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油烟机声突然停了。
单黑砚大概是想痛批我什么,头顶的银色大气泡上面密密麻麻的脏话像蚂蚁一样爬动着。
在翻炒声结束的那一瞬间,他咬牙切齿地对我说:“自己滚去换,快点。”
“好的,哥!”我一脸乐滋滋,以后我就是和哥同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了。
真好啊!
我好像从猫脸上看到了无语的表情。
我悄悄朝它吐了吐舌头,飞速窜进单黑砚的房间。
他的房间好整齐,书一摞摞按颜色分类好,从大到小依次排列在木柜上,即使数量大却完全不显得拥挤。甚至因为过于有条理而显得空旷,这个次卧看起来比杜阿姨的主卧还大不少。
我轻车熟路地钻进哥的衣柜。
他总是把贴身衣物理在下面的小抽屉里,我知道的。
我从里面抽出一条淡蓝色的,和我现在穿的T恤很搭。
但我不要。
我要和哥衣服一个色的。
我在脑中快速回想了一下单黑砚熨帖的赭色衬衫,低头快速翻找,一条条淡色的内裤被我抛飞在外。
我看着剩下几件深色的,遗憾地发现没有一条和哥衬衫的颜色一模一样的。
无奈下我选择了那条明度相似的藏青色内裤。
说实话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想闻闻看的想法,但是我忍住了。
这样会被哥骂吧,像小说里的变态。
为什么我想闻这种东西?
说不上来,算了。
我快速把长裤扒下,一条腿伸进内裤里。
没想到哥的内裤意外的合身。好吧其实大了,但是比那些我之前穿的那些勒的紧紧的要舒服多了。
以后多要点。
我沉浸在光明正大穿上哥贴身衣物的喜悦里,一时间忘记把长裤穿上了,赤着两条腿直接跑出卧室:“哥,我换好了!”
“……”
“……”
迎接我的是两股沉默的视线。
杜阿姨正在端菜,半转过来的身子就这样滞在原地;哥还是在沙发上看书,扭头看着我的表情活像吃了屎。
“啊,”我才想起来这茬,快速躲开了杜阿姨空白的表情,半边身子缩在墙边的花瓶后,“对不起阿姨…我忘记…我这就去穿!”
单黑砚的额角抽了抽,银色气泡从他的面瘫脸上滚落下来:「不知羞……」
杜岁娥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死寂了许久的脸上终于出现真正的笑容,鱼尾纹在她眼角绽开:“噗哈哈…颂颂真可爱,明明从小都是咱们带大的,哪没看过呀?别害羞啦。”
我连忙窜进次卧,把摊在床上五颜六色的内裤一股脑塞回去,然后套上自己的长裤。
正准备冲出门,迎面撞上单黑砚的胸膛。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擦肩而过进入卧室。
我看着他背后的气泡。
「这小兔崽子肯定把我衣柜翻乱了。」
嗯嗯,对的,哥你猜的真准啊!
我趁他还没有看到衣柜里一片狼藉的景象,火速窜出房门,跑到客厅玄关处,准备直接前往楼下的宠物店。
我对猫这玩意属实没啥兴趣,捡它回来只是想看哥生气而已。既然读心术已经不受限制地属于我,那这猫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单黑砚家里本来就不是很宽裕,还要抽出钱给他爹治病,我知道这猫肯定没法养。
等下,我去宠物店应该得带上猫吧?
我猫呢?
“白颂,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杜阿姨坐在餐桌前,怀里正抱着一只银灰色团子,她看着我,又揉了一把怀里的猫,“我刚做好菜呢,趁热吃吧。”
我站在玄关,鞋带还耷拉在地上,杜岁娥怀里的银灰团子像块融化的小云。猫的琥珀眼睛扫过来,气泡懒洋洋地飘着:「饭…好香…」——它倒是个识时务的主,比我还懂得抓住温暖的港湾。
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桌上的红烧鱼肉。
哼,它送了我读心术,那我回点礼吧。
“阿姨,”我脸上挂着八岁孩童特有的、混合着做作和天真的笑容,“猫应该饿坏了,能给它一点鱼肉吗?”
