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烛添:“……”
也许是近日兰易锦实在太顺着他,以至于他摸索的手尴尬停留在原处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收了回来。
时间仿佛回到了兰易锦并未认出他是曦和之前,哪怕常烛添只是抓着他头发,也会换来一场冷脸。
但又是不同的。
彼时的兰易锦客气又疏离,此时却是毫不客气,只余下疏离。
常烛添觉得更冷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兰易锦现在对自己的看法,想知道当除去曦和这一滤镜,他是否还会是兰易锦坚定到纵使放弃生命也要留下的人。
可方才兰易锦推门前最后的话语,让他此刻连开口的勇气都无。
所以他只好沉默地将兰易锦身上被子往上提了提,而后,睁眼到天明。
雪水浸湿衣衫,将被子都染得有些湿。
常烛添觉得这是他此生以来挨过最冷的一夜,可却仍旧比不上第二日兰易锦睁眼看向自己时眼眸中的冷淡。
动作快过思考,常烛添毫不犹豫抓住了兰易锦的手,问出了那句在他心中盘旋了一夜的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常烛添觉得自己此刻像一个濒死的囚徒,无力地等待兰易锦的审判。
面对他的疑问,兰易锦轻笑出声,“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他并未否认,可尚未等常烛添松一口气,就听他继续道:“可是喜欢你真的很累。我没有一刻是安心的,我永远无法确定你心中所想,无法确定你会留在我身边多久,我连你每句话是真是假都无法确定。”
“我也会累,常烛添”兰易锦眼眸黯淡,他知道常烛添一夜未睡,他也一样,“你起码…给我一点可供我坚持下去的信念,而不是现在这样,连句真话都不和我说。”
前所未有的疲惫将他包围,他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湖心,连一丝光亮都无法透过深深湖水进来照亮他半分。
他想了很多很多。
但依旧未能想到常烛添为他准备好的铡刀会以何种方式落下。
他前所未有的确定常烛添会通过完成任务离开他,但却半分头绪也无,只能静静等待,徒劳地看着常烛添一步步离开他。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若下一瞬便会分散天涯。
“我向你保证,我想让你成为掌门只是为了取得留下来的资格,而非借此离开”常烛添也累,他恨不得穿越回去将前世给兰易锦看《殿前忆》的自己就地抹杀,不然兰易锦也不会这般确定自己完成任务只为离开,甚至觉得自己是什么仙人。
“没有意义”兰易锦掀被起身,“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今日返回觅川,兰易锦穿好衣服,走到厢房另一角抱起两只猫,提步往云船处走去。
常烛添依旧如昨夜一般跟在他身后,清晨阳光投下,二人向光而行,常烛添影子将兰易锦牢牢罩住,他提议道:“不如坐我的云船吧?不必与他人交际。”
兰易锦并未拒绝,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与常烛添之间压抑气氛寻常人一看便知不对,少不了议论,兰莘明或许还会直接来问,但兰易锦现在半点与人沟通的**也无。
他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跟着常烛添进入云船,眼看着常烛添又要跟进来,兰易锦推门的手一顿,再度像昨夜那般回头看他。
常烛添从善如流,先一步道:“我绝不出声惊扰它们。”
虽说这样有些憋屈,但比起被挡在门外,只是不交谈已经好很多了。
兰易锦却并未管他的保证,只站定问道:“你昨夜未告知我,兰莘明为何会给我投毒?”
常烛添敏锐地挑起眉,他很怀疑兰易锦会在知道答案后,径直将他拦在门外。
他眨了眨眼,“先进去再说吧,我可以慢慢和你说。”
起码先进去,等他一旦进去,兰易锦就很难赶自己出来了。
可兰易锦毫不留情,径直转身道:“不愿说就算了。”
说着便是推门,进门,关门。
在门合上前一瞬,常烛添抓住了门沿,兰易锦站在门内抬眸看他,神色淡淡。
常烛添无奈,只好道:“他怀疑我是为缘回丹而来,故给你下了萦回散,让你进入假死状态无法成为掌门,测试我是为了缘回丹还是当真与你有情。”
兰莘明行事比兰易锦还要大胆几分,为了保证兰易锦不被欺骗动作果断又决绝,就连常烛添都未能察觉到他会突然那般。
虽确实未能想到这个理由,但倒的确是兰莘明能做出开的是。
兰易锦掩下眸,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再度要将门关上。
常烛添再次拦住,“怎么用完就扔?”
