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又爆发出欢呼声。
“球进了!球进了!”
客厅里那几个男人的注意力被短暂引走。
原来是这三个凑在一起看球赛,一旦进球电视机和人都会同时发出热烈的庆祝。
张荷镜笑着倒了一杯酒:“你看我就说这球要进吧,你输了,喝吧。”
“行,我认。”
程以镣放在酒杯,转头又接着去看贺松风。
“怎么醒了?想一块看比赛?”
程以镣冲人招手,“坐过来呗。”
他的手指不是细长类型,而是粗且壮,指节和指腹还有常年运动磨出来的茧。
手悬在半空,收起无名指和小指,中指像托着什么似的,故意只用食指和中指竖直直,对着空气一突,而后前后、前后的缓动。
这样的画面,怼着贺松风的视线。
这时,电视机里又响起进球的欢呼声,声音又大又吵,声浪似赛车引擎,轰轰隆隆。
张荷镜在一旁插话,不着痕迹帮贺松风解围:“程以镣,你支持的球队丢球了,你还说今年要夺冠,恐怕连出线都难。”
程以镣没搭理他,继而目光灼灼地盯着贺松风。
贺松风绕过这群男人,走到电视机前,弯腰低头,及锁骨的中短发柔柔的垂坠,懒懒地趴在圆润细腻的肩头上。他是水母头,高考前为了省钱自己剪头发,结果刚剪完外面一圈就开始后悔,于是头发也就蓄成水母头。
贺松风认认真真贴着电视机下沿摸了一圈。
电视荧幕的光芒成了X光,完全把贺松风照透了,他身体那些微小的起伏凹陷,隔着衣服,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指尖没入电视机下沿的凹陷处,指节按住,住更深处使劲一顶。
咔哒一下。
电视机的画面骤然由彩转黑。
做完这一切后,贺松风满意地出了口气,拿出充血殷红的指腹,原路返回。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贺松风垂下的手摆动没两下,就被一只格外烫的大手掐住,贺松风才走不到两步,就被一股狠辣的劲拽回来。
踉踉跄跄的,贺松风被拦腰折住。
他整个人折下去,两只手撑在面前玻璃茶几上,蹙着眉头,单薄的身体似乎刚才差点就被程以镣拽断。
“好霸道啊。只是……你说这些酒开了没喝完怎么办?”
周彪狗腿子见缝插针地凑过去,推着一瓶新开的红葡萄酒,送到贺松风的手边。
他的手借着这次机会,不着痕迹地贴在贺松风的手背上,但又跟老鼠一样,没两下便迅速窜走。
程以镣端起他的酒杯,左手掐贺松风的下巴,右手灌酒。
“正好我赌输了,你帮帮我吧。”
酒杯的边缘冷硬地塞进贺松风嘴里,磕得他上下牙龈生痛生痛,不等贺松风说话,浸着冰渣的红葡萄酒灌进喉咙眼。
酒液混着冰块强行冲进身体,极度冰凉刺激。
加之贺松风才睡醒,身体正迷糊,且他从来没碰过酒。
一秒钟时间不到,强烈的酒精气味,立刻从喉咙眼里变本加厉,令人作呕地反冲回鼻腔里。
他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干呕,只能闭上嘴,拧着眉头,咬牙默默受苦。
刺鼻的酒精已经不单单是气体和液体,而是凝了实体的生锈铁棍,捅进他的鼻咽喉一线,来回地狠狠捣动,要把他喉咙眼捣出个血淋淋大洞才肯罢休。
贺松风两只手叠放掩在鼻子和嘴巴上,眉头越拧越紧。
他也从一开始撑桌而立,变成蹲姿,半边身子倚着程以镣伸过来的腿,才勉强没摔坐在地上。
贺松风的脸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红透了,眼神失了焦,往外散着头晕目眩的酸胀。
程以镣弯腰,凑到贺松风面前去,拨了拨他的手指头,凑近了戏谑笑说:“装货,果酒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可怜兮兮吗?你这又想勾引谁呢?是我吗?”
贺松风从肺里挖出来一口气,重重地吐出去。
赶在程以镣新一轮羞辱到来前,他撑起身体里麻木的肉骨头,甩开程以镣的手。
“把酒瓶给我。”
“哦——?”
