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受惊的马匹嘶鸣着跑远了。
泥水浸透了二人的衣衫,寒曦被白灼护在怀里,滚落的冲击力大部分都被白灼承受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抱在自己腰间和身后的手臂箍得极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雷声隆隆,密集的雨点砸落在她们周围的泥地和她们的身上。
寒曦抬起头,对上近在咫尺的脸。雨水顺着白灼凌乱的发丝不断流下,脸颊沾了泥浆,那双总是明亮带笑的褐色眼眸此刻睁得很大,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寒曦的影子,满是未散的惊悸和担忧。
“你没事吧?”白灼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手臂依旧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仿佛确认她的存在。
寒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又快又急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衣物,撞击着她的胸腔。她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漏跳了一拍。
“我没事。”寒曦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试图动一下,却发现白灼的手臂箍得像铁钳,“你……可以松开了。”
白灼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被火撩了般松开手臂,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羞窘,“啊嗯,好。”
白灼手忙脚乱地想从泥水里爬起来,却又因为脚下一滑,差点再次栽倒。寒曦伸手扶了她一把,两人的手在冷雨中碰到一起,都是一样的凉,却又似乎带着些温度。
“我们的马……”白灼看向马匹跑远的方向,连马屁股都见不到了,有些懊恼。
“无妨,受过训练的马不会跑太远,会回来的。”寒曦显得很镇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雨势越来越大,地势较低的土沟中积水也在上涨,“先找地方避雨吧。”
她们从泥泞的土沟里爬上来,官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暴雨如注,雨幕连绵,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那边好像有个亭子!”白灼眼尖,指着右前方矮木中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个驿亭,虽然破旧,但至少有个顶。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才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驿亭,而是一个废弃的庙宇。
庙顶有些漏雨,墙也倒了一面,另外三面还有坍塌的洞,从外部看起来,恍惚间确实像个四面漏风的亭子。但好歹大部分地面是干的,二人也终于暂时脱离了冷雨。
衣衫尽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蜿蜒曲绕,寒曦拎着下摆拧水,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额头上,还在不断滴着水。
白灼难得一见寒曦狼狈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别开脸,肩膀却微微耸动。
寒曦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想笑便笑。”
白灼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指着寒曦的脸:“曦姐姐,你脸上都是泥……”
寒曦下意识抬手去擦,反而把手上的泥也抹了上去。
白灼笑得更厉害了,清脆如银铃的笑声甚至盖过了外面的雷雨声。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寒曦,想起了当时她递给自己的那方手帕。从怀里摸出,伸手过去想帮寒曦擦脸。
手伸到一半,白灼顿住了。寒曦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总是清冷如幽潭的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着棚外闪烁的电光,似乎比平时深邃了许多,让人看不透情绪。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只听得到棚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白灼的心跳莫名错乱,手悬在半空,不知是该继续向前,还是该收回。
寒曦微微偏开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将手帕接过,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还不快去拧一下衣服的水。”
白灼将手慢慢收回来,如蒙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心底却好似缺了一块什么,空落落的。
二人分站两角,自顾自拧着衣着的水,棚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与方才落马瞬间的紧密相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寒曦转过身,背对着白灼,整理着自己湿透的衣襟和头发,目光投向棚外连绵的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灼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也默默转过身,靠在另一根柱子上,望着外面的暴雨发呆。
“你过来。”寒曦朝白灼看去,率先打破了这片宁静。
白灼疑惑地看向寒曦,隐隐之间还有些期待,尽管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走了过去。
寒曦双指并拢,点在白灼肩膀处,轻轻滑动,似乎是在画什么符咒,指尖溢出些许浅淡的光亮。
白灼屏住呼吸,感受着寒曦的指尖游走,时不时略过自己的锁骨,心间仿佛虫蚁爬过,散发着痒意,让她不自觉握了拳。
刚刚还湿透滴水的衣衫,几乎就在一瞬间得干燥舒适。
“好了。”寒曦扫视了一遍,确认白灼的衣服干透,才收回手。
“这也是曦姐姐的小法术吗?”白灼低头转着圈拍着身上,发现真的每一处都干了,甚至连里衣和亵衣也感受不到湿意了。
“嗯。”寒曦用同样的方式,为自己净衣,转眼间又变成了一丝不苟又清冷似谪仙的模样。
“那曦姐姐一开始怎么没有用这个法术啊?”白灼看向寒曦,褐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那时寒曦让自己去将衣衫的水拧去,而后又沉默了一段时间。这个法术看起来也不是刚领悟的,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用这个法术将衣衫烘干呢?
