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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启程

“还真是冰天雪地啊。”

雅利洛六号,纯白与冰雪包裹的边远星球,在无人角落悄然登临的三人,正对着这里茫茫一片干净的景色发出赞叹。

准确来说,只有三月七感叹,星随即复读。

空间跃迁似瞬息穿过无声无息的洞穴,而后眼前光亮一晃——从短暂的恍惚中回神,预想中剧烈的失重感并未降临,只有轻微的颠簸,像摇篮被轻轻推动了一下。她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空间跃迁带来的眩晕。窗外骤然亮起的景象,让她瞬间忘记了整理自己那依旧空白的记忆。

“哇——哦!!!”三月七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巨大的车窗上,粉色的发梢随着她激动的动作跳跃着,“快看快看!星!丹恒!这……这也太壮观了吧!”

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颗巨大的、几乎被纯白与冰蓝完全覆盖的星球占据了整个视野。它静静地悬浮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中,像一颗精心雕琢的、却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冰冷宝石。没有姬子曾经描述过的、影像资料里展现的郁郁葱葱的森林和碧蓝的海洋,只有无边无际的、反射着恒星冷光的皑皑白雪。远观之下,是一种令人屏息的寂静和……纯粹的、近乎残酷的“干净”。

姬子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咖啡,缓步走到窗边。她的红发在观景车厢柔和的灯光下依旧耀眼,但此刻,她明丽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忧思。“几千年……雅利洛六号,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轻叹一声,咖啡的香气也似乎被窗外的冷意冻结了,“看来,我们这次的开拓之旅,注定不会轻松了。”

就在这时,帕姆列车长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毛茸茸的耳朵因为严肃而微微耷拉着:“空间读数异常警报!星轨稳定率正在持续下降!帕!紧急情况!停靠计划必须变更——原定七天的停泊时间,现改为‘无限期’!”

“无限期?”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听起来就充满麻烦的词汇。

“对,无限期,帕!”帕姆用力地点点头,那认真的小模样让星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忍住,好的,她忍住了,真了不起,列车长的脑袋不能摸。“直到导致空间异常的源头被清除,星轨稳定率恢复之前,列车都无法安全启航,帕!”

星看向姬子,眼中带着询问。姬子放下咖啡杯,声音温和却清晰地解释:“打个比方,就像行驶在平原上的列车,突然发现前方整段轨道都塌陷了。除了紧急停车,等待轨道修复,别无选择。” 星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姬子小姐总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严峻的事实。

不出所料,□□·杨先生沉稳的声音从操作台那边传来:“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空间异常的核心波动特征……与‘星核’高度吻合。”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越过操作台,精准地落在了星的身上。

星的心口微微一沉。那东西……她知道,就在自己身体里。一个被强行塞入、曾短暂失控、如今被暂时压制的、名为“星核”的谜团。

她并不真正理解它的本质。姬子和□□都说过,它是“无人能完全解析的存在,即便是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女士也做不到”。她所知道的,仅仅是它拥有足以颠覆文明、重塑生态的恐怖力量,是时空扭曲的源头。

眼前这颗被冰封的星球,正是“星核”带来的漫长剧变最直观的证明。

这玩意儿走到哪儿都是个灾星啊……星在心里默默吐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三月七。粉发少女正紧盯着窗外那颗巨大的“冰球”,神情是少见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恍惚。

星想起了三月七的来历——同样失去记忆,在相遇之前,是被封存在“六相冰”中于宇宙漂流。她凑近三月七,用四平八稳、听起来格外认真的语气低声问:“三月,你看这里……冰天雪地的,会不会……是你的故乡?”

