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上午的课过得就像熬一锅没选对料的汤,熬半天熬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来到最后一节课,窗外的蝉鸣嗡嗡的响,跟老师平缓的讲课声混在一起,陈允桥手肘撑在桌面上,另一手转着笔,看着政治老师切到下一页又是跟教材书上的文段一模一样的ppt,然后又一字不落的把它念出来。
姜恬也盯着“唯物辩证法”几个字,指尖有规律的轻叩着桌子。
一下,两下……
“铃铃铃———”
“走!”
姜恬噌地一下站起来,书包往肩上一甩,拽起陈允桥的袖子就要往外冲:
“快快快,糖醋排骨在二楼等我。”
“等会,我笔盖还没盖上…”
陈允桥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忙不迭把笔跟笔盖都抓起来,跟着他往楼梯口跑。
……
两人跑到饭堂二楼的时候,窗口前已经排起了不算短的队伍。
陈允桥看了看周围的人,虽然是一下课就跑过来,但饭堂里已经没剩几个位置了,他转头对姜恬说:
“你先去占位置吧,我买完过去找你。”
“好啊。”
姜恬笑嘻嘻的从口袋里找出饭卡,递给他:
“素菜我要土豆丝。”
“好。”
陈允桥把书包递给他,接过卡去窗口排队,姜恬抱着他的书包在人群里转来转去,好半天终于看靠窗处有个空桌,他几步跨过去,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扔,刚坐下来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
“姜恬——”
姜恬回头看,徐逸溱端着排骨朝他走过来。
“我找好一会了,这个点饭堂根本没座位啊,蹭个座。”
“你怎么这么快,我一下课就跑出来了现在还是要排队,你这都吃上了。”
徐逸溱本来想坐姜恬对面,但姜恬往旁边挪了挪,于是他就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我最后一节调课了,体育课下课早。”
徐逸溱往嘴里塞了块排骨,含糊不清地说:
“但排完队就发现没位置坐了,幸好转了半天看到你了。”
“这帮人全是来抢排骨的我靠,幸好我提前来了不然还不一定能吃上。”
Y中的食堂向来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素菜炒得寡淡如水,荤菜油水多到能浮起筷子,只有不定期出现,只能靠小道消息解锁的隐藏菜单上的糖醋排骨比较像正常人能吃下的饭菜。
“对啊,除了排骨其他菜简直没法看,我上次打了份鱼香肉丝,结果一点肉沫没见到……陈允桥这里——!”
话还没讲完,姜恬就看到了人群里正找人的陈允桥,朝他招了招手。
陈允桥视线望了一圈终于看到窗边的人,转身就要快步走来,突然看到姜恬旁边还坐着个徐逸溱,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
徐逸溱看着陈允桥面色不悦的在姜恬对面坐下来,发觉他们已经和好了,乐道:
“怎么,看到我也在这里觉得很不乐意吗?”
“知道还不快滚。”
陈允桥淡淡的开口,把餐盘往桌上一放。
他没看徐逸溱,只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几块排骨放进碗里,然后给姜恬推过去:
“多吃点,我看阿姨刚从锅里捞出来的。”
姜恬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含混地说:
“今天炖的好软。”
徐逸溱在旁边啧了一声:
“我说陈允桥,你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好说好歹也算有点交情吧,从来没见你给我留过排骨。”
陈允桥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戳了戳碗里的土豆丝:
“你哪位。”
“合着跟姜恬待一块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徐逸溱笑着拍了下桌子,作势要伸手去拧他胳膊,然后就被姜恬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吃你的饭吧。”
姜恬把土豆丝拌进排骨酱料里:
“你们真的是,每次见面不掐两句就难受。”
徐逸溱咽下嘴里的排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姜恬:
“对了,下周那个采风活动,你记得提前把表填了给我,我顺手拿去一起交了。”
姜恬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允桥抬眸瞥了他一眼:
“什么采风活动。”
“呃……”
之前有这种活动姜恬都会第一时间问陈允桥要不要一起去的,但这次他们闹矛盾,姜恬还没来得及跟陈允桥说。
“就是摄影社下周有个采风活动,去同天湖拍照的,社长现在在收集要去的人的名单。”
徐逸溱兴致勃勃地接了话:
“陈允桥你要去的话得快点啊,社外人员也要在名单上填名字。”
“名单在你这里吗?”
“在我书包。”
徐逸溱从书包夹层抽出填名单的纸,陈允桥没说话,伸手接过那张名单纸,指尖在纸面边缘轻轻划了一下。
姜恬看着他垂着眼帘的样子,心里有点打鼓,小声道:
“其实……我本来想如果我们和好了就跟你说的。”
陈允桥淡淡“嗯”了一声,笔尖在“参与者”那一栏顿了顿,侧头问姜恬:
“你想去吗?”
