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氛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扭头看着门口，像一群雕塑般一动不动。
秋年感觉那几秒钟的时间里，全世界好像凝固了。
他不清楚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只好看着呆愣的几人和站在门口一幅“我就静静看着你们作妖”的表情的男人。
突然有人长长地出了口气，凝滞的时间开始流动。
时晏探头探脑望着连既明背后，确认只有他一个人之后，又继续嚼了两下嘴里的薯片，“咔滋咔滋”的声音伴着她略带埋怨语气的话一同响起。
“老大，你别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吓死个妖了，还以为要给你丢脸了。”
连既明闻言，眉毛微挑，话里的嫌弃满到溢出：“一群人趁我不在，在我办公室里开茶话会，不被人看见就不丢脸了？”
时晏嬉皮笑脸，捧着手里的零食就上去了，一幅试图用零食收买对方的模样。
“哪能呢？我们能在这里开茶话会，就是证明您是一个心胸宽阔的领导，说出去人家都羡慕死了。怎么是丢脸呢？”
连既明哼笑，收缴了上供的零食，迈开长腿绕过一幅谄媚模样的少女，径直坐到了茶几旁的沙发上。
“你们少搞出些烂摊子等我收拾就算不丢我的脸了。”
众人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又开始互相争夺零食，也不管这场面看起来有多幼稚。
秋年目瞪口呆，感觉这发展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太不一样。
上次他们看见连既明可还不是这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在老虎头上拔毛的架势啊？
现在男人就坐在他背后的沙发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表情，现在扭过头去看男人会不会显得很刻意？
秋年一阵头脑风暴，之前抓在手里的饼干放也不是，吃也不是的，毛绒耳朵不经意地向后转了转，试图捕捉身后的动静。
时晞扭头恰好看见小人一幅纠结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得到了一个有些幽怨的小眼神。
“被领导抓到在他办公室里聚会真的不会有事吗？”
她清楚地看出了小人表情中表达的意思，于是凑了过来解释道：“老大其实很随和的，这种小事他不会在意的。”
“那你们之前又表现得他很恐怖的样子。”秋年不可置信，但也压低了声音生怕后面的人听见。
“那是因为在外面要保证老大的威严，毕竟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大领导，其他部门的人难免觉得老大没什么能耐。”
“出门在外的，我们得给他排面嘛！”
时晏听到两个人的小话，强势加了进来，音量很大，话语间还格外沾沾自喜。
虽然不清楚情况，但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的秋年露出了和时晞非常同步的惨不忍睹的表情。
下一秒，低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整天在外面闯祸，然后一幅见到我跟见到鬼的样子，成功在外面给我塑造了个活阎王的形象？”
毫无所觉的时晏还在得意：“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一旁的时暎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摆，被自我陶醉的少女给躲开了。凌岳则拉着叙白往后挪了挪，空出地方防止被殃及。
*
片刻后，时晏做作地发出巨大的抽泣声，自觉很是凄凉地收拾着地面上的食物残渣。
其他人则用尽全力憋笑，坐在沙发上等人接受完惩罚。
秋年也从时晞的小灶中明白了情况。
其实情况跟时晏说得大差不差，连既明在一众大佬前辈领导中，算得上十分之年轻，年轻的好处是并没有久居高位的威严，和他们这群下属能打成一片。
但是没有威严的领导容易被人认定为做事不牢靠，再加上时晞等人也是年轻，办事多多少少有纰漏，更容易被人抓住连既明的话柄。
哪怕连既明本身实力够硬。
于是众人想出了个好（馊）主意，让连既明在外少说话，他们来给他塑造一个严苛的领导形象。
“本来效果挺好的，结果时晏这家伙实在不靠谱，整得现在外面都传老大是活阎王。”
时晞双手一摊，语气颇有些无奈。
刚好擦到附近的时晏想要反驳，气才提起来，就对上了连既明皮笑肉不笑的脸，瞬间泄了气埋头干活去了。
秋年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有点想笑，但是想到现在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小的那个，还是尽力忍住了。
“总之，老大其实人很好很随和的，只是在一些方面……”
时暎补充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欢呼雀跃的时晏打断。
“好了！我收拾完了！老大你来验收吧！”
被喊到的连既明只扫了一眼，就点点头表示这件事过去了。
随后他的手指指节在茶几上轻轻扣了几下，将还在聊天的众人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
“时间不早了，各回各家去。”
众人也没异议，利落起身，带着东西就排着队走了出去，最后一人还顺手把门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干过无数次。
热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片静寂中，秋年有些不适应地动了动，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你哥应该和你说过了，在他们回来之前，你就由我负责了。”连既明伸手到小人的面前，做出了邀请的姿势，“走吧，这两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哦……”
秋年后知后觉意识到接下来要跟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同住，自己还是很需要他人照顾的状态。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踩在了大手上，在上面盘腿坐下，“麻烦你了……”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还变得拘谨起来了？”
略带调侃的话落到秋年的耳中，引得耳朵扑闪了两下。他低头看着稳稳托着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说：“这不是意识到你们不是坏人了嘛。”
他急急补充道：“我刚醒没多久，都还没弄清楚是什么问题，你们就拿着我家的钥匙出现，这也太巧合了吧。”
