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并没有因为无人搭理而停下,反倒震得越来越厉害,手机也呈现出地震时的不安晃动。
贺松风望着那。
赵杰一的冷汗惊悚贴着背灌了一身,手掌心发寒。
最终,电话挂断,而手机也彻底失去平衡。
啪地一下,摔在桌面,亮起的屏幕朝上。
电话导致摄像暂停,手机擅作主张替主人开始播放录好的视频。
寂静的空气里如同时间错乱,响起半分钟前两人的对话。
“乖乖,我的乖乖——”
这句话在这一刻重播,格外地荒谬。
贺松风走上前,赵杰一抢先一步夺走手机,手指拦在手机屏幕上,欲盖弥彰地遮住屏幕雪白色单薄身影。
贺松风视线下移,又平静地上抬,放在赵杰一的脸上。
“你……”贺松风薄薄的唇微张。
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便听见赵杰一的声音像惊雷一样,自顾自地炸响:“没有!我没有!”
于是贺松风的疑问句,自然而然地变成肯定句。
“你在偷拍我。”
“没偷拍,不是偷拍!手机就放在那,我又没藏起来。”
赵杰一连声反驳,捏手机的那只手涨得红透了,几根手指同时出现缺氧充血的涨红,和他的脸一样。
“…………”
贺松风抬手掩在唇边,轻轻发出一声“呵”。
赵杰一拿出手机,去抓贺松风的手,当着贺松风的面拉出删除键。
“你不想的话,我不拍就是了。”
贺松风抬手打掉靠近的黑影,像随手拍死一只蚊子,“别碰我。”
贺松风的掌心朝上,平直地送到赵杰一面前:“手机给我,我自己删。”
“行。”赵杰一爽快应下,手机啪一下拍在贺松风的掌心,满不在乎地哼说:“你满意了吗?可以继续了吗?”
贺松风两只手捏着手机,认真,但是又笨拙地检查他认为不对劲的地方。
两只手指点在屏幕上很匆忙,而忙来忙去,结果忙到最后连删除视频的地方都找不到,还是赵杰一看出他的窘迫,伸出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喏,删了。”
“嗯。”
贺松风把手机还给赵杰一。
赵杰一立马捏着贺松风的手腕,把人强硬地扯走。
“乖乖,我的乖乖。”赵杰一深吸一口气,连连呼喊,他像一条大青虫。
贺松风被这只人形的虫子拱出一阵强烈的反胃感。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在环住赵杰一的肩膀,亲昵配合对方说甜言蜜语。
这是前所未有的恶心,不亚于发现同床共枕的爱人,突然畸变一条蛆那样的恶心。
贺松风想起他小时候从小溪里小心翼翼捞出的蝌蚪,当做掌中宝悉心照顾,结果平常一天忽然就变-态发育,成为了一只癞蛤蟆的经历。
那股难以置信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贺松风想劝自己算了,像以前那样。
可是他做不到。
“赵杰一,我困了。”
贺松风选择逃避,他使了劲把赵杰一推开,坐起来挪到床沿边的同时把衣服穿好。
赵杰一看他这副样子,忽然涨红的脸皮就跟烧烂的纸一样,崩出道道裂纹。
“什么意思?!”
“明天还要上课,我先睡了。”
贺松风克制保持体面,面容平静,声音一如既往放得很轻,半句重话没有。
他坐在那里,像棵树一样木然。
在赵杰一暴跳如雷的质问里,他有且仅有沉默。
长久的沉默。
赵杰一的怒火被冷处理泼了一盆凉水,他自知理亏,生过气以后立马腆着脸黏到贺松风身边,小心翼翼地捧起贺松风玉竹似十根手指,拢在掌心,送到唇边小鸡啄米可劲地亲,可劲地讨好。
“我没有偷拍,你不高兴我不是也听你的删了吗?还在气什么呢乖乖。”
贺松风的眼珠子左右缓动两下,垂眸半眯。黑痣冷冷地露出来,像死了一样没有动静。
没有战栗,没有多余的情绪,仅是浮在那。
“真的不是偷拍,你想啊,你明天要回学校住宿,我得等到周末才能亲亲你,我哪里耐得住这么久的寂寞?我不就想录下来自己看嘛!”
