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听到续命丹消息，”他表情算不上好，看来不太顺利，语气低沉，“但应该已经找不到了。”
“续命丹是很久以前，天界医尊所制，传闻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奇效，可惜那位医尊已在当初仙魔大战中逝去。”
“我师祖曾有幸得到过一粒，不过早用在病弱小师姑身上。至于是否还有其余续命丹留存于世，想来希望渺茫。”
间钦沅拿出自己带来的灵丹妙药，安慰亦妩，“找不到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这些药你先用着。”
他深知亦妩不可能会放弃，便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亦妩沉沉呼出口气，视线落在青蒲苍白小脸上，语气坚定，“她毕竟是因我才遭此祸，我必须要救她。”
“麻烦你，帮我照顾她三日，我出去一趟。”
把人拜托给间钦沅后，亦妩立刻消失在原地。
无人问津也是好事一桩，起码不会被人发现寂玉宫有仙人隐匿。
若真能有其他办法也好，但这些时日，亦妩已经耗费很多魔力给青蒲疗伤，根本修复不了她心脉。必须找到续命丹才行，否则青蒲撑不了多久。
还有最后五天时间，除了人界修仙宗门，肯定还有间钦沅没找过的地方。
亦妩乔装打扮，以最快速度在人界和妖界搜寻续命丹踪迹。整整三日，她不眠不休，终于在最后时刻有所收获。
从某妖族口中，她得知人界一纪姓名医祖上曾传下来续命丹，她便又一刻不停的去人界寻找。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亦妩裹着满身寒气敲响纪府房门。
年迈的老管家打开沉重木门，发出“吱呀”声响。
借着灯笼微弱光芒，亦妩进得府中道明来意，纪老先生却始终对续命丹闭口不谈。
唯一希望摆在眼前，亦妩别无他法。她拿出匕首横在自己脖颈前，半威胁半祈求道：“先生，求您。”
“我也不愿如此威胁您，但她对我有恩，我必须救她。”
医者仁心，她赌对方心中尚有一丝怜悯。
见亦妩如此，纪老先生苍老双眼划过讶然，感慨道：“见过把刀架在别人身上威胁，没见过拿自己命威胁别人的，何况我与你素不相识。”
无论他说什么，亦妩始终举着匕首不动，目光坚定望着他。
“罢了罢了，”纪老先生命下人泡壶茶来，又请亦妩进屋就坐，“老夫姑且与你说一说。”
“谢老先生。”
亦妩收起匕首，跟着他进屋，认真听纪老先生说话。
“我们祖上世代行医，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累积功德深厚，得医尊垂青，赏赐续命丹做拯救世人之用。”
纪老先生捋着白胡须，把往事娓娓道来，“传到我手里时，还剩了四颗。”
“四颗？”数量巨大，反而令亦妩怀疑其中真实性。
“你先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说完。”
回忆起什么痛苦事情，纪老先生不自觉拧着眉，“原本我也想像祖先一样，用续命丹救该救之人。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妖族不知如何得知我们家族有续命丹，派人前来抢夺。他们抓了我全家老小，上到九十岁的老母亲，下到三月婴孩，一个都没放过。”
“他们逼我交出续命丹，每拖延一个时辰便当着我的面杀掉一人……”
“母亲的热血溅在我脸上时，我都没有屈服，直到他们把屠刀伸向我三个月的小儿子。”
亦妩皱皱眉，为自己意外揭开别人伤疤感到愧疚。
迟迟没听到想听的，她也一直没有插话打断，安安静静听着。
下人送来热茶，纪老先生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平缓心情后继续往后说：“当时，我跪在地上磕头，求他们高抬贵手，他们却一心只让我交出续命丹。”
“我这辈子救那么多人，却连自己家人都救不了。”
“凡人畏惧妖族，不敢施以援手；神仙更不知所踪指望不上。妖族的利爪挥向幼子，我崩溃绝望、即将妥协之际，他出现了。”
“他身形高壮，穿着华贵墨色衣服，面上带着金色镂空面具，看不清模样。”
“但我记得很清楚，他只站在屋顶上扬了扬手，黑色气息释放出来，轻而易举将当场所有妖族悉数诛灭。”
听闻金色面具，亦妩脑中不自觉浮现一人，却不敢相信。
九方溟渊那性子，居然会管凡人的闲事？
纪老先生看来十分尊敬那位神秘人，语气颇为敬重，“那位恩公与我们非亲非故，却救我们于危难。为报答他的恩情，我决定主动赠予他一颗续命丹。”
