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衙离开后,郁菀和双梨并没急着回去,反而在街上慢慢逛了起来,
今日冬至,夜里有灯会,街上正热闹着。来来往往不少人,有妇人牵着小儿走过,有姑娘小姐逛首饰香份铺子,两遍还有卖热汤面,烧饼包子的摊子上冒着热气。
人声鼎沸到处充斥着烟火气,是难得一见的兴盛景象。
从年头到年尾,也就过这些节气的时候会这样。
侯府里过节的时候也热闹,但那和郁菀没什么关系。
她的身份低微,那些高门大户的姑娘将她看不上眼,即便去了宴席也只能孤零零坐在一旁,一个翠鸣居的院子更是把她圈在了里面。
如今甫一见如此热闹的景象,不禁恍惚了片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双梨不年纪小,不知愁苦,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看热闹。她走在街上探着脖子东看看西看看,双眼发亮,眼睛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流连忘返,舍不得移开。
突然她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小摊子上,兴奋地揪着郁菀袖子说到:
“姑娘姑娘,是糖画,是糖画。”
郁菀被她唤得醒过神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也染上了好奇。
她没吃过糖画……
小时候爹娘许是给她买过,但时间太久她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了。
郁菀抿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对双梨说:“走吧,去看看。”
双梨闻言立马开心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若不是顾忌着郁菀身子才好不久,她怕是早跑过去了。
那卖糖画的摊子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但半大的孩子居多,小孩子个子不高,郁菀即便站在最外面也能看得清楚。
走近后,主仆二人同那些小孩儿一样,凑上前一眨不眨认真地看着摊贩用糖液画着画。
卖糖画的是个老伯,老伯手艺好,下手又稳,不多时,一只兔子就成型了。
小孩子觉得神奇,但更喜欢甜甜的糖,所以睁大了眼睛盯着糖画流口水。
“姑娘……”
双梨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转头看向郁菀。
那馋糖的模样看着跟那几个流口水的小孩子没多大区别。
郁菀眉眼弯了弯,点头纵容地对她说:
“买吧。”
“谢谢姑娘。”
郁菀一松口,双梨兴高采烈地拿着钱袋子,昂着下巴穿过那些小孩走到摊贩面前,大声说到:
“老伯,我要买糖画。”
来了生意,老伯自然高兴,他抬头讨好地冲她笑了笑:“姑娘要哪一个?是要自己转,还要做好的?”
转糖画的图上画着各种花鸟虫兽,一旁还插着已经做好的,双梨都认真看了看,然后说:
“我自己来转。”
说完又忙回头问郁菀,
“姑娘,你要哪一个?我给你转。”
听得双梨这么一喊,原本巴着摊子仰头看她的小孩子,立刻都转头看向了郁菀,天真的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郁菀亭亭袅袅地立在糖画摊子前,纵使穿着普通,但到底是高门里养出来的姑娘,便是与比不上京中其他贵女,但与普通百姓相比还是不一样。
那小孩子们见她,都不由得规矩了些,眼睛不敢乱瞟。
郁菀却是自如,她说:“蝴蝶吧。”
双梨倒是没有察觉什么,她听了郁菀的话后,只说:
“好,我一定给姑娘转只蝴蝶。”
然后在小孩子万众瞩目下,双梨严阵以待,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竹片转了起来。
她的运气很好,只一次就转到了蝴蝶,第二次转到了她自己想要的兔子。
那围着摊子的小孩儿站了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厉害的人,遂每次竹片停下都要哇地一声。
最后他们惊叹的目光中,双梨欢欢喜喜地拿着老伯才画好的蝴蝶和兔子回到了郁菀身边:
“姑娘,给。”
郁菀接过,才凝固的糖色泽鲜亮,有淡淡的甜香味,这蝴蝶虽比不上那些书生文人画在纸上的,但胜在有趣。
咔嚓一声脆响,双梨咬下手里兔子糖画的脑袋,含着糖还不忘问问自家姑娘:“姑娘,甜吗?”
郁菀拿着糖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甜滋滋的糖味在嘴里话开,她脸上也扬起了先:“甜。”
双梨更高兴了,乐呵呵地一口一口地咬着糖画吃着。
时候尚早,主仆二人吃着糖,慢慢走在街上,连寒风吹着都不觉得冷了。
她们久未出府,眼下看什么都稀奇,便是遇上铺子门口给人磨刀的都要多看两眼。
旁人看她们年纪不大,郁菀又生得貌美,都当是哪家偷偷跑出来玩的小姐,因而望向她们的目光都是和善,带着笑意的。
偏偏是这样普通的目光,郁菀和双梨自从入了宣平侯府都极少遇见。
府中看向她们的,大多是冷漠的,不屑厌恶的。
双梨欢快不已,更是生出了不想回府的冲动了:
“姑娘,要是我们能一直在外面就好了。”
郁菀嘴边的笑意微敛,垂眸没有说话。
上辈子她和双梨一生都没有脱离宣平侯府,到死都是死在侯府的后宅的。
那现在,将来呢?