贺松风眼皮上的黑痣颤动两下,赵杰一就知道贺松风心软了,在心里犹犹豫豫着呢。
“我不这么做,难道你想让我出去找小姐吗?”赵杰一语重心长:“你得理解我。”
贺松风的手搭在赵杰一过界的手臂上,轻劝:“杰一,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做。”
赵杰一的脑袋嗡一下,他的脸霎时又红了起来。
视频删了,也道歉、也服软了。
多少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既然你明天要上课,那你回学校吧。”
赵杰一变了个人,他从贺松风面前撤走,拿起地上的行李,开门往外一扔,紧接着又抓起贺松风的脖子,把人强行拎起来一丢——
贺松风被对方用扔垃圾的手法,简单粗暴地丢到门外。
如果不陪着做-爱,不事事顺从,那么他在那人的眼里,就是垃圾。
“你在赶我走吗?”
赵杰一两手一摊,坦坦荡荡:“我没有,是你自己说的,明天要上课,那你干脆今天晚上就回学校嘛。”
贺松风不再言语,垂下的手掌捏在T恤的两边。攥得死紧,攥得指骨外突,青色经脉像蛛网箍住手背。
但他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用着没感情的面容,木然地与赵杰一平行对视。
赵杰一的手悬在半空,明明是指着人,却像隔空扇了贺松风一耳光。
“你要是不想走,你就好好想想,这会你到底要做什么,说什么话才能留下。”
他给人指了条明路,说罢便恶狠狠摔门关上。
贺松风被独留在走廊里,留给他的只有灰白光线下惨淡拉长的影子。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还带着一袋子塑料袋裹着的丁玲桄榔。
贺松风想起来父亲死亡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子,带着一堆破烂站在泥地里,不知何去何从。
夜里很凉,把他的身体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带骨头都吹痛了。
楼道里的灯随时间静下来而暗下来,灰暗的夜色犹如泥沼,裹着嗖嗖凉意,从背后将贺松风拥抱。
他细长的脖子,他紧绷的手掌,他脆弱的脚踝,都被这股冷风恶意羞辱,
他单薄消瘦的身形形如枯荷,四肢僵硬地摆着,仿佛随时都要被这股凶恶的风吹断、吹折。
赵杰一透过猫眼窥看,而后挪开眼,双臂交叉环抱,已经做好准备欣赏贺松风求饶的低声下气模样。
这样人也敲打老实了,赚钱的视频也拍了。
一举三得,赵杰一甚至已经开始窃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赵杰一想要的敲门认错声迟迟没来到。
好安静,静到仿佛外面那人不存在。
“不会吧……不会吧……”
赵杰一慌张地默念,手忙脚乱地冲到门边,猛地踹开门。
是的。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门外空空荡荡,贺松风早就走得没影了。
“贺松风?乖乖?风风?宝宝?老婆?”
赵杰一就跟失去孩子的可云一样,忽然疯掉了,往楼上蹿了两楼,又往楼下蹿了两楼。
他不死心,又迅速坐电梯到楼下去,打着手电筒把来往路人的脸都照了一遍,能藏人的犄角旮旯也绝不放过。
赵杰一站在楼下,气喘吁吁地按下贺松风的电话号码。
“乖乖,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完,便听见电话那头突兀地冒出一句吊儿郎当的陌生男声:
“给我报个价呗。”
赵杰一如遭雷劈,从头到尾焦透了,一股汹涌的怒火猛冲出喉咙,声音也跟喷火似的暴起:“谁在跟你说话?你在做什么?贺松风你他妈要死是吗?说话!”
贺松风蹙眉将手机拿远,“我现在有事。”
“你什么事?你能有什么事?”赵杰一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气得跳了起来,等到歇斯底里地咆哮结束后,擦着滚烫的热汗,用着最不客气的语气哀求:
“乖乖,你赶紧回来,我跟你认个错,刚才都是我不好,我求求你你别在外面搞这种事情!”
赵杰一单手叉腰,来回踱步,胸膛呼哧呼哧往外送气,豆大的汗珠贴脸滚落。
“听到没有!”
“…………”
贺松风沉默了一会。
“再说。”
这就是他给赵杰一的回答,一个没有时间的约定。
赵杰一的怒火只能打碎牙齿往喉咙里吞,苦涩且不甘心地追问:“再说?什么时候说?”
“嘟嘟——嘟嘟——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现在所有人拿起智能手机为贺松风点击收藏此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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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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