亦妩万万没想到，她费尽千辛万苦找的东西，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但她记得，纪老先生方才说过，传到他手里时还有四颗，便问：“那剩下三颗呢？”
纪老先生说太多话，有些口干舌燥，喝口茶歇了片刻，继续道：“续命丹珍贵，原本我只打算赠他一颗聊表谢意，但恩公提出一个条件。”
“他让我用两颗续命丹换家人世代安宁。”
他口中呼出热气，转头遗憾望着亦妩，“于是，我给了他三颗续命丹，剩下一颗用来救我家人性命。不是我不愿意给你，而是我确实没有了。”
并非他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甚至他们能活到今天，都全靠九方溟渊庇佑。
亦妩了然，没再过多纠缠，站起身朝老先生深深鞠躬，“如论如何，非常感谢您。”
踏破铁鞋无觅处，若不是他，亦妩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九方溟渊手里就有续命丹。
她转过身准备走，纪老先生把着扶手站起来，轻声问：“你要去找恩公吗？”
“他不似寻常人，你恐怕……不一定能找到他。”
他说得比较委婉，没直接说九方溟渊不是人。
能轻而易举灭掉那么多妖怪，还能护佑他们不为妖族所害，绝非常人。瞧着小姑娘机敏聪慧，应当能听懂他话中深意。
结果亦妩只是背对他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急匆匆离开纪家。
不等老管家送，她足尖轻点，踏着围墙飞身离开，隐入夜色之中。
飞回云之巅后，又片刻不停赶往翼魔殿，亦妩脑子不自觉回想起前几日对九方溟渊说过的话。
将将才提醒别人不要对自己好，转头就得跟人讨要贵重物品，真是造化弄人。
接连三天没合眼，又精神紧张，亦妩无比疲倦，全靠一股劲撑着才没倒下。她刚拐过墙角，恍惚瞧见前面有人端着托盘先一步进入翼魔殿，只能暂时靠在墙边等着。
仰头望去，明月高悬，四周静谧无声，其余魔族大多都已歇息。
亦妩本想等前面那人出来之后再进去，但等上许久，也没见人出来，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
不知为何，今日翼魔殿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殿门大开，无论来者何人，都无需通传，直接进去皆可。
亦妩直直走进去，还没进得殿门，猝不及防听见里面黏腻女声。
“少尊，喝一点吧，这可是人家辛辛苦苦特地为你熬的。”
“少尊~”
“少尊，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你在看什么？”
翁昔莱端着甜汤凑近前去，整个人都快靠在九方溟渊身上，想要瞧瞧他在研究什么东西。
好个妙龄女子姿色绝佳、身段妖娆，眉眼间满是柔情蜜意，关心体贴，真是个贴心美人儿。
这一幕落在门外亦妩眼中，顿时生出种来得不巧的感觉。她双脚钉在地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怕坏了别人好事。
很快，里面的人也注意到她。
翁昔莱粲然一笑，用勺舀起甜汤喂到九方溟渊唇边，声音千娇百媚，“来，少尊，奴家喂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勺子不小心触碰到嘴唇，九方溟渊终于从古籍中回神。
闻到甜香气，他皱眉抬起头来，冷声斥责：“退下。”
翁昔莱表情僵住，立刻又笑开，顶着巨大威压柔声劝他：“尝一尝嘛少尊，很好喝的，还能安神助眠呢。”
她再次递上勺子，还没碰到九方溟渊，就被他一袖子无情挥开，踉跄摔倒在地，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勺子里甜汤洒出，在空中划出幅度，悉数落在九方溟渊衣服上，浸出滴滴点点水迹，让他大为光火。
“本尊说退下，你没听见吗。”九方溟渊站起身，袖摆不小心带翻碗盏，汤汁洒得到处都是，顿时更加愤怒。
他抄起瓷碗，用力摔在地上，“滚！”
“啪”的一声，莹白瓷碗砸在地上，顷刻碎成很多片，落得到处都是，把翁昔莱吓得身子一抖。
害怕自己像那只碗一样下场，她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多言，快步离开翼魔殿。
跟亦妩擦肩而过时，翁昔莱强行收起狼狈，假意提醒她：“没看见少尊正在气头上吗，劝你最好别自讨苦吃。”
亦妩仍站在原地，视线从九方溟渊和地上瓷碗残渣划过，落在旁边娇俏小脸上，无情戳穿，“惹他生气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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