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住手,”间钦沅举起双手,站在原地,“你看清楚,是我。”
亦妩收回手,脸庞掩映在夜色下看不明朗,明显还很戒备,“你怎么来了。”
“你擅自行动还好意思说我?”间钦沅絮絮叨叨往前走,伸手从怀里掏着什么,“得亏我跟来,要不然你今天进不去这山。”
说着,他拿出张令牌,想带亦妩穿过护山法阵,亦妩却停在原地不动。
“你把令牌给我。”亦妩伸出手,语气不容反驳,“我去处理些私事,不必麻烦你。”
“私事?”
间钦沅收回令牌,后退半步,“什么私事,难道你敢说你不是去找那狐妖?”
亦妩的确是去找飞琴,但个中原因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沉默落在间钦沅眼里格外刺眼,他一时怒上心头,“自我们认识以来,两三百年,你做任何事从来都不与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受伤我都很担心,我也想帮帮你?”
亦妩被骂得心虚,正想解释,还没来得及开口,猝不及防被第三道声音打断。
“二位真是好兴致,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深山老林来幽会。”
树枝上,黑色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九方溟渊不知何时来的,正满身寒气,从上而下睨着二人,面色很是不悦。
还没解决间钦沅,又冒出来个九方溟渊,亦妩皱皱眉,太阳穴突突直跳。
间钦沅正在气头上,顾不得对方身份,噼里啪啦一通骂,“你话别乱说,谁幽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倒是你,莫名其妙老跟着她,是不是别有所图你自己心里清楚。”
左右他对亦妩从来别无他想,自然内心坦坦荡荡。
谁料,九方溟渊挑挑眉,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就算我别有所图,那又如何。”
“你……”间钦沅一时语塞,想不出话来反驳他。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亦妩侧过头细听,“都别吵。”
确实听见山上有人出来,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她立刻一把拽住间钦沅,飞身上树躲起来。
隔着四五米距离,九方溟渊双眼直直盯着亦妩右手,直到她放开间钦沅,才移开目光。
不多时,两道人影突兀出现在二十米开外,似刚从护山法阵内出来,随后靠在一颗大树下闲聊。
“奇怪,这还没过几天,老大怎么又召人来了?”
“我哪知道,总之咱们好好把人接进去就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两名男子虽身穿长灵宗统一蓝袍,但言行举止极其吊儿郎当,浑身透着妖气,必是妖族所化。
其中一人手中拿着令牌,与间钦沅手上这枚一模一样,应该是打开护山法阵所用。
没等多久,陆陆续续有人往驹陵山来。
月光照耀下,他们双目无神,行尸走肉般挪动脚步,缓缓朝这边走过来。有人撞到树干上,也不觉疼,绕开继续往前走。
一个接着一个,大多是亦妩他们前几日在酒楼见过之人,想必是中了媚术被飞琴召唤而来。
看见乔思悦,间钦沅险些跳下树去。
亦妩迅速出手拦住他,又惹来九方溟渊锐利目光。
“凌华他们说了会保护小师妹,竟然言而无信,”间钦沅压着声,只有旁边亦妩能听见,“若小师妹有什么闪失,我跟他们没完。”
亦妩没开口,只伸手指向下方某个身影。
乔思悦身后不远处,有名女子瞧着十分眼熟,原是嫦媱仙子。她换了普通人衣服,也学着其他被魅惑之人模样,混在队伍中。
虽没瞧见凌华和琉宇,但必然在暗处跟着。兴许,他们打算趁机混进去,寻找近来失踪之人。
见状,亦妩迅速抽走间钦沅手中令牌,一把拍在他后背上,“你也去。”
间钦沅猝不及防被拍下树,险险轻巧落地,躲在粗壮树干后,没惊扰来接应之人。他暗骂一声,迅速调整好状态,混进队伍中。
总共好几十号人,密密麻麻跟着那两名男子往里走。
“走快点,磨磨蹭蹭的。”他们身影逐渐消失不见,陆续进入护山法阵。
又等了一会儿,亦妩才从树上下去,拿着令牌追上他们。
九方溟渊跟着一跃而下,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到她旁边。
一路无话,跟着妖族,他们很快穿过护山法阵,找到飞琴藏身的洞穴,顺利潜进去。
洞内通道蜿蜒交错,地形复杂,大大小小洞窟十个不止,转得人眼花缭乱。
亦妩小心谨慎寻遍每一个洞窟,迟迟没找到文士宇,心中生出不祥预感,停在又一个分叉口。
九方溟渊直觉他们所寻之物不同,目光探寻,“你在找什么?”
亦妩拧眉摇头,凝神细听之后,顺着右侧小路走过去。离得近了,听见里面传出痛苦哀嚎、一片嘈杂,夹杂着说话声。
“你竟敢拿我仙族同袍祭养你区区低贱妖物,简直是肆意妄为、胆大包天!”
