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她一会儿,摇头叹息“随你吧。”
说罢,我转身回屋。
我倒不是因为厌恶田明姝才对她这个态度,只是这么多天事情接二连三,我应付的筋疲力竭,真的需要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下,再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该往哪里走。
后背一沾床我就闭上了眼,片刻意识变得模糊,随即沉入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黑暗中。
不知多了过久,我再次清醒时头昏脑涨,脚踩在地上都软绵绵的,浑身上下提不起劲来。
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我睡了一天一夜。
房间里没开灯,隔音良好的玻璃阻挡了大半来自外界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空旷岑寂到可怕。
我躺在床上胃一阵阵紧缩,却懒得点外卖或者做饭。
疼得受不了,我伸手想拿床头柜里放着的胃药,没想到由于闭着眼睛一手打在了墙上,闷痛后一步传进脑袋。
我嘶了一声,原本想直接把胳膊抽回来,却突然觉得那股刺痛直冲头顶,仿佛刹那间放大了无数倍,在我脑海里炸开。
下一秒,眼泪没有征兆地刷的一下落下来,模糊了视野。
我双手捂着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心里对自己无语。
三十多岁的人了,不就是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拍到墙上了吗?
有什么好哭的呢......
收拾完狼籍的情绪,我从冰箱里翻出一包不知放了多久的面包片。闻了闻没坏,就吃了两片垫垫肚子。
胃里总算不再翻搅,我拖着身体再次仰面倒回床上,直愣愣盯着头顶的灯。
不知多了多久,一直安安静静的手机终于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是不想动的,可又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纠结半晌,还是拿起来看了看。
一条朋友申请。
介绍很短,只有四个字。
我是江休。
我看到不由愣了一下。
江休找我干什么?我们两个有熟悉到这个程度吗?
心里疑惑,但我还是通过了,而且没有先说话,等待江休告诉我他的目的。
江休问:你怎么样了?他们还有没有再来骚扰你?
我自然知道江休说的他们是谁,于是回复:没有,这次谢谢了。
你怎么加到我微信的?
江休:每个老客人都有电话记录,你认识崔千吧?她就是老顾客,我是通过她加上你的。
我低头看着屏幕,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反复斟酌江休的意思。
片刻,江休再次发过来一条:今天网上酒吧有活动,所有酒水免费,你要不要来?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了一会儿,同意了:好。
江休不再打扰我,田明姝的消息却紧随其后:今天晚上能一起吃顿饭吗?我想和你道歉。
我:有人约过我了。
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一会儿,田明姝才问:是你的追求者吗?
我皱眉,本能地感觉不对劲,但那丝异样如同流星转瞬即逝,等我再想看清已经没了踪影。
我呼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追求者?
田明姝立即问: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思忖片刻,问: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大献殷勤?
我印象中的田明姝,分明是个外表柔弱,但内心极其骄傲倔强的人。
我发出的这条消息犹如石沉大海,对面的田明姝沉寂了好一会儿,许久,才回复:我想离你近一些。
我蹙眉盯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看了好半晌,才得出结论。
田明姝觉得对不起我,她的道德感让她现在备受煎熬。
可是她这段时间反常的种种举动,仅仅是想要淡化自己心中的愧疚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少顷走进卫生间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些冰水,混沌的大脑才渐渐重启。
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憔悴苍白,眼睛里肉眼可见的鲜红血丝,犹如吸血鬼。
须臾,我自嘲地笑出了声。
在化妆包里精挑细选出一支大红色的口红,涂在上面的唇瓣,然后用力抿了抿唇。
再抬起眼,用挑剔审视的目光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我才轻轻地勾唇笑了下。
终于有了点气色。
入夜,我套着宽纵舒服的休闲装来到了酒吧,刚坐下没一会儿,田明姝就进来了。
不同于以往乌发白裙的模样,今天田明姝穿着月白色上衣短袖,套着黑色包臀裙,凹凸有致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她的一头留到腰间的长发居然还烫了大波浪,挑染了几缕红色,梳成高马尾一晃一晃,青春靓丽中又多了成熟的魅力。
“好看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种打扮。”田明姝快步走上前,腼腆拘谨地问我。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反应,似乎生怕看到一样的表情或者听到不好的评价。
我看了看田明姝,平静地诚恳道“和你平时不一样的风格,好看的。”
“谢谢!”田明姝抿了下唇,浅淡一笑“看来以后我也可以多尝试其他类型。”
我随意点了点头,站起身去调酒师那里要了一杯特调。田明姝紧随其后,点了杯和我一样的威士忌。
我找了个相对来说较为安静的地方坐下,一抬眼就看见了正穿过人群走来的江休。
他那张俊美的脸在杂乱的灯光下也没有逊色分毫,五官立体,线条流畅清爽,再加上简单的黄色卫衣牛仔裤,整个人如同刚毕业的大学生。
不对,江休年纪本来就不大,没准真的还在上学。
江休看到我眨了眨眼,随即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也朝他颔首示意。
田明姝注意到我似乎在看着什么人,于是扭过头去,眼角余光瞥了眼迎面而来的江休,又立即地转回头,快得仿佛刚才的动作都是我的错觉。
须臾江休走到近前,没有犹豫就坐到了我身边的位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田明姝“这个活动持续到晚上十二点,你们可以把喜欢的都点一遍,让老板出出血。”
我笑了笑,喝了口酒“我们不会客气的。”
江休嘴角一勾,微微倾身,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田明姝“这位是?”
