌通缉犯的身份,真正的药必然也会被藏得好好的。
好在明晏也有不知道事情,他不知道那天自己第一次来到云华宫,就已经把所有的药都拿了一些。
西隆大街那个江湖郎中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现在抓了蓝凌严刑逼迫,两边供词一比对,兴许就能问出来真相。
想到这里,时浅忽然有些失神。
刚刚他没有对教王如实禀报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明晏隐瞒,也许真的是对明晏有了些许同情。
他一个奴才,竟然在同情自己的主子。
回到云华宫,他和匆匆赶来的太子迎面撞上。
澄华斥问:“谁干的?”
时浅如实回答:“应该是侯青,前几天宴席上拌了几句嘴,估计是想报复我,结果天黑扔错了人。”
澄华脸色微沉,扭头对渊冰命令:“把侯青带过来!”
***
明晏再次睁眼已是午后,看见三个太医如释重负,露出比亲娘活了还要开心的神情。
高烧未退,喉咙灼痛,他刚想动,被一只手按住,是澄华的声音温柔地传来:“躺着。”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赌气一般谁也不搭理谁,直到明晏忽然病倒,澄华也总算是找到了台阶立马就过来了。
澄华温声道:“药是蓝凌给的,我直接把他请到城里来好了,非得大晚上自己跑过去做什么?”
明晏声音沙哑:“谁跟你说的这些?”
澄华屏退了其他人,好笑道:“你自己带着时浅,还问我怎么知道的?蓝凌是通缉犯,你怕连累他?”
明晏眼眸通红:“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害了蓝凌,而且梦华散什么症状你不清楚?你一边给我喂迷药,一边让太医院给我治病?你要用那种东西把我绑一辈子!”
澄华想去握着他的手:“阿晏,我不知药效如此霸道,而且……而且不这么做,教王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
明晏甩开他:“教王怕我掐死你?当年你是自杀,和我没关系。”
澄华笑意不变:“你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有我照顾你。”
明晏别开脸:“你口味刁钻,喜欢废物。”
澄华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我喜欢你。”
明晏往后一缩,再次避开了这只手。
这个人看似对他好,却又不择手段地绑着他,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痛苦,只把他当玩物死死握在手里。
上位者的傲慢。
但他从来不否认澄华对自己的真心,也从来不回避澄华对自己的伤害,他必须利用这一切。
“不说那些了,回头我让人把蓝凌的通缉令一并撤了,本也不是大事。”过了片刻,澄华话锋一转主动让步,他起身推门,对外面跪成一排的人道,“都进来。”
明晏转头望去,侯青跪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林安。
“太子饶命!”侯青磕得血肉模糊,“太子饶命,是卑职管教无方!”
“管教无方?”澄华言简意赅,却重如千钧,“你不是管教无方,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来人,带下去杖毙。”
澄华身边的近卫渊冰小声提醒:“殿下,侯青是人道场首领,按照规矩……还是要先通知教王一声。”
澄华的眼神变得阴戾,他是太子,但掌权者是教王。
许久,澄华唇瓣翕动,终究还是改了说辞:“侯青带回修罗场等候发落,林安拖出去杖毙。”
林安面如死灰的瘫软在地,一把抓住侯青的衣袖哀求:“青哥!青哥救我!”
侯青猛力甩开,不敢抬头:“咎由自取!”
明晏插话问道:“扔我的那两个人呢?”
侯青颤巍巍地回答:“那两个人应该是知道自己闯了祸,躲起来找不到了……公子放心,卑职定揪出来给公子赔罪!”
明晏冷哼了一声,翻身继续睡觉。
澄华喊了他两声,见他不搭理,也只能叮嘱了下人好好照顾,随后先行离开。
***
时浅摇着扇子扇药炉,听见外面的求饶声,他走到院中,正见侍卫拖着林安出来。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时浅眼尾上挑,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林哥,跟对主子了吗?”
“呸。”林安啐了口痰,双瞳血红,“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又没害你。”时浅很是委屈,“想替侯青出气,赔上自己一条命,值吗?我提醒过你,嘴皮子厉害没有用。”
“时浅!”林安目眦欲裂,绝望嘶吼,“殿下!殿下饶命!我绝非有意伤害公子,是他……是时浅故意陷害我!”
“闭嘴!”渊冰骂道,“自作孽,不可活。”
林安还想说话,渊冰对身边同行的近卫使了个眼色,低道:“带下去。”
***
半个时辰后,时浅端粥入内。
明晏翻身望过来,烧着的皮肤微红,带着慵懒笑意:“谁告的状,我还没醒,人已经在外面跪着了。”
时浅走到床头,舀起一勺粥轻吹:“林安要被处死了,侯青肯定也要挨罚的,昨晚你故意不出声的吧?他们平时嚣张跋扈,看都不仔细看就随便扔了个人,结果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这点事杀个林安绰绰有余,但想顺手把侯青弄死,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杀不了侯青。”明晏妖气的脸庞上挂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不过他挨了罚,应该暂时没空找你麻烦了。”
时浅抿抿嘴:“多谢公子,你昏睡一天了,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明晏冷哼:“自作多情,我本来也看他们不爽,不是为了你,粥拿走,我不饿……”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几声。
时浅憋着笑:“人是铁饭是钢。”
明晏故作不悦地骂道:“你就非得连夜把我弄回来?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要帮我隐瞒。”
“我可没答应你。”时浅知道这都是对方算计好的,但嘴上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只说了要陪你去拿药,仅此而已。”
明晏无语,但这话真是半点不错。
时浅搅着粥让热气散出来,继续道:“其实你费这么大劲,是为了让我帮你证明私下吃的药没问题吧?我承认我那天撞是你有一点小心思,但我真的只是想摆脱侯青调去外洲,反倒是你,你好像自己脑补了很多事情,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平时吃的药,和昨天蓝凌给的应该不一样吧?”
明晏不承认,也不否认。
时浅干咳了几声:“你身体真的比以前差了很多,当年腰上中一刀都能坚持到逃脱的人,如今在河里泡一下就晕过去了,但你越懦弱无能,对教王而言就越高枕无忧……药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吧,教王没有怀疑,你得偿所愿,我也不想深究。”
明晏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依旧沉默。
时浅忽然说起了别的事情:“还有,刚刚太子看见了地上卷着的床褥,问了我是怎么回事。”
明晏也不想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问道:“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啊。”时浅眨眨眼睛,“你故意让我在你房里打地铺,不就是为了赶太子走么?毕竟你们……亲热的时候,我站在旁边多不方便。”
明晏竟然是被逗笑了,有点坏地道:“你就看着,好好学着点。”
时浅也笑:“学点好的吧。”
“是想让他走。”明晏无所谓地道,“他天天往我这跑不像话,早点娶了文茉,我也清净。”
“你不是吃醋吧。”时浅将一勺温粥送到他唇边,认真道,“好哥哥,和我聊些别的事情吧,比如……那年我走了之后,你都经历了什么?”
明晏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脸庞光速惨白,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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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顺水推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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