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芒的默许使得艾琳得以继续频繁地进出藏书室。
过了段时间后,她甚至在一些书上看到一些龙飞凤舞的批注,每一处的最上面都通通标注着IR,这是她名字的前两个字母(Irene艾琳)。
她问阿尔芒为什么样这样做。
只见那小少爷满脸“我果然聪慧,一猜就猜中你会看什么书”的骄矜模样,理所当然地表示:“你这样学识粗浅的农奴,如果我不将这本书的精华之处标注出来,你能看得懂吗?”
艾琳真是气笑了,她说:“那我还真是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艾琳的处罚期结束后,她不再有理由随意进入藏书室。
找不到人品读他那些“真知灼见”后,阿尔芒不乐意了,大手一挥将艾琳调到了自己房间做贴身女佣。
她这调令来的稀奇,去的突然。
管家还没来得及对她进行任何培训,一个下等杂役便荣升贴身女佣了。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少爷从不在意规矩。艾琳猜想,如果能为负责管家的凯瑟琳夫人多添些乱子,他恐怕得笑得合不拢嘴。
上岗的第一天,艾琳自认为做好了万全准备,提着口气将精心准备的早餐送了过去。
刚睡醒的小少爷全然无辜地问道:“你想让我早上起来就喝泔水吗?”
艾琳有时候真想给熊孩子几巴掌!
淡定,每个幼师都要淡定,这是当幼师的必修课!
艾琳狠狠忍!
“真是抱歉,是我手笨了呢,少爷。”艾琳微笑。
艾琳准备早餐被当“泔水”撤走了,各类新奇精巧的吃食流水一般被送入少爷的房间。
“唉,艾琳,你身为一个女佣怎么什么都不会?”阿尔芒叉起一小块鳀鱼送入口中,略带为难地打量着艾琳,似乎她确实是废物一块,毫无可取之处。
忍!
艾琳皮笑肉不笑:“是少爷教导的好。”
诚然,她现在是什么都不会,诸如侍奉贵族用餐的礼仪也一并不会,但问题是他也没给她时间学啊!谁家公司招聘凌晨通知一早就到岗!
少爷最后也没能找到她有什么好用处,只能让她坐下来一起用餐。
他说:“你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量,除了用来看着促进食欲,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艾琳不语,艾琳只一味地狂炫。
可能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三个月后,艾琳对阿尔芒的评级从“危险的反动分子”一路降级到“嘴巴毒的美丽草包”。
如果能抗住少爷无休止的精神攻击,其实他确实是个还不错的雇主。
他严格贯彻二世祖的做派,每天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因此他的贴身女仆艾琳也着实没什么正事需要执行,每天陪吃陪喝陪玩,给少爷的诗歌拍拍马屁再顺带遛遛狗。
艾琳趁此机会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藏书室里的书籍,从各地风土人情到插花酿酒,她什么都学。她从未忘记自己的任务,因此努力地提升自己,等待未来有机会出手,一击命中。
转眼间便入冬了,维尔纳夫城堡陷入了另一阵欢快的热情中,玛格丽特小姐即将迎来她的生日宴,这将是她进入贵族圈子的首秀。
在凯瑟琳夫人的指挥下,整座城堡的仆从都忙碌了起来,伯爵夫人似乎铆足了劲儿,誓要将为她心爱的小女儿献上最盛大的宴会。
恰逢阿尔芒短暂出游,凯瑟琳夫人干脆将他手下的仆人也抽调了一部分到到筹备生日宴的队伍里,艾琳的任务是布置花卉和照看玛格丽特。
艾琳求之不得,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正愁没机会接近天命之女小玛格丽特呢!喜汁汁儿去了!
谁知阿尔芒回来后便开始持续地阴阳怪气,对着艾琳讥讽到:“我一走,便着急去给凯瑟琳当狗是吗?”
艾琳有些不高兴,但自知理亏,因此耐着性子解释:“我只是被短暂抽调过去帮忙,等玛格丽特小姐的生日宴结束后就会继续回来服侍您。”
阿尔芒的脸又变成了那种傲慢而冷漠的嗤笑,自从她和阿尔芒关系缓和后,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的这幅神情了。
阿尔芒抚摸上艾琳胸前的银制十字星胸针,这是贴身女仆的象征:“去了就别回来了吧,我这儿不缺狗。”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嘿,这都什么人啊!
但好在艾琳已经摸透了他那股小孩脾气,接近玛格丽特的机会少之又少,机不可失,她决定先去再说,等生日宴结束再多花些心思来哄小少爷。
12月25日,盛大的生日宴在维尔纳夫城堡举办。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上,来来往往全是优雅的贵族。
玛格丽特的岁数毕竟还是太小了,经不起折腾。在露完面后,她便由艾琳照料着在甜品区吃东西。
不远不近处,夫人们正在亲切地说些家长里短,艾琳对这些提不太起兴趣。
直到一位夫人发问:“许久未见阿尔芒勋爵了,他今日会出席吗?”
阿尔芒?艾琳竖起了耳朵,并哄着小玛格丽特向她的母亲走去,从而顺理成章地贴近夫人们。
凯瑟琳夫人露出骄傲又无奈的微笑:“哦,他当然会来。只是这孩子性子独,恐怕露个面就会离开。他和他的生母一样,都有些艺术家的孤傲脾气呢。”
另一个夫人出声表示理解:“年轻人嘛,总有些自己的性子。”
凯瑟琳夫人便顺势轻声叹息,仿佛推心置腹:“是啊,只盼他这脾气莫要在得罪人就好。上次多莉小姐的事,我和他父亲至今想起来都感到抱歉。”
艾琳突然听出不对劲了——多莉小姐?凯瑟琳夫人之前不还在老伯爵面前,夸赞阿尔芒的所作所为有继承人的傲气吗?怎么现在又说他这种脾气会得罪人?
