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喜堂
又过了一月,正值金秋九月,流火之期,天气已经不像酷暑那般热,
徐尽欢的待嫁之日就在眼前,明日正是三书六礼里的最后一礼——亲迎。
九月十三,正是最好的日子,宜动工,宜嫁娶。
是夜,徐尽欢呆在新院子里寝食难安。
她原先的院子在徐府的角落里,虽然还算宽敞,但是偏僻得紧。
明日成亲,她这间房明日里会有许多亲戚好友会来,若是在她原先的那间房里出嫁,怕是会丢了徐家的脸面。
所以何氏和徐梁让她今日换个院子住,换成了徐清欢隔壁的若水轩。
此刻已是亥时三刻,房内和院中都已经堆满了了杜珩送来的聘礼,还有她带去的嫁妆。
徐家是金陵城内有名的富户,就算平日里何氏再不待见徐尽欢,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亏待她。
再有甚者,徐尽欢若是在嫁妆上有短缺的,也会影响以后徐清欢的脸面。
徐梁就算是再不管后院的事,也不会糊涂至此。
房梁上已经挂满了各种红绸子,整个徐府里里外外都清扫得一尘不染。
徐尽欢作为待嫁新娘,正在屋子里回忆乳娘的教导。
“大小姐,你没有亲娘,有些新婚之夜的事情老奴要交代给你。”
“您是富商女出身,嫁人人家伯爵府定是会有许多人看不起,以后莫要逞强逞口语之快,要赶紧笼络住夫君的心,早日生下嫡子才最要紧。”
“老奴看那杜公子也是个可心之人,是真真将您放在心上了的,您嫁过去只要他能……”
徐尽欢对乳娘说的这些一点都不关心,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乳娘还没说完,她便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还有别的要交代吗?”徐尽欢的歪着头,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乳娘:……
“没有了吗?”徐尽欢低头,面露失望。
乳娘都准备出门了,正准备踏出门槛时才敲了一下脑门。
“忘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徐尽欢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个小兔子一样乖巧地坐在床沿上。
乳娘面露疑色,但还是慢慢地挪到床沿边:“小姐,您不提醒我都忘了,姨娘生前给了我一份单子,是留给您的嫁妆,虽然不多,但也可以保证您下半生不用出门谋生。”
“就算是以后在夫家过得不好,靠着这份产业,您也能衣食无忧。”说着乳娘偷偷摸摸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来。
徐尽欢听说是阿娘给的东西,眼眸里的那光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垂下眸,抿唇道:“她的东西我不要。”
她现在也是别人的妻子,若是收了她的东西,指不定会被怎么编排,这东西也不好拿。
多见几面聊表相思可以,收人家的财物,她不要。
“都这些年了,小姐您还没放下吗?”乳娘情绪复杂。
“不用说了,她的东西我不要,我自己都有,她日子艰难,还是还给她吧。”徐尽欢语气缓和了些。
徐尽欢的母亲原先是姑苏一位很有名的绣娘,因缘际会之下才嫁给徐梁,可惜好景不长,徐梁靠着江氏绣品挣来的钱财经商成功以后,就变了心,到处沾花惹草,处处留情。
虽说徐梁只是在外经商的时候会惹上那些女子,但是江氏性情刚烈万万不肯,于是一气之下和离回家。
徐梁那时年轻,也只是负气地说了一声:“常年在外,我不找别人难道当和尚吗?”
这档子事儿在当年在金陵的商铺之中也引起不小的轰动。
而徐梁也只是在两年之后有了何氏,有了徐清欢降世之后,徐尽欢在这府里的地位日渐举步维艰。
没有任何一个继室会待见原配的子女。
只留下了徐尽欢这一个才将将两岁的小娃娃。
如今她十八岁要出嫁了,到今日了还来送嫁妆,虽说是尽一份心,但是她早就不需要这份心意了。
那份藏在童年里对母亲的渴望,早就随着眼泪一起风干在岁月的长河里。
“奶娘,您不用说了,她的东西我不要,我也不缺嫁妆,爹爹都给我准备了。”徐尽欢是真的不需要这些东西。
更何况,她爹因为她是嫁的杜家,终于有一天能攀上伯爵等勋贵人家,她爹爹怎么可能会让她嫁妆少?