兰易锦抬眸扫他一眼,皱起了眉,而后突然笑了,“多谢常长老解答在下内心困惑。不过我哥还是猜错了,常长老并非为萦回散,也并非与我有情,只是为了离开我罢了。”
他话语尖锐含刺,毫不留情,说完便直接关上了门,还顺手设下了隔音阵。
常烛添:“……”
兰易锦将手中猫放在床上被中继续睡,自己坐在窗前椅子上,盯着窗外悠悠白云出神。
他开始回想方才常烛添牵着自己问自己是否还喜欢他,那时他回答“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为了曦和甘愿自尽,为了护住锁灵花冒着手臂再度被咬伤可能像前世那般连佩剑都提不起来的风险,甘愿将手臂卡在金环蛇尖牙之下,他数个午夜将腕间划破后凝眸看着血液滴落后辗转难眠。
他为了曦和果断拒绝与自己云泥之别的常烛添,诚然在拒绝的瞬间兰易锦其实是有些害怕的,他担心常烛添恼羞成怒将他束缚住或是干脆抹杀,但他依旧不愿去委曲求全。
他给曦和的爱应当是毫无杂质的,不会分给任何一个人,假的也不行。
可是时至今日,当知道曦和其实是常烛添所扮后,兰易锦突然开始不确定了起来。
他不确定自己喜欢的究竟只是常烛添所假装出来的曦和,亦或常烛添本身。
正如在《殿前忆》之前他从未想过曦和与常烛添会是同一人的可能,在昨夜之前他也一直以为只是曦和在假扮常烛添。
他从未想过前世的常烛添会是和曦和为同一人。
常烛添与曦和实在大相径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将他们混为一谈,若是此刻前世兰莘明在,应当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所以兰易锦现在很乱,他无法分清自己对常烛添究竟是何种情感。
可这么长时间下,喜欢曦和早已成为了本能,是以就算内心乱如麻,他依旧说“怎么会不喜欢呢。”
若是不喜欢,那他这些年算什么?他的付出算什么?
可虽是短时间内无法理清,兰易锦潜意识下还是不愿意让常烛添离开。
假的也好,这些年总得留个念想不是。
但这又并非他不愿意就可以达成之事。
常烛添之于他,就像汹涌海浪,兰易锦只是一尾无足轻重的小鱼,避无可避,只能被他推着往前走去,毫无办法。
兰易锦真的累了。
他可以理清对曦和的情感,也能理清对常烛添的想法,但当二者合二为一,率先涌上的情绪却是只觉得荒唐。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留住一个人而已,为何会这般复杂。
兰易锦扶额轻叹一声,一个念头突然跃至脑海。
是不是……放手,便不会这般累了?
起码他今生确定了兰莘明对自己从未有过恶意,即便失去了情爱,但他迎回了亲情,上天对他也不算太过苛待。
自己也不应当过于贪……
砰——
门乍然被推开,兰易锦有些意外,偏头看向门外,他正自我劝说自己放下,思绪还有些没收回来,看向常烛添的眼神有些空,全然无前些时日的依恋,连晨间的在意也无。
好似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痛痒的路人。
常烛添被那眼神牢牢刺了一下,眉心深蹙,往门内走了几步,停留在兰易锦身前,轻声道:“我们谈谈?”
他不应该放任兰易锦一个人的,兰易锦是个极其擅长自我消解情绪之人,寻常人若经遇他那般自小在轻视中长大后又遭娘亲背叛,兄长投毒,怕是早已消沉。但兰易锦没有,他依旧佯装无所谓地活着,究其根本,就是他过早学会了放弃,得不到便说服自己放弃,说服自己不在意。
他很怀疑,兰易锦方才也是这般,自己说服自己放下,说服自己不再喜欢,不再执着,说服自己…放弃他。
常烛添在门外等了半晌,越想越担心,但又犹豫贸然进去惹兰易锦生气,便只是徘徊。
可他等着等着,就突然听见兰易锦恍若释然般的一声轻叹,他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脚步方一踏入,便撞上了那个冷淡得让他心脏猛得被刺痛了的眼神。
“我们谈谈吧”常烛添再次重复道。
不要一个人躲起来,然后默不作声地放弃我。
兰易锦抬眸看他,半晌都未开口,只是与他对视着,依旧未能情绪中抽身,抑或他本就不想从情绪中抽身。
他在放任自己沉沦,是以渐渐神色也静得如水一般。
常烛添补充道:“有些事我必须隐瞒,但我保证,但凡我说出口的都是真话,你若不放心,可以与我结契。”
可兰易锦依旧未松口,常烛添也不气馁,继续道:“你不愿与我说话也可以,我不勉强,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我不说话,也不打扰你,可以吗?”
这回兰易锦总算开了口,“可以。”
常烛添动作极快,眨眼便拖了张凳子准备在兰易锦身侧坐下。
可临了手却突然被兰易锦抓住,他垂眸看去,只见兰易锦眼睫乍然弯起,笑容透着几分残忍,“但我现在只想看见曦和。”
而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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