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珍味堂内,香气四溢,人声嘈杂。
“老大!坐这边!”
杨添才端着饭菜,掀起眼皮,看着不远处冲他挥手的人,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一落座,冯盛转动眼珠打量四周,确定无人在看他们,便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对他说:“老大,你找我的事我打听好了。”
“哦?”杨添才夹起菜放入嘴中,有些漫不经心,“说说吧。”
前几日他听闻辛望弈护着外门的事,一时不可置信,问了好几个内门弟子才知道,是一外门女修持辛望弈令牌四处“行侠仗义”。
他当即心下了然,定是那胆大包天的谢桥婴,借令牌狐假虎威呢!本以为送她去辛望弈那,能治治她这目中无人的脾性,没曾想她倒好,居然敢在首席眼皮底下生事。
作为内门掌事弟子,每七天便要在理事堂汇报近日大小事务。抓到这天大的把柄后,他故意在上头询问时将此事“无意”说了出来,甚至传到了掌门耳中。
在得知掌门派人去探辛望弈口风后,杨添心中万分得意,待事情败露,看这谢桥婴还能嚣张到几时!
按辛望弈那脾气,小则让谢桥婴受身心之苦,大则让她滚出这宗门!
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后续,杨添才特地让人盯着青竹峰那边动静,有情况随时告知。
思及此,眼前这吃腻了的大鱼大肉也顺眼了起来。正等着冯盛绘声绘色讲述那外门女修苦不堪言的近况之时,他却听到。
“……老大,最近这谢桥婴吃的都是内门菜式,一般会点三荤两素,再加一盘饭后糕点。穿的是辛望弈托人从山下送来的锦缎做成的宗服,额……睡得也挺香的,本来她都会早起去摘竹叶烹茶,近日时常睡到天光大亮……”
杨添才手中筷子被用力捏紧,他额角青筋暴起,终是在听到“睡到天光大亮”时忍无可忍把筷子重重一摔,怒喝道:“我要听的是这个吗!谁问她过得怎么舒爽了!”
冯盛头一缩,急忙止住话头,怏怏道:“可是……她最近过得就是这样……”
“辛望弈不是都知晓此事了么?!责罚!责罚呢?你怎么尽说些好的!”
“……那个,”冯盛挠挠脑袋,眼睛乱瞟,“首席他并没有责罚……”
“什么!”杨添才怒瞪着他,胸膛起伏着,“怎么可能?他不是都知道谢桥婴兴风作浪的事了吗?怎么可能半点变化都没有!”
“老大,你别生气,”冯盛嘿嘿笑着,“变化还是有的,自从这件事后谢桥婴过得更舒坦了……”
不等杨添才开口,他又开始细数这段时间辛望弈时不时将旁人送来的点心全数塞给谢桥婴,还日日指点她修习。
杨添才听得眼前发黑,几欲背过气去。
他怒火攻心,掐着人中恨恨道:“不……不可能!除非亲眼所见……”
他想起过几日辛望弈有堂修习课,且无身份限制,届时谢桥婴肯定会去,他倒要亲眼看看,这人耍了什么手段,竟然把那传言中不近人情、令外门闻风丧胆的首席治得服服帖帖!
人人皆知当今内门首席弟子修为高深,年纪轻轻已是大乘期,是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才。
这般人物开的修习课,宗门弟子自是趋之若鹜,尤其辛望弈还从不设内外门之别,人人皆可参与。
虽然外门弟子见辛师兄总是如见恶煞,但有这般学习机会还是不愿轻易放过,纷纷拉上好友,成群结伴而去。
这就使得本就不大的偏殿庭院内,此时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每个人都不住和身旁人交头接耳,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而谢桥婴混在其中,显得死气沉沉,格外惹眼。
她耷拉着脸,垂头丧气,双目无神,好似被鬼怪吸走了精气一般。
忽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她缓缓侧过脸,看见一脸惊喜的温月。
“桥婴!”
她被温月拉起手结结实实地打量了一番,确认无虞后,才听面前人长舒了口气。
“你没事,太好了……辛师兄这几日,待你如何?”
