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只感觉如芒在背。
那些个外门弟子三言两语就被挑唆起来打抱不平,反观那榻上的罪魁祸首,此时面色如常,哪有刚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你们……你们别听那个谢桥婴胡言乱语!我哪跟她说那种修习法子!子虚乌有!”
可此时众愤如三昧真火,再怎么泼水平息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言语中对外门弟子的不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前来讨药问罪一事也是无可辩驳。
跟班的眼见着外门弟子越围越多,此时乌泱泱一片堵在门口,个个眼神如刀,阴冷冷地盯着他们,不禁被看得毛骨悚然,扯了扯掌事的袖子,小声道。
“老大,要不我们走吧,他们这边人越来越多了……”
其他内门弟子也怂了,纷纷附和。
“是啊老大,算了吧,你看那女的都病成那样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被上头的知道了也不好……”
“走吧老大……”
掌事弟子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只好一踹门框,抬手狠狠一指谢桥婴:“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气势汹汹一句话,就带着其他人破开人群,怒气冲冲地走了。
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谢桥婴和温月皆是松一口气。
门口看热闹的外门弟子走了不少,但还剩一些在门口探头探脑。
一名女修怯怯发问:“你好点了吗?我屋里还有些止咳的草药,虽然是山下买的不比灵药,但煎水喝几日也是有效的……”
其他人也纷纷关心道。
“我这有几块点心!是今日好心的内门师兄给我的,你快尝尝!平日可吃不到这种好东西呢!”
“你那床褥也太薄啦,我屋里还有床多余的棉被……”
“我帮你修门!木工活我老擅长了!”
谢桥婴哪见过这阵仗,之前在公司,每个人只是自顾自机械地敲着键盘,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思想、没有感情。
而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们,会担忧会关心,会打抱不平,互帮互助。
他们每一句话都如暖流一般冲刷着她本坠入冰窖被冷冻的心,让她久违地热泪盈眶起来。
外门弟子过得都不容易,谢桥婴只意思意思收了两块点心,向大家道过谢后,便借口说要休息,让他们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回到屋里,她将点心和温月一人一个,咬下这绵软甜香的糕时,才后知后觉到饥肠辘辘。
【叮咚,恭喜宿主,目标进度达到1%,奖励100逆袭值。】
脑海里突兀响起系统的声音,她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原来打脸内门弟子也算为目标助力了?
不过这进度值,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达到100%。
似是察觉到心中所想,系统冷不丁开口。
“增加进度值的事件是系统根据宿主目标,通过算法计算后得出的。具体要如何达成目标100%,还需宿主自行寻找方法。”
看来道阻且长啊。
另一边。
“他爷爷的,气死我了!”
掌事弟子带灰溜溜众人回来后心中越想越气,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旁狗腿子惯了的弟子瞧见了,眼珠一转,出起了主意。
“老大,听说那首席弟子辛望弈回来了。”
“哼,那怎么了?”
“听说他这次回来,受了伤,一时半会好不了,估摸着需要人照顾呢。”
“哈!你这话什么意思,告诉我是想让我去照顾吗!我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去拍他马屁,热脸贴冷屁股!”
“哎呀,老大你别急,听我说……这辛望弈,本来性情就古怪,并且还出了名的讨厌外门弟子,之前在宗门演习上,专门挑外门弟子错,那一出错就揪着人在太阳底下练整整三个时辰!”
“你看这刚好缺人照顾,内门最近又这么忙,作为掌事的,你安排个得了空的外门弟子过去,也是情有可原嘛。”
闻言,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眉毛一挑。
“你小子倒是机灵。”
“谢桥婴,叫你让我下不来台,这可怪不了我了!”
自从那天之后,内门掌事弟子再也没来过,谢桥婴没了他指派活,就窝在屋里研究系统商店。
刚好有一百逆袭值,她仔细斟酌后,花了五十积分换了首推的两本秘籍。
正想去吃个午膳再回来研究秘籍,忽闻屋外传来说话声。
虽然那交谈声不大,但还是被耳尖的谢桥婴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知道嘛,辛师兄回来了。”
“我今早也听说了,好像还受了伤呢。”
“是啊,这次魔物竟如此棘手,连辛师兄也……”
“我听几个内门弟子说,辛师兄是为了救同门才负伤的,你别外传啊。”
“同门?外门还是内门的?”
