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七月半,该上山一趟去神仙庙的日子。
碧空如洗,日丽风清。今日之行完全是为了给东方秀答疑解惑而去,故祝魏选择与他同去,而祝叶则去找他研究室那群同学了。
清晨日出之际,祝魏开着小三轮载着东方秀出发。
二人逆着风前行,凉爽惬意。一路畅通无阻,十点左右抵达山顶庙宇。
*
神仙庙古朴清净,庙周被繁茂的竹林掩蔽,禅意悠然。
一到暑假,这种在网上有些名声的地点就不可能人少。东方秀环视一周,入眼尽是成群结队的游客,大多是一家子组团过来祈福的。他心态良好,拉着祝魏随人流慢慢步入山门。
步入寺内,视野愈发开阔。前殿外有两个小和尚负责答疑解惑,为香客指引路途。见他身边不再被多人环绕,二人这才瞅准时机上前询问。
“您好小师傅,请问庙内那位闭关的大师是否出关了,如今能否前去拜访呢?”他身量高,说话时微微俯身确保面前小个子和尚能听清。
小和尚闻言眼神一凛,忙恭敬道:“在的,今早已经出关。”
他又细细辨认一番,确认无误,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二位是来找空毅师祖的吧?师祖就在寺堂后院,二位请随我来吧。”
似乎听到了微妙兴奋。东方秀微微蹙眉,下意识与身旁祝魏对视一眼。
跟着僧人指引,几人往正中宝殿后方走去。
*
越往后走,寺院的建筑更为陈旧。
庙后面部分并未开放,小径寂寥无人。小和尚很快将二人引至门前,清了清嗓子后轻叩房门,声音昂扬:“师祖,人带来了!”
——好大的声音!
二人齐刷刷转头看他。
小和尚面不改色。不多时,屋门总算打开,那位大师的庐山真面目也终于显现在几人面前。
空毅大师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色道袍,衣着凌乱。他头上光秃秃,但蓄着很长的花白胡须,虽然身材颀长干瘦,但看起来精神奕奕。一张口更是中气十足,音量比小和尚还大。
刚一出来,他一下子找到打扰清梦的罪魁祸首,当即劈头盖脸吼叫,“叫魂啊!我没聋!”
“……人已经带到了,弟子先返回前院接待香客了。”小和尚面不改色后退一步,又深深鞠一躬才道:“不论如何,师祖今日都不能躲懒。弟子告辞!”说着便转身溜走了。
空毅耷拉着脸再次看向身前二人,似乎心情骤然转晴,抬手笑呵呵指引,“哈哈哈,这大老远的,先进来坐吧二位。”
二人依言进入。
见来人沉默地坐好后,空毅立即关上门。他转过身,用后背紧紧贴着门后,眼神炯炯看向二人,“来来来,谁先?还是都一起?”
东方秀此刻真是满头问号了。他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位大师,顿了顿,道:“不,只有我遇到了些怪事。旁边这位小姐仅仅是来陪同的。”
“看来我也像被怪事缠身的样子。”祝魏眯了眯眼,微笑着询问:“还是说,大师预料到了我未来会面临的问题呢?”
空毅眼神躲闪。他清了清嗓子,摆摆手,“没有没有,都是我顺嘴胡诌。”
他转而看向东方秀,笑的有些欠揍,搓搓手,“嘿嘿放心!你的问题能解决!只是……咱们就在这里说吗?还是要换个地方?”
既然愿意让小姐陪同,东方秀便没有隐藏的打算。
“在此处就好。”他微笑着,相当礼貌,“现在开始吗?”
*
房内,靠墙的桌上供奉着一尊高度在三十厘米左右的佛像,金光闪闪。佛像之下,两个人面对面坐在蒲团上,一问一答。
待事无巨细地陈述了自身情况后,东方秀掏出符箓残渣,面带愁容地递给空毅。
“这是三岁那年那位游历四海的大师赠给我的。先前多年从未损毁分毫,直至前些日子才突然**……最终烧到只剩这么一点儿了。”
空毅捏着这薄薄的一片儿,举到眼前仔细转动着观察。他咂咂嘴,流里流气,“这东西就是我的啊,费了不少功夫呢!”
“啊?莫非当年的大师就是您?”东方秀难以置信地将他打量一遍,又磕磕绊绊补充:“抱歉,是我未能认出!这么多年过去您似乎越来越年轻了,如今的模样和家人所描述的有些大相径庭。”
“不,那个是我师兄,前两年圆寂了。”空毅挠挠头,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快八十了。你能赶上我活着的时候过来,也算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吧。”
东方秀眨眨眼,终于放心,“原来如此。”
“不过奇怪啊。按理说一旦烧起来肯定得烧完呐,为什么会停下?”空毅费解地望向他,“你有去找什么道士帮忙吗?”
