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在是一个听起来格外荒谬的故事。
化形劫下,天雷塑身。
又怎会神魂历劫大成,肉身却未有丝毫改变?
可小猫妖却说得自然极了。
它小小一个蹲坐在慕重光肩上,勾着尾巴摇来摆去地讲完了来龙去脉后,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天雷超级凶的,劈在身上好疼好疼,猫猫差点就死了喵。”
这真是猫猫两百岁的猫生里,遭遇过的最大劫难!
怎么会有那么不讲理的雷喵?
要不是遇见了重光哥哥,它就真的要死掉了喵!
岁越心有余悸地将脑袋一歪,贴着慕重光的耳朵蹭了蹭。
蹭了两下,又坐直了身体,抬起手手呼噜呼噜地舔了起来。
虽然身上已经好全了,手手的毛毛也长起来了。可是说到天雷塑身,猫猫总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很需要自我安慰一番。
柔软的暖意一触即离,只余小猫妖拖长的呼噜声。
慕重光面无表情地转开了眼。
短短时间,被焚毁泰半的观渺峰已经恢复原状。山顶汇聚的灵气正随着微风驱逐烈焰的炽热,微甜的水汽逐渐填满这座孤峰。
慕重光带着猫,漫步走到了山崖边。他凝视着山下云海翻滚,许久不再动作。直到耳边的呼噜声消失,才开口问道:“你这般情形,可有先例?”
岁越放下爪爪,回答得毫不犹豫:“不知道喵!”
永宁山上两百年,就它一个猫猫精,它从哪里去知道别人什么模样?
“反正师父没提过喵~”它甩甩尾巴,“师父只说,等机缘来了,我就可以变成人了嗷。”
小猫妖的师父未与它提过。而修真界数万载光阴,上下两界数不清的人、妖修者,也未曾听说有过这类事迹。
是岁越所选之道太过特殊,还是……
慕重光目光沉沉地侧过头,再次看向小猫妖。
那小雪团子闭着眼,正仰着小猫脸无忧无虑地感受山间新生的风。
微风拂过它暖绒的被毛,雪白的绒毛宛如云海一样起伏。长长的小猫胡子在风中微颤,又带出了小猫低低的呼噜声。
慕重光眉毛微挑,微风骤然变大,脖子上茂盛的围脖毛毛顿时糊了小猫满脸。
岁越“呜喵”一声,睁开眼开始忙乱的梳理自己的毛毛。
怎么看都是一只傻乎乎的小猫。
可偏偏……小猫妖那渡劫成功的一缕神魂,就在慕重光的识海深处。它与心魔共存,将识海一分为二,互相占据一半。
这会是巧合么?
或是岁越这副模样,本就与他回溯重来有关?
是岁越的神魂机缘巧合落入他的识海,还是回溯之时他囚禁了小猫妖的魂魄?
千头万绪如同乱麻一般理不清楚。慕重光迟疑一瞬,抬起手动作轻缓地插入了小猫随风乱飞的围脖里。
温暖的触感毫不犹豫地缠上他的指尖。
慕重光无师自通地去挠了挠小猫下巴,直挠得猫猫舒服得眯眼仰头,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理那乱蓬蓬的长绒毛:“既想化人,那变成人后,你又想做些什么?”
“咪?”
小猫团子歪着头怔愣了。它瞪圆了眼睛,一张猫嘴微张,湿成一缕的毛毛还挂在嘴边,令本就不聪明的模样显得更加呆头呆脑。
“未曾想过?”慕重光问。
猫猫头极快地点了点,又飞速摇了摇:“想过的喵。”
它想起渡劫之前,自己与师父嚷嚷的话:“要去小娃娃的学校里念书,还要把山下好多好多的好吃的,都带给师父喵。”
那便是没想过了。
慕重光垂着眼,梳理好小猫的长毛。收回手的瞬间,山上荡荡春风立时止了。
火焰带起的炽热已经消弭,有飞鸟振翅而回,枝叶簌簌间,偶有虫鸣响起。
他带着猫缓缓往回走去,曼声道:“化人之后,就要修道;若能悟道,便能得成真仙。”
岁越脱口而出:“那岂不是很辛苦喵!”
“自然。”慕重光答得理所当然。
话音未落,岁越已经跳到地上。小猫妖一向竖得高高的雪白尾巴,此时已经平行地面,它埋首快步往剑庐冲去。
猫猫才不要很辛苦的生活。猫猫只要快快乐乐地就能长大!