谢桥婴看着她忧心的神色,想起这几日的遭遇。
反常。
反常到有些惊悚……
她本以为那天逃过了一劫,没想到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自那日之后,辛望弈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无论是端茶送药,还是洒扫室内,都身上都黏着一道目光。
虽然每次看过去,都见罪魁祸首一脸无辜样做着旁的,但这偌大的青竹峰,就他们俩人,不用想也知道那视线来自谁,总不能是闹鬼了吧。
不过监工她倒也能理解,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但诡异非常,辛望弈居然还差人给她送来了几套新衣裳,上面镌刻着精细的花纹,摸上去,布料柔软绵实,比原来的宗服不知好了多少。
一日早晨她摘了新鲜竹叶烹茶送去,沏茶之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辛望弈竟然悠悠开口,允她日后不必晨起泡茶。
闲暇时她正窝在自己房中研究那秘籍,谁知竟被拎出来,她面露惊恐地听到辛望弈说日后要监督她修习。
甚至时不时还随手给她些糕点小食,她回屋拿银针试过无毒之后,才胆战心惊地吃了下去。
……
夜深人静之时,这一幕幕重叠在脑中,让她想起了一句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当年她毕业没多久第一次被裁,就是这般征兆。
那领导一反常态没再刁难她,上班没有堆成山的活了,每天还不强制加班了,就在喜滋滋以为老天终于开眼之时,她收到了裁员的通知。
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是辛望弈想让她滚,不过一句话的事,何苦这般装模作样?
她苦笑几声,幽幽说道:“男人心,海底针呐……”
温月眨了眨眼,显然没理解这没头没脑一句话。
“总之,这几天我过得挺好的,”她长叹了口气,冲眼前人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不用担心。”
温月还想再问什么,但此时庭中一静,人群自觉分开,为一人让出了路。
风掠起雪白衣袂,那人冷若冰霜的眼神没有分给旁人半分,只目视前方,稳稳走到台上。
“辛师兄虽然为人冷淡,但是容貌确实一等一得好呀……”
“可不是,大家伙表面上不说,其实私下都想和辛师兄结道侣呢。”
听着周围人的私语声,谢桥婴面无表情看着台上那人,冷哼了一声。
结道侣?和这种人结道侣就是自讨苦吃!皮囊好看又有何用?能当饭吃么!
辛望弈目光在人群轻扫一圈,很快便看到那盯着自己面色不佳的谢桥婴。
猝不及防视线相撞,她心下一惊,赶紧丝滑地将目光上移,假装自己在看天。
辛望弈目光沉了沉,轻轻撇开眼,开始授课。
听到那清冷的声音从台上传来,谢桥婴松了口气,无聊地开始神游。
温月见她站着都昏昏欲睡的样子,轻轻掐了下她胳膊:“桥婴,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不好好听课呀。”
谢桥婴深深地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说:“可是这也太催眠了……还不能坐着,简直是折磨。”
“折磨什么呀,辛师兄讲的这些,可是咱们平日接触不到的呢,你现在不听,难道甘心当一辈子低修任人欺负吗?”
见温月苦口婆心,她也不好说自己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傍身,可以一日千里,于是只好讪讪一笑,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盯着辛望弈。
好歹他脸还有几分姿色,看这也不算无聊。
其他人哪敢如谢桥婴一般,如此猖狂地盯着他,于是,辛望弈一抬眼便注意到了那视线。
谢桥婴身子微晃着,眼睛虽一眨不眨看着辛望弈,但实则已是神游天外去了。
而一无所知的辛望弈见那直白的目光久久不动,眼中隐有不悦。
叫她来上课,本意是希望她能端正态度,好好修习,没曾想谢桥婴竟把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他眉间生出一丝愠色,抿了抿唇,终忍不住点了她的名字。
“谢桥婴。”
众人目光皆随着辛望弈的眼神聚集在她身上。
杨添才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嗤笑一声,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骤然被点名的谢桥婴一激灵,迅速回过神来,呆楞地看着大家。
见辛望弈款款走下台来,她轻轻扯了扯温月的衣角,压低声音问:“这……这怎么回事啊?”
温月正欲小声回她,却被清冷音色截住:“谢桥婴,你可有在专心听讲?”
自是没有,但她还是嘴硬着说:“当、当然啊,师兄所言令弟子受益匪浅啊!”
辛望弈站定在她面前,闻言,几不可闻叹了口气:“是么?”
“那当然……”
“那我问你,方才我说的,运转体中灵力之时,最应当注重什么?”
这一句话砸下来,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拼凑起来却宛如天书。
她眼神乱瞟,想寻求场外援助,可惜辛望弈下场,众人都畏畏缩缩,不敢言语。
她甚至在心里呼唤系统,但却只有冷冰冰一句。
【抱歉,系统不包含此服务。】
眼见辛望弈眉头越蹙越紧,她只好支支吾吾答道:“额……最应当注重,不要走火入魔?”
旁边有人“噗”了一声。
她心一凉,不敢去看辛望弈脸色。
杨添才在旁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如此简单的问题都没能答出来,辛望弈待会收拾她,他姓倒过来写!
辛望弈面色一沉,冷声道:“态度不正,心气浮躁……”
众人随着这句话都暗暗捏了把汗,这女修今日定要不好过了。
“……我昨日不是刚教过你这个么?一连两遍,竟都没有记住?”
这轻飘飘一句,却犹如惊雷,在场所有人皆一愣,眼睛圆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宛如谪仙,冷心冷情的辛师兄,居然私下给那外门女修开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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