程以镣送上酒瓶。
贺松风接过酒瓶。
顷刻间,瓶身倒转。
酒瓶化作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程以镣的发顶。
鲜红甜腻的酒液哗一下轰然冲出,打了程以镣一个措手不及,他的身体跟被酒砸穿脑门似的,整个人都矮了下来,红色的液体像血液一样贴着脸颊往下缓缓垂落。
贺松风本可以直接把酒瓶砸在程以镣脸上。
但他思考了一下,要是砸伤了被讹上怎么办?他可没钱。
贺松风谨慎的很。
程以镣的头发湿透了,黏成一片一片的,狼狈地贴在脑袋上。
酒水扒在程以镣的脸上,差点就要粘在眼皮上睁不开眼来,衣服的领口完全失了本色,只看得见成片的紫红色。
他五官的角度跟着水珠滴答下坠,压得越来越靠下,整个人都要阴沉到地底下去。
贺松风撑着桌子,缓缓站起。
他向程以镣投去目光,这时他才发觉——这酒的味道真不错,比刚才在喉咙里的滋味好上数百倍。
酒水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淌。
贺松风拿住手里的酒瓶子,指着程以镣:
“噗嗤,落水狗。”
在贺松风的笑话里,程以镣刚好在摇头甩水,这一下子还真就称了贺松风的心。
可不等贺松风高兴多一会,程以镣就跟水鬼一样,向上攀出一只手,狠狠地攥在贺松风指出去的酒瓶上。
酒瓶被一股狠辣的劲夺走。
贺松风的衣领也被湿漉漉的水鬼给一把攥住。
对方手上鲜红的葡萄酒,像血一样染在贺松风的衣领上,好似有谁的喉咙被割开,大动脉的血喷得两个人身上满是污秽。
再下一秒,贺松风被掀了个人仰马翻,对方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他甩在沙发上。
后脑勺砸了个头晕目眩,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按死在沙发里。
随后是整个人像座山一样压上来。
贺松风凹进沙发深处,本就呼吸困难的情况,头顶还不断有水珠坠进他的口鼻。
只听见,头顶那个人气得发出呵呵的笑声,贴着他的鼻尖,刻薄地念着你妈,他妈还有谁妈的羞辱话。
“我没妈。”贺松风平静地回话。
头顶叽里咕噜吵闹的人顿时安静了。
在大少爷丰富精彩的人生阅历里,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回话。
咚——得一声,酒瓶碎成两截。
尖锐的断口直指贺松风的脸,意图划开贺松风脸上虚假的镇定。
“…………”
贺松风是被一把刀插在砧板上的死鱼,都多余用那把刀去插。
他还是那副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面容,如果不是程以镣头发上的水滴答砸向他的眼睛,他甚至都不会低眉垂眼。
他会用无心的死鱼眼,木然地盯着程以镣,一直到对方放弃折腾他这条死鱼。
程以镣的火越烧越大,他最见不得就是贺松风这样对他爱答不理。
“你真不怕?”
程以镣揉了一把贺松风的脸,恶声威胁:“划烂你的脸也不怕?”
程以镣皱了眉头,酒瓶里多余的液体缓慢地滴落在贺松风的眉眼之间,在贺松风眼窝和鼻梁的沟壑里蓄出一汪浅池。
酒精熏红贺松风的下眼睑,脸颊上凑近看还有白天太阳晒伤的红痕,整个脸红扑扑的,近似高-潮的腮红横过鼻梁脸与颊左右。
脸上的水痕像泪痕,但由于酒液的黏腻性,看久了又觉得更像是——
一时之间,程以镣那点不多的怜悯之心被勾起来。
一边可怜贺松风,一边又借故压在贺松风身上蹭来蹭去。
直到看见贺松风蹙了眉头,这才满意地松开,看贺松风松口气时下意识的低眉顺眼。
眼皮一耷拉,隐在眼皮内里的黑痣便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
两颗对称的黑痣跟着眼球一起微弱地战栗,脆弱不已。
程以镣挨得很近,于是这两颗对称的黑痣,周彪看不见,张荷镜也看不见,隐秘的秘密被程以镣独自享用。
程以镣不仅是手痒痒,他是哪都痒。
如果……如果贺松风能抬眼用满不在乎的冷漠对视,却又在胁迫下作出露骨的下流行径。
那就——
那就太爽了啊。
贺松风睁了眼。
应了程以镣的幻想。
那点难耐的瘙痒,立马被贺松风木然冷淡的眼神,添油加柴的烧得更加旺盛。
没错,就是这样用扫垃圾的眼神扫过他。
但也仅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不存在反抗和拒绝。
程以镣拿开破碎的酒瓶,掐住贺松风的下巴,又突然一个俯身下冲。
贺松风大惊,眼眶里的眼珠子忽然睁大一倍,精神的瞪着程以镣。
“又以为我要亲你?”
程以镣冲到一半,哈哈大笑。
手扯住贺松风的眼皮往下拉,强行把对方眼睛闭上,也强行把黑痣给扯出来,紧接着用大拇指顶在眼球上,狠狠地搓弄一番黑痣。
贺松风睁眼的时候,眼睛红透了,眼皮疲惫地半垂。
贺松风半闭着眼,手擦着沙发坐垫边沿脱力地垂在地上,手臂又细又直,叫人直想上手摸一摸。
手掌因为眼睛的受难而忍耐地攥在一起,指骨顶着薄薄的白色皮肤高高隆起,尖锐的骨头钻得手腕发抖。
程以镣瞧着贺松风被折腾的那副要死不活的劲,神清气爽,餍足地放了贺松风一条活路。
爽完,就是贤者时刻。
程以镣抖着衣领,傲慢地羞辱:
“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脏死了。”
他下意识去扫周彪,吓得周彪身子骨一激灵,忙坐正,脑袋跟被断头铡砍了似的,就差埋到身首分离的程度。
贺松风瘦削的手虚弱地抓在沙发边沿,胸膛微微起伏,平直呼出一口气。
“真会给自己挽尊。”
贺松风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掐在沙发边沿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度,浮出吃力地充血殷红。
细瘦的手腕颤抖战栗,给人一种贺松风马上要被他名字里这股风吹折的衰弱。
“搭讪的时候不嫌,蹭的时候不嫌,我要是真让你……”
贺松风嘘声,脆弱地颈子向上托起头颅,面朝上自然与程以镣对视。
“臭狗。”
贺松风的手掌轻盈地托起下巴,从唇齿中,平静缓慢地吐出他最后的质问:
“你会拒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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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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