“哈?!”三月七猛地转过头,粉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随即把头摇得像高速运转的风扇叶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姑娘这么青春靓丽活泼可爱,怎么可能出生在这种能把人冻成冰棍的地方!美少女可是超级不抗冻的!” 她夸张地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仿佛光是想象就足以让她冻僵。

姬子看着两个少女的互动,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那笑容像融化了窗外的些许寒意。她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好了,孩子们。既然情况已经明了,那么,这次清除雅利洛-VI星核异常、恢复星轨稳定的开拓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她目光扫过星、三月七,最后落在安静站在资料柜旁的丹恒身上。“星、三月七、丹恒。你们三个年龄相仿,这次就一起行动吧。这是星第一次正式的开拓之旅,三月七活泼开朗,丹恒沉稳可靠,正好可以互相照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鼓励和期许,“就当是……一次加深彼此了解的旅程。”

□□先生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理解的笑容取代:“嗯,姬子说得对。年轻人需要历练的空间。放心去吧,列车这边有我们。” 他那“好靠谱的成年男性”形象,让星感到安心。她私下找□□确认了几个关于星核和空间异常的技术性问题,他都耐心而清晰地给予了解答。

丹恒在列车跃迁的间隙就开始了工作。此刻,他正将整理好的雅利洛六号基础资料上传到名为“星穹列车一家人”的群聊里。星打开手机,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份文档:《雅利洛-VI地理变迁推测》、《古代贝洛伯格王国简史(待验证)》、《极寒环境生存指南(通用版)》、《裂界现象观测记录(碎片化)》……信息量庞大而有序。

星粗略地扫过标题,走到丹恒身边。青年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专注地检查着最后一份资料的格式。“资料很全,”星开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调侃,“要不,这次开拓任务,就你和三月一起去?效率肯定翻倍。”

丹恒抬眼,平静无波的目光似乎看穿了星的小心思。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依旧平稳:“不必试探了,星。姬子小姐的安排很合理。况且……”他微微停顿,目光转向还在对着窗外冰球做鬼脸、试图证明自己“抗冻指数为零”的三月七,“有三月在,这趟旅程,你想无聊都难。”

星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丹恒说得没错。三月七那永不枯竭的活力和跳脱的思维,像一个小太阳,总能轻易驱散她心底因失忆和未知而悄然滋生的空寂感。而眼前这位沉默寡言的青年,则像一块沉稳可靠的基石,在她思绪纷飞、茫然无措时,提供了一个清晰而安定的落脚点。

是因为和这两人最熟悉吗?还是姬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潜意识里对这份同伴关系的依赖?无论如何,一股暖融融的、名为“期待”的情绪,在她心底悄然蔓延开来,伴随着一丝踏上未知的雀跃。

这种混合着温暖与兴奋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他们乘坐穿梭舱,真正降临在雅利洛六号的地表。

舱门在沉重的气压声中开启,一股远比视觉冲击更猛烈的、裹挟着雪粒的凛冽寒风瞬间灌了进来,仿佛无数冰针刺在裸露的皮肤上。

“嘶——!”三月七第一个跳出去,又立刻缩了回来,用力跺着脚,“我的天!比在宇宙看起来还要冷一百倍!还真是……冰天雪地啊!”三月七喃喃自语,兴奋劲儿褪去,眉头微微锁起。

“嗯,真是冰天雪地。”星顺着她的话正儿八经复述,意在强调她说得对,引来三月七飞快的吐槽:“复读机啊你!”

眼一转,眉一锁,脸上的表情变成委屈,星的目光却无法从这纯粹的雪景上移开。举目四望,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白与灰。连绵的雪山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幕布,细密的雪沫在狂风中打着旋儿。视野所及,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寒冷和死寂。

死寂得似乎让她感觉格外熟悉……?那纯粹的白色,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穿透了列车上恒温环境带来的错觉,包裹住她的全身,让她下意识裹紧了外套,靴子深深陷入松软的积雪中,发出“嘎吱”的声响,呼出的气息瞬间就在眼前凝成了白雾。

她转头看向身边,三月七正搓着手试图取暖,丹恒则已默默地展开了一份离线地图,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仿佛这极寒只是背景板。那份心底的暖意并未被严寒完全驱散,反而在同伴的身影中更加清晰。

她第一次开拓之旅,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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