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银灰色的猫眼死死盯着相框里那个与我极其相似的男人的笑脸,脑海中那个荒谬又可怕的猜想在疯狂盘旋。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命运戏弄的恶寒瞬间裹住了我。
淹没。
掉在井水里。
这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脚步声迅速逼近。
高跟鞋的哒哒声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瞬间移动到我背后。
我猛地回过神,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震惊和困惑。
不能被她抓到!
我转身就想往最近的沙发底下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小薇妈妈已经冲进了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她气冲冲地踢了我一脚。
好疼…!
“喵——!”剧痛让我惨叫出声,身体被踹得翻滚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桌腿上。
我缩了缩身子,匆匆躲到椅子下面。
“该死!”女人的脸气得扭曲,精心维持的优雅荡然无存,声音尖利得害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刚把你买回来你就敢给我捣乱!”
我弓起背,喉咙里发出低吼,全身的毛炸开,准备随时逃跑或反抗——
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从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皮包里响起。
铃声似乎设置了特定联系人,她的动作一顿,脸上的怒意瞬间被一种谨慎甚至略带谄媚的表情取代。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骂了句“回头再收拾你”,便立刻转身去接电话。
我趁机哧溜一下钻进了厚重的欧式沙发底下,心脏狂跳,耳朵竖起来,死死锁定着外面的动静。
小薇妈妈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切换成一种热情又略带矜持的社交语调:“喂?方太太呀?怎么这个时候想起给我打电话啦?……哦,明晚的慈善晚宴我肯定到的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烦躁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用鞋尖将脚边的碎瓷片踢开。
就在这时,另一个手机铃声——似乎是她的另一部工作或私人电话,也从皮包里固执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与方太太的寒暄。
“哎呀不好意思方太太,我这有个紧急电话,可能是公司那边的,我先接一下,晚点再打给您哈……”她匆忙挂断第一个电话,接起了第二个。
她的语气明显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
几秒后,女人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愕和骤然升起的警惕,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傅忠又被查了?!”
“他到底在外面养了几个……”
“又是女方去举报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的怒火,却又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麻木。
傅忠是谁……?这户人家的主人吗?
画上那个长的和我很像的男人吗?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我大概听懂了一部分。
看来这位男主人很风流啊。
“捂好那女人的嘴。他们最近有个大项目,和单家合作的,他们公司特挑剔难缠,傅总那边好不容易签上的,要是因为这事黄了……”
我的心脏捕捉到关键词,重重一跳。
等等…什么单家……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两年哥被安排来S市的分公司以后,据说把事业做的很红火,远超单叔叔原来的公司……公司名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我忘了,但不至于这么巧吧。
“蛤?”
“怀六个月了…?!”
“……”女人似乎被惹恼了,恶狠狠把茶几上的玻璃制饮器扫到地上,我甚至听到她气得咬牙的声音,“他怎么敢一天到晚惹是生非!”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处理了这么多年还不够烦吗?!”女人冷冷地笑着,抱着手臂摆出不屑的神情,“她要生下来就生,钱给够了把人送去国外!孩子怎么处置随便她,反正傅家从不接受私生子!不认!”
她恶狠狠挂了电话,又抄起茶几上一个璀璨的玻璃水杯,掼向大理石地面。
那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了我,声音冰冷刺骨,恨意与不耐交织:“我真是有病才花钱买来你这灾星!”
“……”我充耳不闻,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话上。
傅家不认私生子……
那个傅忠,他那张和我近乎复刻的脸……
我从未出现过的生父和莫名其妙消失在国内,单家怎么也找不到的生母……
难道……难道我……?!
不,不…我不想想了……
「喵。」福星的声音适时在我脑海里响起,「你们人类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抓马?是吧喵,这一切都很戏剧~」
「别怨我啊,这个随机分配的躯体虽然说是随机,背地里一直有命运牵引的感觉喵……就像你那个单叔叔流浪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回到自己家里……」
“……嗤。”我不满地呲了呲牙。
好一个自、己、家、里。
单叔叔确实回的是自己家。
我呢。
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我家吗?
我哥家才是我家。
当猫的命运真是有趣,我从未好奇过自己的身世,毕竟自有记忆起就在单黑砚家里住着了,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我面前揭露了真相的一角。
捡到我的这家人和我有血缘关系……呃。
震惊。
谁不震惊。
老天爷安排这出就是想看我震惊。
但抱歉。
震惊过后什么也没有,我一点都不好奇关于我生母生父的一切。
私生子也好,被遗弃也好,关我屁事,我有家啊。
我有我哥。
我只要我哥。
……我,好想回去。
我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内心翻江倒海。
我不想知道这些。
我以后要改口了。
我要叫单叔叔叫爸爸,叫杜阿姨叫妈妈。
我一醒来就要这样叫!
这个发现指向一个可能颠覆我所有认知的身世。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算什么?杜阿姨和单叔叔会怎么做?哥……又会怎么做?
我突然有点惋惜在单家最一穷二白的时候摊上了我这个拖油瓶,如果我变回去了,我能不能来这里向这什么傅忠要过去十八年的抚养费啊。
混乱中,我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只被命名为“小颂”的黑猫。
它在哪里?
这个名字此刻像一根刺,扎得我好难受。
我突然不想敌视它了。
它的名字甚至是那个身份为我生父的男人取的……是在假惺惺地纪念我吗?
还是说像我这样的私生子,只配在傅家存有一个宠物的名号?
这更像恶趣味。
好恶心。
但我必须留在这个房子里。
无论这个猜测多么荒谬和真实,在我彻底搞清楚我的现状前,绝不能在被赶出去。
【哒哒。】
【哒、哒哒哒。】
医院那边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本体传来的听觉信息里,那熟悉的、规律的监护仪“滴滴”声中多了一串平稳的步子,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可单叔叔和杜阿姨在不久前已经离开,去处理工作方面的事情了。
这声音是医生或者护士吗?是要给我转私人病房吗?
还是……
【哒。】
脚步声在我病床前站定,接着是拉过椅子的摩擦声,那人似乎坐下了。
是哥吗?
是哥回来了吗?
我的心跳瞬间飙升。
我清晰地听到……
那个低沉、沙哑、压抑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小心翼翼的脆弱的声音,近到像是风轻轻拂过耳畔:
“小颂。”
那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我好想你。”
真的是哥。
哥。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我好想哭。
猫也会流泪吗。
哥。哥哥。单黑砚。我也好想你。
我感觉那气息离我更近了些,哥的呼吸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他就伏在我的耳边说话:“在知道你生病前的这几天,我好像看谁都带有你的影子……”
“一只猫。”
“一个人。”
“是我思念过度吗?”
哥的声音原来可以这么温柔,就像在讲睡前故事一样。
“那个人是我合作伙伴,我本来不想签那个项目的。”
“他太像你了,有时候一点都不讲道理,提出的条件也是异想天开。”
“可是我答应了,因为他实在让我想起你,我愿意迁就,也希望看到会动的你,即便是你的影子。”
“我好像不能没有你。”
“醒过来,好不好,我以后不骗你了。”
“小颂,哥哥一直……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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