连既明发出疑惑的气音，“那怎么突然又觉得我们不是坏人了？”
秋年抓着乱动的尾巴，“我只是觉得我的家人不会骗我，既然他们反复肯定你是可信的，那你就不是个坏的。”
“如果这些只是我们伪造的呢？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现在可是毫无反抗能力，万一我们抓了你来做邪恶实验，你这可算是自己走上解剖台？”
男人饶有兴致地问着，丝毫不觉得把自己塑造成恶劣绑匪的形象有什么问题。
却得到了小人认真而坚定的眼神，“我认得出家人，再高明的伪装总有漏洞。”
“再说了，你给我的感觉确实很熟悉，或许真的跟你说的一样，我小时候见过你。”
秋年看着男人完美的脸，这个自称小时候还抱过他的男人，怎么说都不像比他大很多的模样。
逸散的思绪又想到了他那二十多年容貌几乎没有变化的哥嫂，总算意识到他们的青春永驻不仅是因为保养得好。
更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小说里给妖怪的设定可是极为长寿的，二十多年对他们来说确实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修长的手指随着他的心意张合，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双手还是布满毛发的虎爪。
秋年到现在还是觉得很虚幻，自己当了二十多年根正苗红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妖？
如果不是真实体验过变化形态带来的截然相反的感受，他肯定还会以为自己在梦中。
*
“回神！”
连既明点了点发呆的小人，把他送到副驾驶座上，顺手拉上安全带，把人固定在位置上。
等他启动车辆，慢慢开出地下车库，秋年才想起自己在跟人说着话就突然开始走神，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到了车库。
“抱歉……不小心走神了。我以前也不会这样的，最近总是出现这种不受控的行为。”
一想到把人晾着自己在发呆这种事，秋年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抠出一辆车自己开回家了。
连既明倒也没有在意，行云流水般转动方向盘，专注地看着深夜空荡的街道。
“大概是因为你才觉醒，身体还不能适应这种变化，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本能。”
他安慰着，笃定的语气令人安心：“虽然两个妖族生下的后代没有跟你一样的，但半妖中刚觉醒妖族血脉的也会出现跟你相似的情况。不用太担心，等你能掌控这具身体就好了。”
秋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车内一时又静了下来。
秋年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夜景，发了一会呆，突然想起了这次任务的后续，便试探性地问开口：“对了，那些村民还有那位前辈后面怎么办？”
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能说的话那就算了。”
秋年这打补丁的速度引得男人轻笑一声。
“你也算知情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连既明停顿片刻，思索从哪里开始讲，随后选择了最吊胃口的开头：“那位老村长知道攸宁前辈的身份。”
秋年：“？”
秋年觉得这不对劲，按那位前辈的说法，村民对于真正松婶的记忆被篡改了，理论上应该就会把前辈当做松婶。更何况一个人知道自己身边存在其他物种伪装成自己的同伴，不应该会惊慌甚至害怕吗？又或者是尝试驱赶伤害异类？
但短暂接触到村长的过程中，村长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一点也不像个知情人。
连既明也没有故意吊人胃口，平铺直叙地解释：“村长祖上接触过攸宁，传下来了一些往事，因此他对那座庙的来源也有些许猜测。松婶的事情起先他也没察觉到，但是他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与他的联系还算频繁。”
“相互矛盾的情况让他也有了些推测，这次你们弄出来的事情也算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秋年若有所思：“黑衣人影响村民记忆的范围有限？村长的儿子并没有被篡改记忆？那这样的话，只要在外面打工的人提到真正的松婶，就很容易导致谎言被戳破？”
“篡改记忆的影响只局限在山村内，出了那个范围，其他村民的记忆也逐渐恢复。”
秋年想象了一下村民恢复记忆可能造成的情况，眉头一皱：“那……”
连既明看得出秋年在担忧什么，解释道：“这种属于大型事故了，我们跟相关人类政府沟通过，对村民的记忆进行了修正，尽量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说到此处，连既明回想了一下会议中的报告，“那位村长主动提出不需要记忆修正，甚至还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主动做担保，认定“娘娘”跟我们只是有误会，就算是做了错事也定然有苦衷。”
“这大概就是双向奔赴吧。”秋年回想整个故事中人类和妖之间的情谊，感慨道。
“那攸宁前辈之后会怎么样？”
“等监管部那边把情况调查完，确认她没有犯不可饶恕的罪后，会着手安排让她学习和融入人类社会。”连既明回答道，“如果核实无误，以她的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再见了。”
紧接着他又抛出两个字。
“到了。”
秋年一愣，感觉平稳行驶的轿车也停了下来，转头一看发现说话间车开到了一个独栋的别墅外。
别墅的前院很宽阔，看得出主人家并不喜欢过多的装饰，只有修整平坦的草坪占满了整个前院。
秋年被连既明单手捧着进了屋，适应了室内灯光后就开始打量周围陈设。
不像之前装修成冷硬风的办公室，别墅客厅的风格自然温馨，看得出房屋的主人十分热爱生活。
“户籍部的惯例是出完任务后会得到一段时间的休息，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不需要上班了，刚好可以把体能训练提上日程。”
秋年正在观察这跟连既明本人完全不相符的风格时，突然就听到了这段话。
他如遭雷击般抬头看向男人，得到了一个微笑作为回应。
“放心，我会先给你休息半天的。”
秋年尾巴炸成了鸡毛掸子：“半天？！人类军训还能休三天呢！”
喜欢一些欢乐日常，写起来容易刹不住车。
下章开始就是同居日常了（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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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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