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妹妹】
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漂泊。
五六岁之前，是福利院。
后来，有了领养我的养父母。
他们一直给一家定制家具的工厂打工，工厂规模小，工作忙碌，但老板人很好，老板娘更是善良真诚。
我在这个家里待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某一天放学回家时，一向乱糟糟的家里喜庆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养父母眼含热泪地看着我，说，我要有弟弟了。
说不上有什么情绪，只是大脑一片空白，空白过后，轻轻“嗯”了一声，坐了过去，和他们一起吃饭。
老板听说我的养母怀了孕，主动为我的养父母提供了员工宿舍，免他们来回奔波，老板娘还时不时派他们家的小女儿送来各种补品。
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家伙。第一次见面，就眨着一双大眼睛开口喊哥哥，小小的个头，长得还有些圆润，力气不小，拎着大包小包毫无边界感地往里面走。
她太干净，头发，脸蛋儿，处处搭配的新衣服，统统和昏暗逼仄的房间格格不入。
在她自我介绍前，我只是惊疑不定地抓着门把手，连连后退，避开她，好像她的衣角蹭过，都会掀起一阵飓风。
她对我的尴尬和无措毫无所觉，只是将东西麻利地摆好，显然非常熟悉这里的房屋构造。
一层一层，她一边放，一边给我介绍着手中的东西，甚至顺带着科普了每种补品的功效，我才清楚她的身份和来意。
身体渐渐放松时，她盯着我真诚地夸赞：“哥哥，你好漂亮啊。”
我依然站在门口，僵硬地握着门把手，不知该对夸奖做出什么回应。
门外的光线，带着我的影子一直蔓延到她的脚下，她踩着我的影子一步一步走来，走到我的面前，问我：“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低头看着她：“谁是你哥哥？”
她很强硬：“你是。”
随即自我介绍：“哥哥，跟我握手，我是林妤。”
于是，我就有了妹妹。
她喜欢粘着我，莫名其妙地喜欢粘着我。躲也没用，她听不懂我的拒绝，只依照自己的心意靠近我。
命运弄人，养父母去世得很突然，就在她送来这些补品的那天晚上，他们在运送货物的过程中出了车祸。
肇事者给了一定的赔偿金。
这笔赔偿金进了养父母亲戚的口袋，而我则是被当做了累赘扔下，无人认领。
葬礼过后，妹妹陪着我在那个狭窄昏暗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屈膝，背靠着床边，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或许，我真的是个很自私冷漠的人，对于养父母的去世，我的情绪只波动了一个葬礼的时间。
葬礼过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脑海中只剩下思考，思考怎样安置我的以后。
十二三岁，再回到福利院吗？
我还没有答案。
渐渐回神后，我忽然听到了耳边的小家伙发出的抽泣声，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
出事的人是我的养父母，失去家的人是我，当事人尚且没有什么反应外露，这个小家伙却先哭了。
她掉眼泪的时候，泪珠很大颗，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等我听到动静看来时，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痕。
我无措地看着她：“你哭什么？”
问题一落，她忽然朝着我扑了过来，跪在我的腿间，抱住我的肩膀，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下一下安慰似地拍着我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哥哥，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也学着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哭，别哭。”
她只是一遍遍地问，问到最后，变成了肯定句。
“哥哥，你跟我回家。”
从那以后，我又有了家。
妹妹的父母让我在他们家里寄住，至少到我成年，读完高中，我都要和他们朝夕相处。
那时候，我想，成年后就搬出去。
我要赚很多很多钱，好好报答妹妹和妹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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