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点点在手心，随即膨胀，成了洞，子弹般的鱼儿纷纷射进洞里。
洞后的人满头大汗，像是耗尽了力气，但你仔细瞧，便会发现那人只是在挣扎中长出了龟壳。
跳下去，跳下去……明明眼前的景象是虚幻的，安青时还是想逃离。
安青时想收起黑洞，提前醒来，求生的本能拒绝了他的大脑下达的命令。
“子弹”们将要碰到艾尔克时，一滴墨在空气里炸开，鱼群消失殆尽。
安青时的左右手同时掌管着一个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洞里喷涌而出无数的鱼儿，鱼群原路返回，在无尽的深海里继续寻找食物。
安青时瘫坐在地，艾尔克上前扶起了他，顺嘴带上了一句夸赞：“你的异能真不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安青时拉住艾尔克冰凉的手也向后退去，他已经没时间去想刚刚第二洞的出现是怎么会是回事，眼前还有更紧急的事。
假的艾尔克步步紧逼，他头慢慢膨胀，血管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随后身体也成为了头的一部分，巨大的球状物好似一个细胞，先后经历分裂、分化之后，长出八条腿，成了一支巨型章鱼。
短短数十秒，一个生物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这是异种独特的变换方式。
安青时和艾尔克开始逃窜，两人一路狂奔，身后章鱼穷追不舍。
“你怎么不用你的异能？”艾尔克一边留意章鱼的动向，一边朝着安青时大喊。
“我不会用！”
安青时对自己异能的操控能力几乎为零，先别说自己能不能变出能容纳整个章鱼的巨洞，就算真的可以，这种生物跑到其他时空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在长廊的拐角处，安青时一不留神被墙体绊倒，重重摔了一跤，来不及爬起，湿答答的触手困住腰身，安青时身下一轻，悬挂在空中。
“安青时！”艾尔克手掌用肉连接的地方变成了蹼，他轻轻一跃，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指甲插入天花板，紧接着艾尔克对着章鱼的脑袋来了一脚。
章鱼放开安青时后蜷缩在一起，艾尔克目光紧紧锁在章鱼身上，不断往后退。
两人随便寻了个房间，钻了进去，一进去就拍下了紧急按钮。
在潜水艇中，按下这个按钮意味着遇到了十分紧急的情况，每个房间都会变成一个单独的隔间，即便潜水艇漏水，房间也能暂时保持干燥。
这是个衣帽间，在科技发达的时代，这样传统的衣帽间显得落伍，在这种集体生活的地方，这个单人衣帽间的存在不合逻辑。
在按下按钮前，耳边已经响起开门声，八只触手的章鱼找到他们所在的房间易如反掌，两人无法再出去寻找新的躲藏点。
安青时压抑住慌乱的情绪，面上已经平静，他转头看向艾尔克。
“累的话，我们一起死在里面怎么样？死了就能醒来了。”
大部分时候，安青时认为逃避比直面困难的性价比高些。
艾尔克静静看着安青时，挑起眉毛表示认可。
“你想怎么死？”安青时随意挑选了个衣柜，坐了进去，“如果进去能把自己憋死就好了。”
安青时单膝跪在安青时面前，捂住安青时的耳朵，冰凉的耳朵被手掌包裹。
安青时的大脑出现了一个声音，独属于艾尔克的声音。
艾尔克在安青时的大脑搭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舞台，并且来了个特别的开场白：“你好，我的恋人。”
“我不是你的恋人。”安青时往后移动，但这个行为只是让艾尔克的手伸得更长些而已。
艾尔克眯起眼睛，眼里划过一丝不赞同：“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恋人。”
章鱼有规律地撞击着门，坚固的门在异种前不堪一击，一只触手率先挤了进来，两人见势钻进了衣柜，惊奇发现这里面没有放任何衣物。
“砰、砰、砰。”章鱼敲击柜门，好巧不巧正好敲到了安青时所在的位置。
门被打开，安青时几乎是被拖到艾尔克怀里。
比体温先来的是艾尔克身上的味道，这股清香像是海盐味的苏打水。
如果海水是咸的，人鱼也会是咸的吗？
章鱼不着急抓住两人，它有节奏地敲击着衣柜木门，每敲击三下，便打开一个门。
两人一点点挪动着身子，不知不觉间到了尽头。
尽头又出现了一个按钮。
借着艾尔克鳞片发出的光亮，安青时勉强看出按钮下面写着的字：
按下按钮，脱离此潜水艇。
木质香气萦绕在鼻尖，密闭的衣橱、惊现的逃亡、隔壁的异种，这几个关键词无论是怎么组合，都透露着惊险与紧张。
可现在奇怪的氛围在狭小的空间弥漫。
安青时蓦地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影，电影描述了世界上最后两个人类遇见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给观众留下了一个问题：
当世界只剩下只剩下两人，他们会成为朋友，敌人还是恋人？
安青时拍下按钮。
身下一空，艾尔克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安青时，两人沿着通道急速下坠。
安青时只能依靠嗅觉和听觉分辨四周，从某一刻起，他身边的味道改变了。
