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足够幸运,曾在维摩庄的人那里听来的建议依旧有效。
可能只是过了一小会儿,也可能已经鏖战半晌,包裹着船的雾终于眼见着逐渐变淡起来。
在驾驶室的人已经认出了河道两岸一些熟悉的景物,小到长鬓虎在树干上抓过的领地标志,大到大树的气生根形成的天然限高杆。
熟悉的东西总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和勇气的。
就好像已经在这次大雾中花完了所有的坏运气,之后的航行平常得简直和过往几十年中的大多数航程一样。
他们就这样穿过了天臂池,来到了须弥城下的港湾。
泊在这里的船只很多。
这并不奇怪,在各地危机四起的现下,能算得上暂时安全的地方实在不多。
在有神灵庇护的国度里,又有哪里比距离神灵最近的聚居地更符合人们在危机时对“安全”的认知呢?
“呼!终于——终于!回来了!”
迪希雅没等船停稳,就迫不及待地一个大跳到港口坚实的地面上,大大地抻了个懒腰。
在这个规模不小的航运枢纽,像她这样兴奋的人并不算少——当然,不是谁都有这种狮子般的力量。
老妪亲着风尘仆仆的女儿消瘦的脸颊放松地笑着,有大有小的孩子扑进笑呵呵张开臂膀的男子怀里争先恐后地叽叽喳喳。
像是个满盈希望和光明的人间。
跟着卸货的人顺着艞板施施然下船的医者注视着这生机无限的港湾,看得目不转睛。
他不知道这里的璃月港是什么样子,但无疑,仅仅是这座城市的港口,也已经足以配得上一个繁荣的第一印象。
人间乐。
与他们这一路的刀尖起舞好像是两个世界。
“这就是须弥城啊。”
迪希雅没有听出他感慨之下的复杂意味,只觉得他是在为须弥繁荣的心脏而惊叹,她与有荣焉地回答道:“如你所见,怎么样?跟你们的璃月港相比,其实也不差什么的。”
走南闯北多年,璃月港这个大都市她也去了好几次,“单纯论繁华论富贵,还是璃月港更胜一筹,摆事实讲道理,这个必须承认。”
“不过我还是觉得须弥,上到须弥城下至阿如村,我都过得更舒服些,璃月港好是好,就是感觉所有人都好忙好忙,我看着都觉得累。”
“须弥城还是好不少的,嗯,只要你不是教令院的,或者你没当风纪官,只是做生意,甚至种地什么的,一般赚得不多,但养活自己还是足够的。”
教育资源和医疗资源一样,是有着强大的虹吸和富集作用的。
这里有当下的提瓦特最顶尖的学府——祂的繁荣只需要这一个理由,正如璃月港因黄金而闪耀一样理所当然。
资源会自动流入这座依托于华木而建的大城市。
挑剔的琉璃百合和霓裳花应允了璃月港的邀请,同样的,娇气的帕蒂沙兰在须弥城也能活得骨丰肉润。
“迪希雅?!”
那是一个离他们有点远,但非常抓耳朵的少女的嗓音。
“妮露!”迪希雅听到这个声音眼前一亮,语气惊讶。
显然,在向这边跑过来的姑娘和迪希雅是互相认识的。
医者也看向那个像帕蒂沙兰一样的少女。
这就是他在外溜过的知识里认证过的种门圣女吗?
“你走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迪娜泽黛可担心死你了!”
被唤作妮露的姑娘看起来就是一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状态,迪希雅赶紧清了清嗓子,示意旁边还有医者这个大活人在。
妮露这时才注意到迪希雅旁边还站着个生面孔,而且以两人这个站位距离,之前很可能正在谈话。
她摸了摸下巴,“嗯,这位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渐渐若有所思,“是迪希雅的新朋友吧?”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毕竟第一次见面,进展不能太快,免得吓到人家。
“不是哦,我们认识了两个月左右了,之前他还救了我,我们还同行了一路,所以早就是老朋友而不是新朋友啦!”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如此。”医者颔首回应道。
哇塞!
妮露在心里为这口陈酿般的音色暗自惊叹。
迪希雅这回交的这个朋友,很不简单啊,“所以,不介绍一下吗?我叫妮露,也是迪希雅的老朋友哦。”
这话迪希雅没法接——
虽说她自认跟这人是过命的交情,这人也承认了与她的友谊,但至今不知道这人的名字这种事,嗯……
成熟的大人是不能让话头掉在地上的,她看向这个至今不知名号的you-know-who,揽过妮露咧嘴笑道,“我叫迪希雅,这是我的老朋友妮露!
——到你咯?”
妮露拍了拍迪希雅的手臂,目光一直在医者身上逡巡着。
医者并不在意对方为何这样打量他,只接着迪希雅的话道:“我倒是想说我是岩神像,但迪希雅曾经评价‘该自我介绍过于蒙德’,并未相信。”
嚯。和沉稳的外形很有反差的思维呢。
他揣起手来,表情无奈,“鉴于我如今正在须弥游历,在此期间,我会以哈达察布自称。”
“所以,现在迪希雅、哈达察布和我就是朋友啦~”妮露突然凑了上来,“刚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的形体条件特别好,我都想把你挖到大巴扎来一起跳舞啦!”