“好像是外门的……”
“那完了,辛师兄本来就不喜外门弟子,这下……”
“那他过几天还要开修习课呢,你是去还是不去?”
“外门弟子也能去?”
“听说不分内外门都能参加,虽然他确实很瞧不起咱们,但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学习功法,我硬着头皮也得去!”
辛师兄?
那是谁?
谢桥婴正想趴到门上去听个明白,不巧那俩人却走远了。
懊恼之际,门被敲响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桥婴,你在屋里吗?”
是温月。
打开门,谢桥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却见温月一脸忧愁。
谢桥婴一愣,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桥婴,你要被送入虎口了!”
“虎……是谁?”
“内门首席弟子,辛望弈辛师兄……”
她眨了眨眼,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人名字。
“他是鬼么,你们都那么怕他?”
虽然听那俩人说这首席弟子如何如何,但她和他素不相识,毫无过节,还能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吗?况且——
等等,怎么就要被送去他那了???
“辛师兄对外门弟子向来百般为难,服侍过他的至今听到辛师兄名讳还心有余悸……”
温月神色凝重地继续说着:“有人曾问过他们经历了什么……”
谢桥婴竖起耳朵,被勾起了好奇心,追问道:“经历了什么?”
“他们说那段日子,宛若阿鼻地狱……”
其实对于外门弟子来说,这哪都是地狱,她想。
“没事儿,我也是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了,”她心说自己之前身为打工人的经历对比这也好不到哪去,“话说,我怎么就和他扯上关系了?我一个底层外门弟子,他堂堂一首席……”
“辛师兄这次负伤了,需要人照顾起居,”温月蹙着柳叶眉,目光哀戚,“一般分配人手都是内门掌事弟子的事,我猜是你上次惹怒了他,他心存记恨,所以故意派你去照顾辛师兄……”
谢桥婴心中冷笑,这狗皮膏药,还缠上自己了。
温月咬咬牙,又说:“要不我去向掌事的道歉,然后求他让我替你去吧!”
谢桥婴一惊,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伺候人嘛,我有经验,你放心吧。”
之前伺候过那么多同事领导,她对哄人已经炉火纯青了。
闻言,温月眉间忧愁又添了几分,但也心知就算求那人也无济于事,只好又对着谢桥婴地细细叮嘱了不少。
没多久,谢桥婴便被传话,即刻去往青竹峰。
辛望弈有着内门首席弟子的头衔,掌门特批一人住一个山头。
偌大的庭院坐落在竹林之间,青墙黛瓦,曲径通幽。
亭廊回绕,错落有致。谢桥婴拿着布局图转了好一会才找到安排给她居住的厢房。
推门而入,房内宽敞亮堂,布置素雅却齐全,不禁让她眼睛一亮。
光是这前厅便比之前那木屋大了整整两倍。
放下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她又在房中流连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去往厨房备药。
听传话的弟子说,辛望弈伤得极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她想,那正好,起不来的话也不怎么能刁难人了吧。
对着药方煎了药,小心翼翼将热腾腾的碗放到了托盘上,来到了正房前。
谢桥婴将手轻轻贴在门上,深吸一气,用力一推。
她轻轻走过前厅,来到寝房。
透白纱帐之下,隐隐可见床上躺着的人。
“……你是何人?”
听到动静,帐内男子陡然出声询问。
他声音清冷,透着些许虚弱,却难掩气场。
“弟子谢桥婴,奉命来照顾师兄。”
“……新来的内门弟子?我没听过你的名字。”
“弟子是外门的。”你当然没听过。
帐内沉默了一瞬,随即,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冷峭:“又是外门?掌事堂是无人可派了么?”
这话里轻视意味明显,但谢桥婴只当没听见,依旧垂着眼,语气平稳:“弟子奉命前来,定会尽心尽力照料师兄,师兄若有需求尽管吩咐。”
纱帐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撩开一道缝隙。
辛望弈本是背对着她,如今撑起了身,大半身子转了过来,脸色苍白,眉眼清逸出尘,乌黑的长发滑落在肩,与一身素衣对比鲜明。
那深邃的眼眸透过缝隙冷冷打量着她,带着审视与疏离。
“既是来了,规矩需知。”
他放下纱帐,隔绝了视线,声音从帐内淡淡传出。
“每日清晨,需用青竹峰上采集的新鲜竹叶泡茶一壶。”
谢桥婴挑了挑眉。
新鲜竹叶?那不就意味着她天天都得早起去竹林摘叶子泡茶?
