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经百举起酒杯，对原灿笑道：“慕予，阿灿，咱仨喝一个。不用站起来，坐坐、都坐下，今天是家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拍完《芙蓉探案》咱俩就没见过面了。”
原灿双手举起酒杯，顾慕予拿过原灿的酒杯换成牛奶，对姜经百道：“舅舅，阿灿他不喝酒。这杯我替他喝，他晚上还要开车。”
姜经百笑道：“喝牛奶也是一样的。”
但是，偌大个顾家，怎么可能连个司机都没有？
你小子，护犊子太明显了，又不是灌酒，喝一杯都不行。
原灿笑道：“姜导，我以牛奶代酒，感谢您长时间以来的照顾。”
又对霍卿欢笑道：“霍老师，我也敬您一杯。”
霍卿欢，真是人如其名，不仅具备让自己开心快乐的能力，也能带给别人欢声和笑语。
霍卿欢笑道：“跟慕予一样不听话，都说了要喊我舅妈。”
原灿笑的腼腆：“我先干为敬，您们随意。”
原灿看着顾凌华和姜千维，两人虽然坐在一起，但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恐怕这两人夫妻感情不是很好。
原灿斟满牛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陪顾慕予父母喝一杯。
顾老爷子示意原灿坐下，温声道：“既是家宴，不用论资排辈。”
顾凌华也道：“阿灿，就当在自己家，随意点。”
姜千维气恼的看了顾凌华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一顿饭吃下来，要比原灿在何长添家里吃的要舒心多了。全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也就姜千维一个对他带有敌意，但也只是敌意。
这属实让原灿有点意外。
意外在临南赫赫有名的顾姜两族，意外的好说话好相处。
顾慕予四五个表妹堂弟们，说话间的功夫就跟原灿混熟了。一会儿缠着原灿一起打游戏，一会儿缠着原灿钓鱼，严庭行还叫嚷着让原灿去国外看他。
原灿笑道：“你们怎么不找顾慕予。”
顾慕予的表妹姜荏琪吐吐舌头扮个鬼脸道：“慕予哥太严肃了。”
堂弟严庭行也忙不迭的点头：“慕予哥比我妈都可怕，从小就是我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慕予哥又不完全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妈看见慕予哥更瞧不上我了。”
原灿笑道：“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等你像慕予哥哥一般大，肯定会让妈妈骄傲的，你也是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十三四岁的严庭行笑的很开心，更缠着原灿不放，注意到原灿身后的那道身影，扒在原灿胳膊上的手似乎有自我意识般缓缓的放了下来。
原灿回头，撞上顾慕予浅笑的眸子。
只听几个小孩子，规规矩矩的喊道：“慕予哥哥。”
顾慕予略微点头以示回应。
顾老爷子对缠着原灿的小孩子道：“我找你们阿灿哥哥有点事，你们去找慕予哥哥玩。”
几个小朋友闻言而散。
顾老爷子笑的很和蔼：“阿灿，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
原灿站起身，笑着点头。
两人来到顾老爷子的书房，顾慕予跟在身后也想进来。
顾老爷子假意要打顾慕予，喝道：“你这小崽子，我跟他说说话都不行？”
原灿拦在两人中间，笑道：“顾慕予，你在外面等着，我单独跟爷爷聊聊。”
顾老爷子也不管顾慕予，径自关上房门，笑骂道：“没出息的崽。”
原灿赔笑着没答话。
顾老爷子笑道：“慕予这些年，有出息了，也长脾气了。”
顾老爷子又招呼道：“坐吧。别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你。”
原灿笑着点头。
顾老爷子笑道：“在慕予口中，我对你很了解。但我还是想亲自了解了解你，希望你不要见怪。”
“怎么会。您有什么直接问？”
“随便聊聊就行。阿灿，你知道，慕予的父母吗？”
原灿摇头。
顾慕予很少在他面前提起他父母，原灿只知道，上高中后，顾慕予就搬出来自己单独住了。母亲常年在国外，父亲也忙于工作，两人陪伴他的时间很少很少。从小是爷爷和奶奶一手带大的，跟爷爷奶奶感情很深厚，奶奶在他高中暑假时，离开了。
顾老爷子笑道：“你也看出来了，那两人，不对付。这么多年了，依然如此。”
原灿静静的听着。
顾老爷子笑道：“其实，也不能怪他们。都是我们的错，他父母之间没有爱情，是商业联姻。”
看原灿吃惊的神情，顾老爷子道：“你别看是我们这种家庭，越是我们这种家庭，方方面面都会提供最优质的资源，包含婚姻。商业联姻不仅是强强联合，更是资源共享。你不这样做，其他家族也会这样做。你不抱团，等其他家族抱团后，你的力量就会被削弱，甚至会失去生存的空间。”
顾老爷子仿佛陷入了过往的回忆，声音也苍老了许多：“凌华大学时有个特别喜欢的姑娘，我们两家都不同意，强行把他们分开了，要与从小就定过亲的姜家结成亲家。那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后，就主动离开了，好像是去了国外，没多久结婚了。那姑娘结婚后，凌华也妥协了与千维结婚了。可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是嘴硬心软，一个是嘴软心硬，哎~”