杜阿姨温柔地笑了一下,低下头看怀里的团子,指腹蹭过小猫微湿的鼻尖:“可怜见的,脏兮兮带回来还没吃东西吧?等菜冷一下,我挑点不咸的鱼给它,小猫崽吃咸的不好。”
“颂颂有这份善心很好。”她又补充一句,声音里的疲惫似乎被怀里这团茸茸的生命短暂熨平了些。
单黑砚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赭色的衣料略过空气。他没看我,径直走向餐桌,从消毒碗柜里拿出碗筷,碗碟碰撞的声音清脆。
我踱到餐桌边,刻意挨着他拉开的椅子坐下,椅腿在地板刮出短促的噪音。
杜阿姨也抱着猫过来,把猫轻轻放在一张铺了旧毛巾的矮凳上。
小家伙闻着饭香,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厨房炖的汤氤氲出白汽,饭菜的气味浓烈起来,廉价调合油的腻混着酱油的咸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的药味,像是附着在这间房子砖缝里的幽灵。
筷子刚拿起。
“叮铃铃——”
刺耳的老式座机铃声突兀地炸响,像颗投入平静水潭的石子。
杜阿姨手里的汤勺“哐当”掉进碗里,她脸色猛地一白,像被抽干了血色,几乎是跌跌撞撞冲向茶几旁的电话。
我和单黑砚的动作都停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我们家的电话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医院的通知。
杜岁娥颤抖的手指几乎抓不住听筒,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喂……喂?欸,苏医生啊,老单那边……”后面的话被压得极低,像呓语。
单黑砚放下了筷子,目光沉沉地投向母亲。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室内若有若无的药味仿佛瞬间膨胀开来,塞满了整个胸腔。
就连读心术也失效了——或者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情绪值得形成气泡。
只有一片冰冷紧绷的、名为“等待宣判”的真空。
唉,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突然沉重的氛围。
时间被拉得很长,每一声听筒里的电流滋滋声都像在啃噬神经。
然后——
“真……真的?!好好好!太好了!” 杜阿姨的声音猛地拔高,剧烈的哽咽紧随其后。
她紧紧攥着听筒,指关节发白,身体却松弛下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汹涌而下,冲刷掉脸上所有僵硬的痕迹,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稳定了……稳定了就好……能好,能好的!谢谢,谢谢医生……”
什么?
原来是喜报?
桌上的莲藕汤还在咕嘟,冒着温吞的白气。药味仿佛都被杜岁娥的喜泣冲散了。
单黑砚紧绷的肩胛无声地松开了,他沉默地走过去,伸出手将瘫软的母亲扶起。
杜阿姨反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哭声里夹杂着不成调的絮叨:“病情好转……熬过去了……砚砚,你爸……”
我看看喜极而泣的阿姨和哥,又看看矮凳上似乎被这气氛感染、开始舔爪子的银灰猫团,心里突然翻涌起异样的情绪。
我好像一直置身事外,像个旁观者。
医院来报喜还是报死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期待着哥的情绪外露啊。
杜岁娥的情绪宣泄了一阵,终于慢慢平复。她抹着红肿的眼睛,目光落在矮凳上懵懂的小猫身上,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弯了起来:“这小家伙……”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算是个小福星吧?今儿家里总算有点喜气了!留下吧,咱们养了!”
我的心跳——哦不,是对看戏的期待——漏了一拍。这就留下了?哥的表情呢?我赶紧扭头看单黑砚。
他只是侧对着我,扶着母亲的肩,目光落在小猫身上。
银色气泡在他耳边慢悠悠地飘出来:
「妈高兴就好。」
「不过感觉养猫很麻烦。」
「猫粮、看护、疫苗、驱虫……」
杜阿姨像是这才想起初衷,对还没回过神的我说:“白颂,多亏你捡回来这小福星,以后你可以负责照顾它了哦!要好好对它。”
负责?照顾?
我心里发出一声嗤笑,面上却挤出甜甜的笑容:“知道啦!”
我已经拥有不失效的读心术了,这猫不猫的,关我屁事。
它就是个工具猫,工具猫懂吗?用完……哦不,能力到手,就跟我关系不大了。
我心安理得地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对了,”哥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终于转过来看我,声音不高,但一字一顿,清晰地敲打在我的鼓膜上:“舒白颂。”
“猫是你捡的,以后喂水、铲屎、梳毛,你动手。”
“家里只出它的那份猫粮钱,”他下颚微抬,点了点小猫,“生了病,或者……没养活,你自己负责。”
我刚夹起的红烧肉,“啪嗒”掉回了碗里。
倒不是因为他抠搜的提议,毕竟这猫死了都和我没啥关系。
我愣住是因为,我看见银色气泡在他头顶炸成了一个巨大惊叹号:
「零花钱扣净警告!」
后面跟上一排小字清单:
「幼猫羊奶粉√
小号猫砂盆√
指甲剪√……」
啧。
这位口嫌体正直的哥早已把基础采购清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张着嘴,看着那个嚣张的惊叹号和他那张该死的平静冷脸,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
得意个什么劲儿?!
气泡都把你卖光了你个傲娇精!
我扒了一大口饭,嚼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目光灼灼地盯着单黑砚,心说:你买吧你买吧,我知道你暗地里准备得多充分。你就在那当个默默付出的冤大头铲屎官吧哥。
我咽下那口饭,又不急不忙地舀了口莲藕排骨汤喝,一边喝汤一边慵懒地断断续续说话:“好呀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福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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