谁都别想诓骗猫猫!
喵嗷!
跑至剑庐门前,毛团子一个急停。它转过身,认真喵喵:“你去别的窝窝住,不许进来喵!”
慕重光不紧不慢地跟在它身后,闻言便柔声道:“我受伤了。”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眉间。
那道因道心动摇而被魔气刮出的伤口还未愈合。它狰狞地撕开了慕重光眉心皮肉,留下一道猩红的创口。透过它,几乎能看见皮下森森白骨。
岁越望着慕重光,爪爪不由得抓了抓地。等慕重光走近了,它才扭过小脑袋哼哼:“那好喵,猫猫暂时借给你住一下喵。”
……
小猫妖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说是让受伤的脆弱剑修借住一下,可倒头睡过两个大觉,在梦里梦外再吃掉三五条大鱼,就把那丁点怒气扔到天外去了。
反正、反正猫猫是心胸广阔的猫猫!
重光哥哥没有弃猫,猫猫可以原谅他。
岁越将脑袋搁在药篮边上,勾着小尾巴尖打了个呵欠。它困得神智都迷糊,却还倔强地盯着一旁的人。
慕重光正在一旁榻上盘腿而坐,体内灵气运转着大周天修复着受损经脉。
几日过去,他眉心那道张牙舞爪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暗色伤疤。腰间青玉佩微微漂浮,正如同呼吸一般闪着光。
这道微光似乎顺着他的皮囊投向了更深处的位置,连漆黑一片的识海似乎都被照亮。
慕重光缓步离开被心魔占据的半边识海,却在距离光明处一步之遥时又停了下来。身旁的证道菩提已恢复得亭亭如盖,投下乳白的微光将他笼罩。
脚下黑沉沉的魔雾安静如死,灵气落在上面,都无半点反应。
心魔的安分早在慕重光的意料之中。
剑修意志如手中之剑,若是这般轻松就能折毁,又怎能炼就无上剑意!只是……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识海的光明处。
灵光照彻,那里同样万籁俱寂。没有小猫,更不会有一个白发蓝眼的人影。
即便识海内的每一处他都了如指掌,可他依然固执地用眼神扫视着,不肯放过一毫一厘。
小猫妖的猫毛纤弱如丝,便是在识海内落了几根,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察觉亦是可能。
可他越是细看,越是心惊。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成拳,心下更是不受控制的涌起恍然。
证道菩提无风自动,簌簌声响在头顶犹如道道惊雷!
慕重光强压心绪,极缓地眨了眨眼。
没有。
光明之处什么都没有。
识海之中愈是光明,便愈是干净澄澈。这是道种与神魂所居之所,又怎能容他物寄生?
可他早已见过岁越神魂,更与之相触相交!他甚至藏了一丝剑意在其发间。只要那抹神魂仍藏身他的识海,一举一动便逃不过他的感知。
为何现在却什么都探寻不到?!
那当真是岁越的神魂么?
早前的猜测被一一推翻打破,慕重光压着满心惊惧,眸色沉沉地睁开了眼。
“呜咪?”
岁越的药篮不知何时被它挪到了榻上,它躺在歪倒的药篮子里,手手却伸得长长地压住了慕重光一片衣袂。
慕重光略微一动,它就从浅眠中惊醒了过来。醒了,却也不愿动弹。只睁着迷蒙的睡眼,茫茫然地看着慕重光。
“怎么在这里睡。”慕重光神色平常地伸手抚向它毛茸茸的头顶。
“要陪你喵……”岁越迷迷糊糊地说,“你身上有伤,猫不放心。”
慕重光摸着猫不说话。但他手中力道刚好,岁越舒服得直呼噜,迷迷瞪瞪就又要睡过去了。
“越越,你到底……”
迷蒙中,又听见慕重光在喊它。岁越哼哼着应了,却又没了慕重光的声音。
叫了猫却又不说话,做什么呀?
岁越抽抽鼻子,努力醒了过来:“怎么啦?”