顾老爷子神情也带着些许迷茫：“这么多年，对与错，已经说不清了。千维是个心高气傲的，怎么会容许自己挨了一刀才生下来的孩子，取名叫顾慕予。哦，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姑娘，叫林宛予。千维天天闹着要改名，凌华又死活不同意。两人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点儿感情因为慕予的名字，碎了个精光。”
顾老爷子抿了口茶，继续道：“千维说若不改名，那就离婚。凌华同意了，说是自己对不住她，离婚后两家依然保持往来，不会破坏两个家族的关系和利益。千维本来是铁了心要离婚的，但是在离婚当天，她没去，跑到国外了。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婚没离成，名也没改，两人心照不宣的分居了。”
原灿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当中，只有顾慕予的母亲，叫他木木，从来不叫他慕予。
“父母的痛苦，往往都报应在孩子身上。两人都忙于工作对孩子不上心，我们看在眼里，除了心疼也束手无策。慕予6岁的时候，被家里保姆苛待，饿上三两顿是家常便饭，从来不知道反抗。后来我问他没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慕予啊，他是这么说的：她把好吃的，给她孩子吃，这没有错。”顾老爷子的脸上带着一丝心疼。
顾老爷子眼神微闪泪光，对原灿道：“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伤感。我找人监视那保姆，才知道她们拿钱不做事，纵容孩子欺负慕予，笑他是爸妈都不要的拖油瓶。我把他父母找来，训了一顿，就把慕予带到身边养了。”
原灿从来没想过顾慕予的童年，竟然是这样的。明明是顾家长孙，竟然被家里的佣人保姆欺负，面容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顾老爷子笑道：“慕予那孩子，从小就寡言少语，情感淡漠。我从来没有见他对什么人或什么事感兴趣。喜欢画画，也只是通过画画来传达他的情绪。好像是初中时，他的画，才开始有了明亮的颜色。我还专门问过他。”
原灿随着顾老爷子的语调紧张的放轻了呼吸。
顾老爷子看了原灿一眼，笑道：“他说了你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何灿。说你人如其名，是个温暖的小太阳。我很开心，慕予找到自己的朋友，他终于可以不再孤单。后来，你的名字，是每天我们都会谈论的话题。初中有段时间，他闭口不谈关于你的任何事,只是日复一日的画着《星空》。我还担心了很久，犹豫要不要去找你谈谈。庆幸的是，半年后我又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我那时问他，为什么一直画《星空》，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原灿急切的摇头，他也想知道答案。
顾老爷子笑道：“他说，《星空》是你。有了你，《星空》就是热烈照耀着他的太阳。没有你，《星空》就是无数个浓重而眩晕的漩涡。一幅画，因为你，两种心情。”
原灿听出了顾老爷子的言外之意。
顾老爷子看着原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原灿摇头。
顾老爷子慈爱的笑着：“因为，他是我孙子。我心疼他，也想让你心疼他，想让你也爱他。”
原灿猛然睁大了双眼。
顾老爷子摆手笑道：“你也不要有压力，经过他父母的事儿，我知道，感情是勉强不了的。”
原灿喃喃道：“不勉强，一点儿都不勉强。”
听到原灿的喃喃低语顾老爷子这才笑的更加真实，脸上全是欣慰：“说这么多，我们回归正题。”
原灿心想，这还没有说到正题？那什么才是正题？
顾老爷子问道：“你知道，你来参加顾家家宴，意味着什么吗？”
原灿只能再次摇头。
顾老爷子一字一顿道：“意味着，你是顾慕予在顾姜两家公开的爱人，是一种宣誓，得罪你就是得罪他。这也是这里所有人对你笑脸相迎的原因。毕竟，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能得罪华盛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言语之间，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似是想到姜千维的态度，顾老爷子解释道：“千维就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闻言原灿沉默的笑着，回想起初次见姜导霍卿欢的场景，姜千维怕不是一时接受不了，而是一直接受不了。
顾老爷子道：“那毕竟是他母亲。”
原灿简洁道：“我知道。”
顾老爷子似乎是想让原灿安心，又道：“不过，你放心，千维她不会阻拦你们的。”
顾老爷子摆手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说过，我们这种家庭，没有婚姻自由。慕予答应他父母更改大学志愿，毕业后乖乖接手家族生意，就能换取他的婚姻自主权。你该知道，在顾姜两家这些年，为了获取话语权他付出了多少，有多不容易。”
绝对的服从只存在于绝对的力量面前。
这下，他终于知道，顾慕予为什么会选择他根本不喜欢《经济应用数学》这个专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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