这位首席的讲究,果然名不虚传。
“是,弟子记下了,每日清晨青竹峰新鲜竹叶泡茶一壶。”她复述一遍。
“每日三餐膳食需按时去取,不可怠慢。”
“是,弟子一定按时。”
“每日需洒扫院内……”
听着这一条又一条,谢桥婴仿佛梦回会议室,所有人都听着领导在那喋喋不休。
手快举到发酸,那人却迟迟不接说着旁的话,谢桥婴正想把药放在桌子上让他自己喝,却见辛望弈终于矜贵地从帐内伸出了手,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药。
他端详片刻,又置于鼻尖细闻,最后轻抿一口,眉头轻轻蹙起。
手上托盘一沉,谢桥婴看着他复又放下了药。
“今日这药,色泽过深,气味过浓,味道过苦。”
他微微一顿,给出结论:“你煮的时长过久,又是大火煎熬,失了药性。”
“需文火慢炖,不可急切,再去煎一碗送来。”
谢桥婴看着托盘中那碗热气氤氲的汤药。
药不就是苦的么?喝个药怎么跟品茶一般,连色泽和气味也要吹毛求疵。
并且这分明就是按照药方上来的。
但她还是上前端起药碗,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应道:“是,弟子这便去重新煎制,一定仔细着文火慢炖。”
她特地咬重了那个“慢”字。
心中冷笑一声,转身欲走。
“且慢。”
谢桥婴停下脚步。
“……虽是外门,但作为宗门弟子,也需注意衣装打理。”
辛望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以后来我房中,需着装洁净得体。下去换身衣服,打理干净,无事不必近前。”
“……”
谢桥婴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和。
这衣服是我想穿吗?是我们外门弟子只能穿这衣服!
还有自己明明每日沐浴,怎么就不干净了?
她低头一瞧,只有袖口处擦上了一片灰,那是刚刚忙活煎药时不慎弄上的。
“是,弟子会注意,一定寻件得体衣服,每日仔细打理。”
她面上低声应着,端着药碗退了出去。
直到关上房门,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辛望弈,简直是事多加洁癖!
谢桥婴站在厨房里,把火候弄成最小,面上阴恻恻地笑着。
“文火慢炖是吧……”
等她摸鱼摸得尽兴,再次端着药站在辛望弈门前时,天色已然黑了。
谢桥婴调整表情,挂上那副对领导做报告时常用的微笑,轻轻推门而入。
室内不知何时点起了灯,榻上纱帐垂落,那人坐着,微垂着头,翻动着手上的书。
暖黄的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洒下淡淡光晕,竟添了一丝柔和。
听到动静,辛望弈并未抬头,淡淡问道:“怎么来得如此晚?”
谢桥婴早已打了腹稿,恭敬回道:“弟子只是按师兄要求的照做,煎药之时,无时无刻不谨记着‘文火慢炖’,生怕火候急了,又失了药性,这才多费了些时辰。”
她语气诚恳,但字字句句无不是在说——
都是按你的规矩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辛望弈翻书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纱帐落在她身上,语气不疾不徐:“倒是会拿我的话堵我。”
“弟子不敢。”谢桥婴垂眸,将放着药碗的托盘往前送了送,“师兄请喝药。”
辛望弈却没立刻去接,反而将书合上,置于膝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次的药,除了文火慢炖,可还加了别的?”
谢桥婴一愣,心想莫非又出了什么岔子?
虽然等药的时候是在摸鱼,但煎药前绝对没往里乱加东西。
“师兄明鉴,加入的药材皆是按照方子来的,未曾混入别的。”
“是么?”
他微微倾身,隔着纱帐,眯了眯眼,轻笑了声:“我怎觉着这药里似乎混了点……旁的味道。”
她闻言,暗自吸了吸鼻子,一贯的苦味,并无特别。
“弟子愚钝,请师兄明示。”
这人是狗鼻子么?哪有什么别的味道。
辛望弈慢条斯理地道:“似是……一股子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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