郁菀有些茫然,她自醒来后,念着想着的都是不要再受欺负,好好活着。
但今后该如何走,她确实还没想好。
“姑娘,有卖蜜饯的。”
郁菀正思绪繁乱时,双梨突然又扯着她的衣袖说到。
她看向双梨,见她望着蜜饯眼馋的模样,脸上不见忧愁好似刚才那句要待在外面不是她说的一样。
郁菀满心的怅惘茫然立时散尽了,她无奈点了下头说:
“去买吧。”
“好,姑娘在这等我。”
话一说完,她噔噔就往对面跑去了。
“双……”
郁菀叫住她,但双梨跑得快,眨眼的功夫人已经穿过人群去了对面。
郁菀见状正要追赶不及,恰好又有人推着板车经过与她擦身而过,她赶紧止步。
此处多是茶楼和酒楼,四面都是拔高的二层楼热闹非凡。
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不好在站在这里等人。
郁菀往后退了几步,向一个茶楼拐角处的巷子里站了站,这里既能看见对面买东西的双梨,又安静挡风,位置正好。
她刚刚站定,忽地听见头顶吱呀一声,是窗户被退开的声音。
郁菀不禁抬眼望去,却不想与另一双眼睛正好对上。
那双眼睛平和的像波澜不惊的湖水一样,静默幽深,看不出喜怒悲哀,却又莫名地让人跟着心安定了下来。
郁菀怔住,一时间忘了反应。
那人许是也没料到下面有人,有片刻的意外,但见小姑娘干净美丽的眼睛,竟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他漠然的眸光中染上了笑意,嘴角含笑地冲郁菀轻轻颔首。
郁菀霍然惊醒,她双眸微微睁大,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盯着看得愣神的是个男人。
她脑中嗡了下,连忙低头慌乱地移开了目光,然后白皙莹润的脸上红了红。
她,她怎会盯着一个男人看这般久?
那人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不知羞?
郁菀咬住口中的软肉,轻颤着的双手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后背更是涌起了一股燥热感。
幸而在郁菀低头垂眼后,她头顶的那束目光也消失了,这让她窘态稍缓。
然而此时,郁菀自己都摸不清她的心绪。
是羞怯害臊,是难为情亦或是无措。
但说起来,其实她方才并没未看清,那男人长的什么模样……
念及此,郁菀一顿,接着又鬼使神差地悄悄抬眼想再次看看,适才那人到底长得是何模样。
那人却是十分敏锐,郁菀刚把视线定在他身上,他便转头看来了。
这一次他眼神锐利,隐隐带着压迫感,比之方才气势大盛,后来在发现看他之人还是郁菀时,目光才缓和了几分。
即便如此,郁菀还是吓了一跳,眉眼间染上了些惧意,将头埋下再不敢胡乱多看一眼,心却一下跳得比一下重。
那人便只能看见郁菀头插在发间的那只颤巍巍的银簪。
他眼神好,能清楚看到银簪上只刻一个简单的花纹,样式看着有些老久。
他一顿,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郁菀察觉到了这点,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虽是匆匆一眼,但这一次郁菀看清了他的长相。
那是一个样貌极其英俊秀丽的男子,长眉凤眼玉质金相,便是透过窗户不能完全看见他身形,仍能清楚意识到其身姿伟岸修长。
纵使后来他气势微敛,仍让人不由得心惊。
这绝非一般人。
郁菀将京中高门公子猜了个遍,但又觉得不像。
大公子已经是有名的美男子,但这男子比大公子还生得好,应是早该声名鹊起了。
何况年纪对不上,他应该比大公子他们年长要年长些。
猜了半天,郁菀仍没有头绪。
这时,双梨买好了蜜饯高高兴兴地跑回了她身边:
“姑娘。”
双梨歪了歪头,看着自己姑娘,面上浮现疑惑之色,
“姑娘,你脸怎么红了?”
她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茶楼上靠窗处有人,遂声音完全没有半分收敛。
而郁菀听了她的话,用手摸了摸脸才发现她的脸颊还在发烫。
靠窗坐的人,应是听见了双梨的声音。
郁菀能感觉那道目光又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顿时心慌厉害,说话也难得的磕巴了一下:
“没,没事,我们走吧。”
说完她不敢再停留,拉着双梨僵着身子就匆匆离去。
而茶楼之上,一直在禀告事情的下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大着胆子看向主子,试探地问:
“主子,在看什么?”
郁菀和双梨的身影已经走远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人收回视线,话里染上了几分笑意:
“在看,一个小姑娘。”
哦,原来在看小姑娘……
小,小姑娘?!
下属蓦地瞪大眼睛,看向男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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