那是一种特属于鱼的腥味，这股味道或许只有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的鱼才能散发的味道，前调是发霉毛巾，尾调是腐烂菜叶。
他给了对着身后之人的头颅重重一击。
在碰撞的前一刻他想的是鱼死网破，在撞到的那一刻，他遇见了这辈子最坚硬的头颅，疼痛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安青时意识消失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休息一下也不错。
等再次清醒，他被捆绑在大厅，周围围着三个异种，他们有着人的相貌，但腥臭的气息暴露了他们不是人的事实。
“你好！我是一宝，他是二宝，这个人是三宝。”说话的有着甜甜的嗓音，她朝着安青时介绍额外两人。
三人很好区分，一宝是个糊着笑脸面具的女孩，二宝是带着眼镜的衣冠禽兽，三宝是留着络腮胡的老头。
二宝的目光带着不屑，他鄙夷地说道：“总有蠢货相信绝境中的希望，居然真的会有家伙按下那个破按钮。”
三宝不赞同地指出二宝话里的漏洞：“人类都是蠢货，他们都相信希望。”
“这个人身上好臭，这是什么味道？”一宝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她立刻转移话题，并装模作样地捂住鼻子。
“一股人鱼的臭味……”二宝扇了扇鼻子，蹙着眉，“另外一个家伙去哪里了？”
一宝嘟着嘴，不满道：“不知道，我的能力在他面前失效了。”
“那你可真没有用。”二宝无情吐槽，随即左顾右盼，“那只章鱼呢？”
“不知道，真不知道母亲大人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另类……”女孩歪着脑袋，眼里充斥着不解。
三宝拿胳膊肘轻轻碰了下一宝：“姐，抬头。”
“抬头干嘛？”话是这么说，一宝还是抬头了。
安青时跟着她的视线望去，大厅上方的玻璃罩被无数吸盘笼罩。
二宝握紧拳头，大声吼道：“那个家伙是疯了吗！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话刚讲完，更疯狂的事情发生了，章鱼将飞船当成皮球一般抛上天。
安青时被捆绑在柱子旁，似乎只是坐了趟过山车，其他三位可没这么好命。
他们像失去水的鱼儿，任由摆布，看着他们如同那跳跳糖一般，上蹿下跳，安青时只有数不出的畅快。
异种维持人形需要消耗能量，在第n次撞到墙体后，“吉祥三宝”变回原型。
他们的身体修长，像是一条尖端被打了结的巨大海带，他们下颚前倾，头大身小，浑身布满黑斑。
三天鱼在干燥的地面扑腾几下，安青时并没有松懈，要是异种怎么容易死去那他们就不叫异种了。
果然不一会，鱼的身下长出了两条腿，浓密的腿毛和他们身上的斑点“相得益彰”。
他们铆足劲像安青时冲去，眼里没有对当下困境的畏惧，只有对食物志在必得的信心。
“不做饿死鬼！”尖锐的声音快要冲破耳膜，安青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章鱼调整了下姿势，潜水艇晃动地更加剧烈。
“啪、啪、啪。”三条鱼齐齐掉落在玻璃上，他们化为一盘散沙消散，好像从未存在一般。
短短几秒的时间，安青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猜测这一切都是章鱼的能力。
但如果章鱼这么强不至于处理不掉他们，或许那些都只是章鱼的恶趣味……
带异能的异种不算常见，一个模拟场景能碰到两也是让安青时开阔了眼界。
“嘭。”玻璃互地出现裂痕，破裂的地方像是蜘蛛网一般。
“嘭嘭嘭……”
“蜘蛛网”接二连三出现，玻璃看起来撑不了多久。
章鱼的触角挪开，波澜的海面不断朝着安青时靠近。
安青时身上麻绳都快要将他编成一个麻绳娃娃，他被牢牢困在柱子上，没有丝毫挣扎的空间。
水开始是从破裂的小孔钻入，慢慢沿着裂缝滴落。
只听“哗啦”一声，玻璃彻底破碎，水填满了整个潜艇。
安青时屏住呼吸，用快要竭尽的精神力包裹住自己，勉强抵挡了水流的冲击。
海水钻进鼻腔，安青时眼睛睁开一条缝，一个散发蓝光的身影向他而来。
他的心剧烈跳动着，闭上眼睛，等待着艾尔克替他松绑。
可比松绑先来的是贴在唇边的柔软。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一股温和的气流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钻，安青时心脏快要冲破胸膛，他猛地睁开眼，跟艾尔克来了个对视。
他撇过头，贴在他脸颊上的手硬生生把他掰正，望着那眼波流转的双眸，安青时第一次萌生出如果时间能够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的想法。
气泡从嘴角冒出，眼前不断上升，在光的照射下，绚烂而脆弱。
在安青时面前，变为人鱼时的艾尔克眼里总是带着一丝呆愣，但眼前的艾尔克眼里有着独属于人形时候的戒备。
安青时以为一切都结束时，艾尔克的脸忽地凑近，他微微偏头，吻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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