东方秀眉头紧皱,认真思索,片刻后回答:“只在祈福角买了些平安符,除此之外当真什么也没有做。不过那天和小姐出去了一趟,睡觉时间比平时短很多。”
“哦。”空毅笑了声,不知究竟明白了没。他又问:“你确定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东方秀抿了抿嘴,坦率道:“嗯。也正因如此,我才没那么着急。”
空毅捻了捻佛珠,目光飘乎。他又一次看向东方秀,正色道:“我现在必须说点神鬼怪力的事了。符箓自然确实是妖鬼作祟。你的身边有鬼,自你出生起便一直相伴在侧。”
东方秀双手紧握,心中一沉。
“这个鬼嘛,它就一直在你身边啊。”空毅的坐相逐渐不雅,他摸着下巴,“但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他也不会突然害你。你们能一直安然无恙也说明你命硬啊!”
东方秀默默看了看周围,心情更糟。
“按照我师兄的推算,上个月这会儿你就该大费周章地四处寻找高人,然后不顾阻拦地找到山上。嘿嘿,到底是互联网大数据推送啊,不好算!”
他摩挲着下巴,“现在有两种选择。”
“其一,我帮你驱鬼。但只能保证我活着时的情况,可能五年后……我这岁数可真说不准。其二,服下金丹正面对上他!这丹药能将任何恶鬼都杀得魂飞魄散,你会活下来,但未必毫发无损。”
空毅随手将佛珠撸下来丢到桌岸上,伸个懒腰,语气懒洋洋:“你也不用多害怕。按我师兄的推算,你们之间是有渊源的。天机不可泄露,反正选择权交给你。给你一柱香功夫,好好考虑吧!”
*
室内寂然无声。
东方秀眉头紧锁,纠结万分。
按照空毅大师的说法,似乎选择第二种选项才是合理的。自己寻求的绝不是短短五年的庇佑,若此后重蹈覆辙倒不如一开始就选另一个。
……可短期解决方案未必不适用。这世间又并非只有空毅一人有独特本领,难道他要冒险服下颗丹药,便直面不知来历的恶鬼吗?
他抿唇默默看向祝魏。
见他瞧过来,祝魏迎上视线微微歪了歪头,无法为他做决定。
恰在此时,室外传来沉重的钟声,将他从繁杂的思绪中抽离。这是神仙庙相对独特的一点——除了早晚,寺里的僧人还会在中午时分敲钟三下。
明明没醒多久他又开始犯困。空毅打个哈欠,催促:“哈,怎么样,想好了?”
尘埃落定,东方秀轻叹一声:“我选第二种吧。”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的冲动让他选了这个危险些的选项。
“好嘞,等我!”
空毅麻利起身,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往室内更深处走去。那里头摆放堆叠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箱柜不少,他翻翻找找好半晌,逐渐变得暴躁时才终于窥见想要之物。
“呼,原来在这儿啊。”空毅捧着一个胡桃色的木匣向桌案位置走来,又从保温壶里倒了杯热水推到桌边空位前,“来吃个药丸吧!”
东方秀坐得更靠近些,认真注视着他的举动。
空毅打开木匣,里面堆满了白乎乎的药丸,大小有山楂丸那么大。
他随意选了一颗拿出来,“嚼着吃可以,掰碎了吃也行,一口吞忒噎。”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雪白的药丸似乎散发出淡淡黄光。
既已下决心,东方秀当即便将丹药放入口中,咀嚼后灌水咽下。药丸有种泥土质感,混合着难以解释的木头味和灰尘味,咽下后那股怪味仍停在口腔中久久不能散去。
见他服下,空毅笑得更真切,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巧的POS机快速递到他面前,“二十万,刷卡现金都可以。”他又补充,“这还是看在你身边那鬼的份上打骨折了,寻常人想要的话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这转变太快,东方秀无语凝噎。待付过款后,他便问:“那位鬼是什么身份呢?听起来似乎不一般。”
空毅高深莫测,“说来话长。多年前,我和师兄认真推演过后得到了一个猜测,这座山上的万物之所以能存在都与他密不可分。我们今日有缘聚于此地或许是千年前就注定的,二十多年前我曾目睹这座神仙庙建立,或许亦与他有关。”
“至于它的身份……王侯将相,地位尊崇。”空毅这样解释。
祝魏若有所思,随口问:“它会是皇帝吗?”
空毅乐了,否认地极快,“那他不是。”
时候不早了。东方秀摸了摸鼻子,起身告辞,“叨扰许久,感谢大师相助。”
“不送。”空毅并未起身,平静注视着二人,抬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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