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呼号着,夹杂着尖锐的悲鸣,白色的帆条在村口的树上飘飞着,仿佛鬼舞。
黄沙漫过,一个青衣人出现在了村口。他看了看手中闪着微光的灵盘,又向前走去。
月光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坐在院子里剥豆子,少年唤做牛四。
牛四这个名字起得很是潦草,可以说只是家里人平时想到他时随便的招喊。村里在他出生那年闹了严重的饥荒,家里实在困难得揭不开锅,他好几次都差点被直接饿死,瘦小的婴儿哭得凄惨,母亲却只是抹泪,嘴里念叨着,命苦,生错了时候。
这些年勉勉强强算是活了下来,今年却又赶上了旱灾,庄稼是全毁了,听说隔壁山头都有好几家人已经被饿死了。
邻居家也好几天不曾听到人声,村子里弥漫着一片死气。
叩叩,敲门声响起,牛四抬起头望向院外的大门。
“阿娘!”,牛四朝屋内喊了一声,没人答应,他便放下手里的活,赶忙去开了门。
打开门,屋外站着的是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子,牛四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来人背上背着的一把剑,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剑把和剑穗,牛四心里一阵惧怕,想必这是一位厉害之人,再细看,方才看清来人的脸。
这一看,牛四想,这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虽然显得有些清冷淡漠却仍能看出此人年龄不大。
“小友,多有叨扰,借问家中长辈,可否暂住一晚?”来人低着头眼神专注的看着他,开口声略显稚嫩却也算温和沉稳。他的手上拿着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中间有蓝色的微光闪烁。
牛四刚要开口,“不借不借,哪里来的野人,赶紧走赶紧走!”牛四的母亲从里屋出来,挥手赶人。
嘭,门一关,隔绝了牛四刚才的胡思乱想。
“……”
风鸣叶站在门外,手持幻星灵盘,仔细又看了看灵盘中间闪烁着的光芒,又看了看禁闭的门,转身离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牛四便被叫了起来,说是和阿爹出去找找吃的。
平时这些都是让老二和老三去的,他因为年纪小干事不利索,一直被认为是家里的累赘,还总被大哥二哥欺负。
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陪阿爹出去,从醒来到出门,家里的气氛便让人感到不适,出门时大姐的眼角还是红的,母亲则不知去了哪里,父亲则一贯的沉默。
走了很久很久,到了一个山头,父亲告诉他,让他去上面高一点的树林找找,看有没有一些野兽出没的痕迹。
牛四听话照做,走了几步,突然察觉不对劲,他转过头看向阿爹。
从小阿爹便不怎么和他说话,印象中他总是对自己威严训斥,唾沫纷飞,或是忽视自己的存在。
此刻他却看到父亲眼睛专注的注视着自己,心头仿佛遭了一记闷拳,牛四突然就明白了。
牛老爹看着转过身去的这个生不逢时的孩子,自己从未认真待过、即将被自己抛弃的孩子,嘴唇蠕动,终究没有出声,双目浑浊终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牛四转过身后便已泪流满面,紧抿双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照着父亲的吩咐去山头找了半天,心里一片恍然,却仍抱着一丝希望——也许自己猜错了呢?
而这一丝希望也随着他找了半个山头也没见着父亲的身影而彻底绝望。
夜幕迅速降临,山中传来几声凄切的兽鸣,牛四已经不哭了、也没有了先前的恐惧,他跑到一棵树下蜷缩着——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是活不过今晚的。
他有悲愤,有怨恨,记忆中没有一天好日子,自己就像活在一个讨好的躯壳里,看着人们为了一块土地兄弟反目,看着人们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白骨蔽野,人面相啖……
就在自己绝望地思考着时,嘭!伴随一声巨响,一个身影摔在了牛四的面前!
牛四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紧紧盯着。
“嘶、”风鸣叶抚了抚脑袋,痛得发蒙。
牛四盯着躺在地上的人,这身衣服似乎有些眼熟?片刻后方想起这是昨晚上来借住的那个年轻人!
看着青衣人在地上躺着,抱着脑袋,仿佛痛苦的模样,牛四想起昨晚上的情景,这人应该不是坏人。
谁知,看了一会,这人竟然一动不动了!又看了一会,牛四心里打着鼓向前迈了迈步。
风鸣叶刚才还在树上睡觉,不知怎么就摔下了树,这会还是懵着的,只觉得头好像被磕到了,抱着头在地上缩着,也懒得动,就准备这么继续睡了。
头疼刚缓了缓,这就准备去会周公了,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风鸣叶这才抬头——竟然是昨晚的小孩?
“你、你没事、吧?”牛四磕磕巴巴地问道,还是有点害怕。
“我?我没事。?”风鸣叶还懵着,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刚才躺着的地,再看看面前的小孩,跟了他父子二人一天了,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知道这小孩一直在山里转悠,好像在找什么,道:“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大晚上还在这?”
“我、”牛四顿了顿,想起自己被抛弃的现实,又想到山中多有千年妖怪可修炼成人形,突然悲从中来,眼里又忍不住流下眼泪,明明已经接受了活 不过今晚的事实,却还是感到很难过。
风鸣叶更懵了,睁着眼看着面前的小孩,不知所措。
“你、你别哭。”风鸣叶起身,说不出安慰的话,谁知这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双手不停地抹着泪。
风鸣叶别无他法,想到小时候师兄师姐们哄自己的方法,找了找,从胸口摸出师父给的灵盘,递到小孩的手里:“这个先借给你玩,你别哭了?”