寒曦顿了一下,沉声答道:“一时间忘记了。”
“哦……这样啊……”白灼鼓着腮帮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分明是一副没有相信的样子。
又等了片刻,见白灼没有再度问起这个话题,寒曦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个法术并不难,她确实早就掌握了。当时本想着先把下摆的水拧出一些,不让它继续滴水了,再用这一招将衣衫烘干。
只是,白灼忽然凑近,递来手帕,手差一点便能触摸到她的脸,就这样打断了寒曦的思绪。
她看清了白灼眸中情绪的变化,清亮的眼眸一开始浑然不觉,而后似乎是意识到气氛有些异样,并且这样的距离于她们二人之间不妥,变得有些局促无措。
寒曦便将法术一事忘到了爪哇国,偏过头接过了手帕自己擦拭。
沉默的那段时间中,寒曦再度想起,在呼吸之间做了几次准备,才开口将白灼叫来。
当然,这些弯弯绕绕,寒曦是不可能讲给白灼听的。
雨,不知还要下多久。这方破庙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将所有的试探、悸动、以及未尽的言语,都暂时困在了潮湿的空气里。
春雨还寒,哪怕是衣衫已经干了,体温也不会那么容易恢复。
白灼四处张望了一下,从各个角落处捡了一些枯枝,堆在一起,用寒曦教她的法术将柴堆点燃。
“曦姐姐,来烤烤火吧。”白灼席地而坐,用木棍扒拉着燃起的枯枝,让火苗燃烧得更充分。
“嗯。”寒曦慢慢挪了过去,坐到了白灼的对面。
火苗被从墙的缺口灌进的风吹得左右摇晃,却又在风停时燃得更旺。暖融融的火光笼罩在二人的身上,驱散了一些寒意。
“你可有受伤?”寒曦烤着掌心,想到当时跌落土沟时,白灼将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下,那股力道压在身上,恐怕不会好受。
“疼是有一点的啦。”白灼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枯枝,风轻云淡地回答,抬眼看到寒曦凝重的神情,又连忙补了一句,“不过我小时候调皮惯了,皮糙肉厚的,摔摔打打几下不碍事。”
寒曦的神情并没有因为白灼的话轻松半分,反而愈发阴沉了,“哪有姑娘家用皮糙肉厚形容自己的?”
“……那应该用什么形容嘛……”白灼状似委屈又郁闷地撅着嘴,都快能挂油壶了。
寒曦无奈摇摇头,不指望白灼能够说出什么一二三来,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白灼撑起身子,手脚并用爬了两步,挪到寒曦身侧,又重新盘腿坐下。
“把衣服脱了。”寒曦轻拍了下白灼的肩膀,示意她背过身去。
白灼没想到寒曦会说出这样的话,耳根嗖一下就烫了起来,热意瞬间攀升,连带着两颊都漫上了红晕,磕磕绊绊道,“这、这不好吧……”
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她又不是没帮白灼包扎过。只是经由白灼突如其来的羞赧,寒曦竟也感到有些脸热,“……只是看看你的背有没有受伤。”
“我没……没受伤。”白灼一手捏着衣襟,一手撑着往反方向挪了挪,眼神躲闪,两颊还带着两片可疑的酡红。
明明只是想关心她一下,检查一下她是否有伤。尽管药在包袱里在马背上,不在身边,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怎么白灼会露出的这般欲语还休的模样,甚至搞得她像是个要非礼她的登徒子?
“……”寒曦抿了抿唇,握拳的指尖都有些泛白,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最后她只憋出了两个字,“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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