迪希雅扶额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我猜你连新的舞步都想出来了对吧。”
“嗨呀,迪希雅是懂我的~”妮露双手合十,笑得一脸乖巧:“本来我想着突然就这么说会不会吓到你,但你的条件真的非常非常好,嗯……不这么向你坦诚说明的话,总觉得不够朋友呢。”
因为是朋友,所以要抛开那些生分的患得患失,在不伤害对方身心的前提下,相信对方就算有些惊吓,也会包容理解。
哈达察布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
钟离先生的形体条件久经高维审美的考验,加上妮露这个专业舞者的眼光认证——
“非常感谢吾友妮露小姐的厚爱,舞蹈一事,我既无台下苦练寒暑不辍之勤功,又无鸟兽天性灵活奇巧之异禀,便是去了大巴扎,也就是在台下为舞者捧场的份。”
朋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哈达察布确实很喜欢这个发音很温柔的词。
作为朋友,应该为朋友着想——
所以拒绝和朋友一起跳舞,因为他不会、没练过、与舞艺高超的朋友同台会极不相衬,有违朋友对舞蹈艺术之美的追求;
所以对观赏舞蹈表现出比较积极的态度,因为朋友的艺术追求会受到鼓励。
“那很好哇!你们现在不忙吧?要不一起先来祖拜尔剧场吃点儿喝点儿,晚点看看我们的排练?”
迪希雅听了,竖起食指摇了摇:“可以是可以,不过在那之前,我猜你是抽空出来放松的吧?难得闲暇,你确定现在就回去?”
妮露可以说是祖拜尔剧场的招牌了,作为人气很高的明日之星,她的时间安排向来很紧凑的。除了正式演出、和剧场的同事们排练、正常的练舞时间之外,她还把大量自由时间投入到加练中,以至于常规意义上的放松占到的时间少得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只要对她的日常稍有了解的人,无不对她在这个年纪就能在舞蹈艺术上达到如此造诣心服口服。
人家有天赋,还比别人都努力,她不成功谁成功呢?
不过这次,迪希雅确实猜错了:“这次确实是在放松,不过不是抽空了,而是原本的演出延期,下午两个场次都空了出来。”
妮露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因为外面的异变,最近取消和延期的演出越来越多了。一开始,我会把这些空出来的时间都用来练舞,但后来我发现,只是干等着,祈祷灾异过去、一切会恢复原状,这样是不行的。”
“哦?怎么说?”哈达察布有点好奇。
“我的人气此前就挺高的,收入自然就比许多从事这一行业的人要高,所以我可以心无旁骛地精进自己的舞蹈,就算现在少了一些场次,其实影响也几乎可以忽略。”
反正都是在跳舞,在演出中跳舞和在排练、在练功室里跳舞,除了场地服装道具不同导致的发力略有差异之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许多同样在跳舞的同伴们没法像我这样。”
妮露有点难过。
她很喜欢在舞台上演绎舞蹈艺术的美,期待着有更多的舞者和她一样精进舞蹈,可另一方面,她也非常体谅那些只是把演出当做一门养家糊口的技能的人。
人间百态。
演出的场次少了,许多原本靠表演来讨生活的人得不到演出带来的各种收入,只能想尽办法另求出路。
人心浮动,自然精进维艰。
“我这次出来,本来是想去我相熟的一位舞者家看看。”她摇了摇头,“她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前段时间都因为家里收入拮据而辍学了。”
“那他们的父母呢?他们没有向父母请求过帮助吗?”哈达察布追问。
“她的父亲在梨多梵谛学院神神叨叨了十年,”妮露比了个十字,语气复杂,“这厮还没毕业,她的母亲在悉般多摩学院七年多了,也还没毕业,学费几乎都是拿那位舞者的演出费交的。比起向这样的父母请求帮助,嗯,她不被父母请求帮助就算小吉祥草王保佑了。”
听得出来妮露对这家人的父母是相当看不上的。
“所以?”迪希雅挑了挑眉,“你想帮助他们?”
妮露确实人美心善,但她也不是会这么随意发散自己的善心的人。
妮露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本我是想着,能不能给她家的弟弟妹妹找到他们能做的活,不说立刻就攒出能继续学业的家底,也起码能让他们仨在家过得好一点。”
“但是,在这段时间看过许多同样因为异变而陷入窘境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这样的帮助只是扬汤止沸杯水车薪。”
这才是大多数平凡的人们最真实的困境。
“那你还试图把我挖去跳舞?就不怕我也如那般困窘?”哈达察布哂笑道,扬着艳色的眉眼放松得不像是在听这么严肃的叙事。
他不是那种容易被打动的人。妮露想。
“我相信迪希雅的眼光,也相信能被迪希雅视为朋友的你,哦,现在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也相信你。”她自信地摊了摊手,“就算是在废墟中,也要起舞,这本就是文明的骄傲和证明。”
“我相信你,你也是这样的人。”
依旧是求评论求收藏,希望大家喜欢吖~
感觉这一章的妮露好像有点儿ooc了,她的情绪底色应该是比较明亮的,这里写得有点儿低沉了emmmm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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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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