牛四看着手里的东西,上面微光闪烁着,散发着灵气。
看着小孩可算是不哭了,风鸣叶终于松了口气。
“你是不是找不着家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去?”风鸣叶问。虽然他很想直接把人带走。
牛四看着手里的灵盘,摇头:“我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是什么意思?风鸣叶看他终于不哭了,便也不再过问,没有家便没有家吧。
在凤鸣叶看来曾经的家不如从来就不存在。
风鸣叶看着安静下来的小孩,道:“那你跟着我吧?我教你术法,你做我的徒弟,如何?”
此行的目的就是按照师父的吩咐,找到幻星灵盘指定的人,此时灵盘在这孩子的手里光芒熠熠,相比就是他了。
牛四听着风鸣叶说着做徒弟的好处,听到术法什么的,一脸好奇,眼神期盼着:“以后可以做神仙吗?”
虽然修仙问道最终目标就是飞升成神吧,但是数千年来人间却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人,只得哄哄小孩子,“自然。”
牛四仿佛又有了奔头,连忙点头答应。
凤鸣叶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套自己的外衣给孩子披上,又拿出一个外形精巧的储物袋递给牛四,这是他特地为自己的徒弟准备的,道,“这个先拿着。”
牛四接过,风鸣叶给他解释,这个名为“储物戒”,并告诉他此物的用法。
第二日,清晨,河边。
牛四洗了把脸,小心翼翼地用叶子盛了一点水来到河边一棵树下,风鸣叶接过水喝了一口,叹了叹气。
牛四一阵脸红,昨晚上风鸣叶终于找到了徒弟,难得高兴地教了他一晚上的基础入门功法,他却一点也没学会,风鸣叶肉眼可见的迷惑——难道是自己的教法有问题?
自己当初是怎么学的来着?一点也想不起了,好像是天生就会的?风鸣叶扶额,看来得先教教别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走在路上,风鸣叶问。
牛四脸又红了,看着走在旁边清雅出尘的人,自己衣衫褴褛,名字都不算做名字的,心中一时竟生出了自卑的情绪,“我,家里没有给我取名。”他低头回答。
看他神情有些难过,一向被人认为冷心冷情的风鸣叶竟然感到了一丝怜惜。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如何?”风鸣叶敛眸道。
“嗯!”牛四重重点头。
二人眼前有一片湖泊,像一面镜子般,光华流转,波光微漾。此处已经隔牛四的家很远了,这里的阳光空明几净,湖水里荡着白云蓝天。
虽然后来没有再多问,但是风鸣叶其实知道,这小孩估计是被家里人抛弃了。
虽然这省了很多麻烦,但难以不产生同情之心。
想了想,他轻轻地道:“便唤作‘白云生’如何?云生,云生,白云生镜里,明月落阶前。”
“白云生,云生”,牛四咋摸着,没有读过书的他体会不出其中深意,只觉得十分的好听仿佛告别灰败的过去,迎接新生般,心中像被眼前的湖水沸腾着涌入,填满。
他一边点头,一边高兴地念着:“云生,我叫白云生!”风鸣叶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在第三天,他们终于到了仪城,这里靠近皇城,要富裕得多,进了城,更是繁荣富庶,街道上五彩斑斓,是白云生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的地方。
“那块灵盘你一定得放好了,你的师祖给我派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若是灵盘弄丢了就麻烦了。”风鸣叶嘴里念叨着这一路说了数遍的话,想着自己曾经的不靠谱就总是不放心这个小徒弟,因此反复念叨。而他的眼睛却没有看着自家徒弟,瞟着四周,被各种新奇的东西吸引了去。
白云生又摸了摸怀中的储物戒,这是师父给他的,里面可以放很多东西,现在到了城里,师父说会给他买很多东西放在里面,还可以放吃的,拿取很方便,而且上了封印,只有他自己可以打开。灵盘就放在里面。
风鸣叶带着白云生先去买好成衣,再去沐浴洗漱了一番,终于在傍晚找了家酒店住了下来。
“给,这是门牌,我就在你对面,有事就过来找我。”把门牌放到了白云生手中,风鸣叶便准备转身回自己房间,却没想到衣袖被拽住了。
他只好回过身,疑惑地看着自家徒弟:“怎么了?”。
这一路上两人风餐露宿,但不管是睡哪里,都是在一起的,不知什么时候,白云生已经习惯了和风鸣叶寸步不离,这会也不想分开。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白云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孩子看着不过才十岁出头。之前一起沐浴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这小孩瘦的皮包骨头,手腕脚腕还有一些淤青,连手指都是皲裂的,实在是可怜得很。
罢了,一起睡吧,便点点头,答应了。
把另一间房退了之后,风鸣叶回到房间,一打开门便看到白云生乖乖地站在门口等着他。
白云生穿的是蓝色束袖短衣,刚沐浴洗漱一番,一改之前的邋遢,看着清朗不少,也显得十分乖巧。
风鸣叶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小孩的头,心生无限喜欢,捡到的这个小徒弟真好,将他带回门派,师兄师姐们一定会喜欢的。
白云生捏了捏手指,微微低头,做乖巧状。
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对他好颜相待的人了,从前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家里的人都总是百般嫌弃。
风鸣叶将外衣脱下,回头看白云生:“傻站着干什么?”
白云生赶紧走过去,把外衣脱了,然后乖乖看着风鸣叶。
“你睡里面吧”
白云生乖乖点头,上床睡到里面去。
片刻后蜡烛被风鸣叶挥手熄灭,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云生感到一股气息靠近,然后一只胳膊搂住自己的腰,没过多久,师父的气息便平稳了下来。
白云生感到从未有关的安逸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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