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有热心的夫人建议到:“或许将阿尔芒勋爵送到公学读书会好一些,那儿都是和他年级相仿的孩子,老师也严厉,他到那儿兴许能收收性子。”
“谢谢您的提议,”凯瑟琳夫人像是一位忧心忡忡的慈母,委婉地拒绝道:“但您知道的,那孩子的母亲走的早,是个敏感多虑的孩子,何必这么早就给他那么大压力呢?那些枯燥的学问会扼杀他的灵性的。”
贵族夫人们纷纷赞叹凯瑟琳夫人的贴心:“唉,说真的,遇上那样的继子,也只有夫人您能忍受他的脾气。”
“不,请不要这样说!”凯瑟琳夫人看起来愈发柔弱哀婉,“他就像我的亲生孩子一般。”
绝对有鬼!
此时艾琳已经完全意识到,原著《星辰女爵》对凯瑟琳的评价绝对是有失偏颇的!
或许以玛格丽特的视角来看,她确实是一个十足的慈母,但她对阿尔芒的态度,绝不像原著所说“以母性的光辉爱着这个继子”!
一个真正的母亲怎么会拐弯抹角地在外人面前暗示孩子的性格冷硬易怒,而又在家里展现出一派宽容溺爱的模样?
凯瑟琳在暗暗将“敏感多疑”“孤傲难处”的标签打在阿尔芒的身上,甚至对于将送阿尔曼去公学读书的提议也找好理由搪塞回绝。
艾琳心下一沉。
是了,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她不该将这个世界简单看做一本玛丽苏小说,事实上这里面的每一位都是有血有肉有私心的人,她不该轻易地去相信原著的评价。
但这也为艾琳提供了一条思路,如果阿尔芒性格的缺陷是来自原生家庭的有意扭曲,她是否能通过后期的教导和关爱将他的性格给掰正回来……
由于揣着心事,在宴会结束后艾琳便急着离开,她想回去好好理清思路。
但在花园迎面撞上了凯瑟琳夫人,她招了招手温柔地换艾琳过去。
“艾琳,这几天辛苦你了。玛格丽特非常喜欢你,连晚上都吵着要艾琳姐姐讲故事。说真的,我从未见过她与哪个仆人如此亲近。”
“谢谢您的肯定,我只是做了一名仆人应该做的。”艾琳礼貌地回应。
她轻轻拉住艾琳的手,语气愈发恳切:“留在我们身边,专门照顾玛格丽特,好吗?我会付给你现在三倍的酬金。你可以拥有更宽敞的房间,更轻松的工作,不必再忍受阿尔芒那孩子的阴晴不定。当然……”
她话锋一转,笑容依旧温柔,却让艾琳感到一丝寒意:“如果你实在舍不得阿尔芒那边,我也理解。你随时可以回去。毕竟,能忍受他脾气的人不多了,他也确实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
“谢谢夫人!谢谢您!但……您知道少爷的脾气,您能容我考虑考虑吗?”艾琳惟妙惟肖地扮演着一个兴奋而又羞涩的女仆,语气里满是对好工作的渴望和对阿尔芒脾气的顾虑。
“当然了,”凯瑟琳夫人笑得愈发甜蜜,“我随时等待着你的答复。”
艾琳突然想起前几天阿尔芒那没由来的臭脾气。
那天他游猎归来,得知她被抽调去生日宴帮忙便突然甩了脸色,他那时质问她“是不是急着去给凯瑟琳当狗”……
那真的只是在乱发脾气吗?
还是早有前科?
她迅速让系统抽调了在她穿越来以前阿尔芒所有贴身佣人的记录。
在阿尔芒手下混吃混喝了三个月后她突然想起,是啊,她空降贴身女仆的职位,那上一位贴身女仆去哪了?
系统传来的消息并不意外,却让艾琳看得触目惊心。
阿尔芒出生没多久母亲便离世了,他被老伯爵寄养在乡下的农庄里,直到8岁才接回。因此档案的记录从他的八岁开始。
第一位是一个叫约翰的马夫,他的姐姐便是阿尔芒的乳母,因此他也一直照顾阿尔芒。在阿尔芒10岁的时候,仁慈的伯爵夫人为他寻了一份好差事,去城里夫人娘家的马厩。
第二位贴身男仆更是不得了,他被推荐给某位公爵当随从去了。
第三位女仆来自阿尔芒母亲的家族,不到三个月,她“意外”地落水死去了。
至于第四位和第五位,似乎都是温柔的夫人专门送给阿尔芒的“好小伙”,被阿尔芒发脾气的时候处死了。
再后来夫人生了玛格丽特,也没那么多心思再去“照顾”这位继子,阿尔芒贴身仆役的位置便一直空置了下来,直到她被莫名其妙地指派上位。
艾琳感到一阵颤栗,她突然想到她认识阿尔芒的那根“导火索”:笨手笨脚的杂役艾琳洗坏了伯爵夫人的蕾丝方巾,善良的伯爵夫人还未发话,恶毒的女监却是越俎代庖地惩罚她。
果真是这样嘛?洗衣女监真的敢越过夫人擅自责罚吗?还是只是提前揣测了主人那还未说出口的心思,提前替她出气?
其实很多来自《星辰女爵》的设定只要开始细想,便会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堂堂伯爵长子为什么8岁前都被寄养在农户家里?为什么16岁离奇病死?为什么重生后对玛格丽特的恨意如此浓烈?
太多的不对劲了,但她从前总是忍不住把阿尔芒当做纸片人来对待,因此草率地忽略过去,只当是原著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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