我想了一下,还是回答“我的一个朋友。”
田明姝立刻举起酒杯,略显拘束地朝江休敬酒“你好,我是田明姝。”
江休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和她一碰“江休。”
田明姝喝了一大口酒,呛得直咳嗽,连眼睛都红了。
我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抽走她面前的介绍卡,看见度数时挑了下眉。
我戳了戳田明姝的肩膀“你不能喝酒?还一口气灌那么多?”
田明姝晕晕乎乎抹了把嘴“不高兴,据说酒能消愁。”
我有点无语地瞅着田明姝,确认她没有大事后才放心,旋即拿走她的酒杯,当着两个人的面一饮而尽。
田明姝眼神闪了闪,但只是一刹那,她便疑惑地看着我“你喝我的做什么?”
我擦了把嘴“怕你第一次喝刹不住车,到时候还得找人把你扛回去。”
江休的视线在我和田明姝身上转了个来回,少顷收回视线,注视我轻声地郑重道“抱歉,前段时间回家了一趟,没空看手机,不知道你被....”骂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连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看着灯光下呈现淡金色的酒液,晃了晃杯子,里面的冰块随之上下起伏。
“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方便告诉我吗?”江休苦涩地摇了摇头,随即眼神真挚地问。
我只犹豫了一瞬,便回答道“我叫温纵,纵容的那个纵。”
江休下一秒脱口而出“你结婚了吗?”
“怎么?”我开玩笑般问“想认识我啊?”
“是。”江休毫不避讳,澄净的眼睛如同风平浪静的大海。
我沉吟一会儿,在前面和右边同时投来的目光中道“没结。”
“你和殷真没结婚啊?”田明姝诧异地问道“那你还对他这么好?”
“没结婚,婚礼上出了意外。”我喝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说,自动忽略了左右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来也无非是让别人笑掉大牙的乐子。
好在不论是田明姝还是江休,都是识趣会看眼色的人,立即不问了,只是闷头喝酒。
而我仰着头,注视头顶闪烁不定的七彩吊灯,和天花板上倒映的光影,控制不住陷入了回忆。
我和殷真结婚那年,我二十五岁。
两家人见过几面,虽然家世相差大,但禁不住殷真对我的喜欢真真切切,他爸妈向来以他为重,鸡蛋里挑骨头地说过我几次,都被殷真不动声色地挡回去,久而久之也就认命了。
我自然很高兴,觉得嫁给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只不过,现实很快当头浇了我一盆冷水。
婚礼当天,殷真养的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和地址,趁着人多眼杂混进来,跑到我的化妆间向我挑衅,趾高气昂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的本意应该是想敲打敲打我,让我知难而退,可没想到我气性大,人又这么彪,直接找到了殷真,并且和他撕破脸取消了婚礼。
当天我们闹的很难看,不论殷真如何挽留,如何说好话我都不听,态度坚决不肯再接着进行婚礼,也不肯去领结婚证。
往日里对我关心备至的男朋友居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不止一次,这让我情绪崩溃,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听殷真的解释,或者是考虑之后的后果。
甚至看着他西装革履的样子时更加愤怒,同时觉得可悲可笑。
怒气上头之下,我拽着殷真和那个姑娘走到大厅里所有人面前,不顾两家长辈骤然变色的脸,高声告诉了大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声嘶力竭地质问殷真,和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似的。
殷真也很生气,他觉得我小题大做,在众人面前给他甩脸子,后来对我不冷不热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那段时间失魂落魄,不明白曾经那么爱我的人怎么就背叛了我,怎么就变了心。
当初殷真的父母还没有病故,二老一同来劝我,说殷真一时糊涂做了傻事,他们已经狠狠教训过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我知道他们在对我说谎,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儿子相貌好,学历高,家世显赫,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是我不够大度,是我无理取闹。
只是碍于当时殷真对我还有几分感情,才没有和我说难听的话。
我知道也我不应该原谅的,因为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可我那时候被殷真的甜蜜陷阱困住太久了,已经离不开他了,纠结了几个星期之后,我还是和他复合了。
殷真也当着我的面删了那个女生的微信,断绝了所有社交短信的联系。他认真郑重向我保证,绝不再犯。
我相信了,我没法不相信,谁叫我喜欢他?
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我唯一庆幸的是,当年的我没有和殷真领结婚证,不然离婚的流程过于繁琐,难保他不会从中作梗,阻挠我离开。
倒不是我自作多情,觉得殷真会舍不得我,会在意我和别人在一起。
我爱了殷真十五年,我太了解他了。
他就像个被家里惯坏的孩子,有数不胜数的玩具,某一天不喜欢了哪个了,就一脚踢开,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他不要的东西,又不允许别人染指。
一旦别人拿了他不要的玩具,他就大吵大闹,崩溃大哭,好像有多在意玩具似的。
而我,就是那个可以被丢掉,但不可以离开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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