乳娘看她言辞坚决,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长叹息一口气,又莫莫地收回了那份单子。
“奶娘你就没有别的跟我说的了吗??”徐尽欢这三个月以来只担心那一件事。
奶娘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还有什么??”成婚当然是交代财物了,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徐尽欢:……
“奶娘,那明天晚上洞房……”徐尽欢低下头,极力装成羞涩的样子,就连脸蛋也露出几分绯红来。
奶娘一拍大腿:“对了!您不说我都忘了,明日洞房,您可千万别害羞,越是害羞越是会伤着您自个儿。”
已经经历过的徐尽欢:……
现下房内只有两个人,徐尽欢大着胆子开口了:“奶娘,新婚之夜都会流血的吗??”想起那日床单上的血迹,她仍然心有余悸。
“小姐别担心,新婚之夜您别紧张,越是紧张越不能成事儿,每个人的体质都有所不同,姑爷……”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奶娘也不好意思起来。
后续两人就开始咬耳朵,徐尽欢忐忑了三个月的心才慢慢地放进了肚子里。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流血的。
而且说不定那个毛头小子杜珩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把这件事搞清楚了,徐尽欢这才安安心心地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尽欢就被丫鬟婆子们抓了起来上妆。
新嫁娘都需要开脸。
所谓开脸便是用细长的丝线交叉形成结,用交叉的部分在新娘的脸上绞下细小的绒毛。
徐尽欢的脸又白又嫩,脸上的绒毛也少,喜娘开脸的时候连连称赞姑娘生得好,不然怎么能嫁新科探花郎呢!
徐尽欢配合着低头羞涩微笑,任由丫鬟给她上妆。
今天是她的出嫁之日,花吟是要跟她一起去杜家的,会一直陪着她。上妆这件事自然会有他人代劳。
热闹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鞭炮声就传了进来。
宾客们闹腾得紧,各个都在调笑,大部分都只是在奉承徐家。
“新娘子可真好看啊,新姑爷见了肯定是走不动道”不知道哪一家的夫人调笑道。
又有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怪不得这杜家公子非要娶姑娘,只要是看见了姑娘的,谁不想把姑娘娶回家啊”
“哈哈哈哈这话说的对,我看那,这徐家的姑娘里面,大姑娘长得最是标志,倒是跟夫人一点都不像,看样子倒是……”
这话响起的时候,徐尽欢脸色一变,就连身边喧闹的声音都消下去了大半。
方才还在说吉祥话的人都莫名沉默了许多。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她当然跟我阿娘不像了,她是贱种生的,又不是我阿娘生的,当然不像。”徐清欢嗤之以鼻。
房内的夫人姑娘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是徐尽欢的大喜日子,她并不想跟别人起冲突,以前就算了,这都踩在她头上来了,若是不出一口气,她就不姓徐。
徐尽欢嗤了一声:“是啊,我不是你娘生的,但也不是贱种生的,我娘可是我爹的原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嫁给爹爹的,可不是什么外面莫奇妙带回来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堂堂正正”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这下屋内原先聚集在徐尽欢身上的炮火立马转移到了何氏身上,徐清欢的声音立马尖锐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娘也是堂堂正正地嫁进来的!你含沙射影谁呢!!”
徐尽欢才不管那么多,反正先挑事的是她,反正今天是她在家的最后一天,这个娘家反正她以后也指望不上,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等了那么多年就是等今天。
到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了,以前的事情她也根本就不清楚,索性把水搅浑:“我阿娘是怎么和离的?这不应该是去问大夫人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室生的女儿冲我大呼小叫的了??”
此话一出,满室哗然。
方才还在说吉祥话的几位夫人脸色都变了,但是这毕竟是在徐府,都只是在小声地说话。
可是再小声的话也耐不住周围的安静,就在二人争锋相对的间隙有一道声音飘出来:
“难不成,现在的杜夫人是当初徐员外的外室么?”
那人也是好巧不巧正好遇上了周围人都很安静的时候才说出这句话,周围人的目光都射了过去。
尤其是徐清欢,那眼神如利剑一般,直直地射了过去,
那人立马灰溜溜地退出内室。
徐尽欢勾唇。
“你……”徐清欢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还想继续狡辩,这时外面地鞭炮声响起:
“新郎官来啦!!!”
室内的人这才回过头来,尤其是徐尽欢的乳娘和花吟,都拍着胸口直呼还好!!
像是遮掩尴尬,又像是想把所有的心思都拉回婚礼上,屋内的人立马配合着一起喧闹起来,有说吉祥话的,有吵着要跟过去闹洞房的,像是刚刚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屋外的鞭炮声一阵接一阵,徐尽欢立刻收敛神色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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