一双蓝眼睛困得水汪汪的,像是一片小小的汪洋。那一双最小的海里,只有慕重光一个人的倒影。
慕重光凝视着自己的倒影,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似乎都凝结在了这片水中。
好半晌他才说:“我的境况自己知晓,你无需担忧。你身上外伤既已好了,便去玩吧。”
说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观渺峰虽是一座孤峰,但山上鸟兽鱼虫俱有。虽不如你的永宁山广袤,但应当也别有一番意趣。”
他说得岁越心动不已。
自从来了这里,猫猫都不敢乱跑了。屋子里虽然有闻华姐姐送来的玩具,可猫猫已经新鲜过了,它们已经变得不好玩了。
“但是……”小猫妖纠结得小脸皱巴巴,连手手都抱住了慕重光的手,“猫答应了青繁姨姨,要守着重光哥哥喵。”
“只是吃药罢了。”慕重光任由它抱着自己的手掌。毛茸茸的躯体紧贴着他的手,隔着那层新生的绒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猫心脏的跳动。
若是放出灵气,他甚至能清晰地知晓小猫妖每一滴血的流动。
慕重光垂眼,手掌微微用力。
岁越感受到了身上的力道,也跟着用力抱紧了一些:“你的手手好冷喵。”
慕重光没有松手:“冻到你了?”
岁越歪歪脑袋,轻轻蹭了蹭慕重光的指尖:“猫猫暖和,猫猫允许你在猫猫这里取暖!”
它得意扬扬地勾起了尾巴,却感到身上力道猛地一松。
“咪嗷?”
慕重光将手藏在了松垮的衣袖下。“别冷到你。”他说。
这只两百岁却依然没有长大的小猫,如同初见一般毫无防备、全身心地信任着他。慕重光实是说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他甚至想要嗤笑着逼问,他这样的人,到底有何好信任的?
可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你若担忧我忘记服药,大可玩够了再回来检查。”
岁越双眼蓦地亮了!
有道理,有道理喵!
小猫翻身而起:“那我现……”跳下榻的动作卡在半途,“明天。”小猫妖缩回床榻,端坐身形认真道,“你的伤还没好,今天也要守着你。明天再玩喵~”
它说今日要守着,便勤勤恳恳地守到了最后一刻。就连晚间入睡,也依然睡在床头的药篮里。
待到第二日清晨,慕重光从入定中睁开眼。
晨光也刚从黑夜中醒来,遥遥铺下几道暗淡的金色。小猫妖已经踩着这暗金,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剑庐。
观渺峰,猫猫来啦!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鞠躬.gif。
请假那天,我奶奶在家里摔了。她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一摔下去,股骨就粉碎性骨折了。
老人摔倒是要命的事。更别说她年龄又大了,一进医院,床头就挂了三个高危。
粉碎性骨折,是保守治疗还是拼一把手术?如果拼一把,又在哪里手术?家里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不仅是家里长辈拿不定主意,就连医院接诊的教授都拿不定主意。
上午有主刀教授支持必须手术,安抚我们说他做过百岁老人粉碎性骨折的手术,要相信医生。
下午就来另一个教授劝解,说风险极大,家属是不是更该慎重考虑?
我查阅了主刀医生的履历,力主手术。怼了家里每一个想要保守治疗的长辈。
结果在大家都点头承认手术后,医院仪器损坏,做不了手术,得转院。
从入院到最终手术,前后换了三家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最终手术非常成功,住了大半个月出院回家。
但出院后,才是困难的开始。
如果有曾经有缘相逢过的读者大大,或许还记得我奶奶确诊阿尔兹海默症很多年了。
她原本只是偶尔糊涂,这一摔下去,就彻底的糊涂了。
不认识家人了,却又本能更害怕陌生人。在医院里对医护人员哭嚎怒骂,回家了更没办法请护理人员,只能自己人顶上。
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摔过,本能的不停地要起床下地。
她更分不清日夜,所以会不分日夜的哭泣吵闹。
一路熬到她真的可以下地做点复健。
这难熬的一关老太太成功熬了过来。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大口气。
结果不久后的某一天,我妈早上突然被耳朵剧痛痛醒,同时伴随耳道流脓。
急忙忙一去医院,医生一看就开了住院单子,要求住院手术。
家里人本就已经疲惫至极,现在又一分为二。我爸去医院照顾我妈,我留在家里照顾奶奶。
兵荒马乱到我妈出院,只需要在家里自己换药就好。结果不知道过了几天,我爸给我妈换药的时候,发现耳道里似乎又有了脓液。
再次急忙忙的回医院做处理。
就这样一眨眼,时间就到了现在。
我妈耳朵好了,奶奶的情况也趋于平稳,大家轮流着照顾她,也能有一点码字的时间了。
辛苦大家久等,我慢慢恢复稳定更新=3=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神魂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