越走得近,越清楚听见嫦媱怒叱声。
“待我仙族将士来到,必将踏平你洞穴,把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她越是生气,飞琴越是高兴,笑得花枝乱颤,“仙族怎么了,在这洞里,无论仙族魔族,还是区区凡人,通通都是我妖族养料。”
“你能为我妖族大业贡献一份力量,应该感到荣幸。”
嫦媱怒不可遏,却想不出更多言语来斥骂这卑鄙狐妖,气得浑身颤抖。
“别骂了,还不如先想想办法从这树上下去。”间钦沅后背贴在树干上,双手双脚被树蔓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嫦媱还有只手能活动,比他稍好一些,立即召出剑来,劈砍着藤蔓。
不料,这巨树有生命般,枝蔓灵活躲避,很快便把她长剑抽飞,重新把人结结实实绑起来。
“省省力气吧,没人能活着离开血妖藤,乖乖等死吧。”飞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摇曳着毛茸茸的长尾巴转身离开。
新来的养料太多,血妖藤需消化些时日才能供给汁液给她,她先去打个盹儿。
洞内四通八达,飞琴从其他出口离开,没发现藏在暗处的闯入者。走出去几步,她回头吩咐着:“把那臭小子也丢进去,反正留着没什么用。”
确定他们走远,凌华和琉宇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立刻想办法解救嫦媱他们。
血妖藤受到攻击,释放出毒气,方才还在痛苦挣扎那些人通通被毒气迷晕,洞内顷刻间安静下来。
间钦沅和嫦媱屏住呼吸,勉强维持清醒。凌华与琉宇及时退开,神色凝重站在几米开外。
“这东西当真不好对付。”嫦媱脸色非常难看,隐隐有些痛苦,“它藤上有毒刺,会扎进人体内吸取血液。”
她用仙气作屏障,好不容易挡住毒刺,但也支撑不了太久。
乔思悦修为不如她,身体素质亦然,早早晕过去,被毒刺扎进身体,滴滴鲜血染红衣衫。
间钦沅急得不行,更加用力挣扎,妖藤却越缩越紧,险些不能呼吸,“覃墨,个死小子,跑哪儿去了……”
情况紧急,亦妩封住嗅觉,踏进血妖藤洞里。
听见飞琴所言,她也不必再找,想必文士宇很快就会被送过来。亦妩上下张望,打量着四周。
偌大山洞内,妖气弥漫,墙壁上密密麻麻爬满暗红藤蔓,每隔几米便绑着个人。
仰头往上,先前被抓进来的人早已被吸干鲜血,变成一具具干尸,挂在洞顶上。
仙族、魔族、凡人在三个不同方向,血妖藤把毒刺扎进他们体内,吸取他们血液,将其转化为供妖族修炼的蜜汁。
魔族那根妖藤根部甚至直接连接着几个妖族,正闭着眼陷入沉眠,满身魔气。
亦妩立刻想到在竭阳城见过的那些妖魔,跟眼前这几个颇为相似。
“还当真是……”九方溟渊视线迅速扫过洞内,瞧见被魔族魔气养出来那几个东西,眸中透出寒意,“不知死活。”
亦妩刻意清清嗓子,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
他们二人原本便是伪装身份前来,此时当着凌华等仙族,更不能轻易暴露,否则恐怕人没救出去,他们自己倒先打起来,耽误正事。
所幸九方溟渊只是生气,并没任何动作。
凌华和琉宇想出许多办法,试探之后却不敢再动血妖藤半分。他们敏锐发现,妖藤一旦受到攻击,便会发狂、释放毒气,且加速吸收猎物血液。
琉宇走向亦妩身旁,温和面容隐约透着几分焦急,“你们可有法子对付它?”
“此时猎物够多,它没空搭理我们。”凌华越往下说,语气越加沉重,“若等它消化完全,必然更难对付。”
“必须毁了它,否则必定还会有更多人牺牲。”
话虽如此,想他堂堂仙族战神,竟连个妖藤都对付不了,凌华心情颇为复杂。
间钦沅缓了许久,终于松和些,急急催促:“想想办法啊覃墨,快救救小师妹。”
飞琴不知何时会回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我试试。”亦妩转过身,从怀中取出把普通匕首,走到间钦沅面前。
她背对着其他人,悄悄用另一只手抚过匕首,把弑魔术覆在匕首刀刃上,随后迅速划过绑间钦沅那根藤蔓。
出乎意料,藤蔓被割断落在地上,断裂处焦黑一片,透着丝丝魔气。
间钦沅眼尖瞧见,什么也没说,反而心下大喜,“有用,快快快,还有一根。”
亦妩反手割断另一根,间钦沅立刻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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