“想啊。”
姜恬眼睛亮了亮:
“想和你去。”
徐逸溱在旁边帮腔:
“姜恬也是你们之前闹矛盾才没跟你说啊,如果通知下来的时候你们没闹矛盾,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
陈允桥没再接话,只是在名单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利落,然后把纸推回给徐逸溱,顺手又往姜恬碗里夹了块排骨:
“快吃,菜要凉了。”
姜恬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突然笑出声:
“那我们说好一起去啦。”
徐逸溱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合着我刚才说了半天全是废话是吧?”
……
三人一路回到姜恬和徐逸溱的宿舍楼前,陈允桥停住脚步,对着姜恬说:
“那我先回那边了,下午起床来接你。”
“好。”
姜恬点了点头,抱着书包看陈允桥走向另一栋宿舍楼,才转头跟徐逸溱往楼梯口走,边走边问:
“你周五放学有没有空啊。”
“有啊,怎么了。”
徐逸溱拉开书包拉链翻宿舍钥匙。
“跟我去买张存储卡好不好。”
“买存储卡?你那相机不是刚换过没多久吗?”
徐逸溱掏出钥匙开宿舍门,一边回头看他。
“莫名其妙不见了…”
姜恬又想到江余那台型号一样的相机,有点垂头丧气。
“陈允桥知道里面都是他的照片,我不好叫他一起去买。”
“行吧,我懂了。
徐逸溱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安慰道:
“没事啊,我周五跟你去数码城买,然后周末不是刚好采风吗,你直接使劲拍他,把之前的都补回来不就好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说不定就是你自己放哪儿忘了,过两天它就出现了也不一定。”
“先别想了,下午数学课呢,抓紧时间睡一会先吧。”
“嗯……”
姜恬被他说得稍微缓过点劲,点了点头爬上床:
“也是……先不想了,睡会儿再说。”
……
姜恬趴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意识像是沉进温水里,晕乎乎的。
梦里是他跟陈允桥一直以来的经历,幼儿园陈允桥会把被抢走的积木默默塞回他手里,小学两个小孩坐在教室门口一起等大人接回家,到了初中两人背着书包在夕阳下并排走……
转眼就到了高中刚入学那天,人潮里姜恬抱着相机跑来跑去找新教室,差点撞到人,抬头就见陈允桥皱着眉扶了他一把。
两个人从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同桌,陈允桥上课会提醒他不要打瞌睡,下课就教他做题,午休他们一起吃饭,放学就一起回家。
这样的日子平和又有规律,直到……
“我叫江余,从二中转过来的,从今天开始……”
画面突然像被按了快进键,又猛地卡顿,再恢复正常时,画面里只剩下陈允桥跟江余。
从江余自我介绍开始,不同于他记忆里的全然不在乎,梦里的陈允桥抬头往台上看,眼神里还多了点他从没见过的好奇。
下一秒,同桌的空位上换了人,陈允桥低头给江余耐心的讲题,和记忆里给姜恬讲题的样子重合,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陌生。
陈允桥不再天天和姜恬一起走,很少来他座位看他,不会再等他的时候给他带牛奶,吃饭也只剩他跟徐逸溱两个人。
其实徐逸溱很多时候都是跟自己班的一起吃,所以大部分时候他只能自己踏进饭堂。
采风的时候看见自己站在柳树下,远处的陈允桥正弯腰帮江余捡落在地上的镜头盖,动作比以前替他捡笔时还要自然。
可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什么地方错位了。
远处的摄影社员在拍风景,姜恬却觉得整个湖岸都成了背景板,他下意识举起相机,却发现取景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身影,陈允桥跟江余坐在石头上,江余笑着递给他三明治,像极了以前他和陈允桥并排坐在操场看台上的样子。
但是这次,他成了那个站在远处的旁观者。
姜恬的手指在快门上悬了很久,终究没按下去。相机变得很重,重得像他心里堵着的那些话。
他受不了的把相机放下去,然而抬起头时,湖边的场景突然像电影场景一样迅速开始褪色。
“陈允桥?”
姜恬的声音有点抖。
湖边零零散散的人从他放下相机开始就不见了,姜恬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脚下的草地正在变软,像踩进刚翻的泥土里,低头一看,草叶正一片接一片地失去颜色,从鲜绿变成枯黄,再变成灰扑扑的粉末,被看不见的风吹散。
“姜恬。”
他蹭的一下回头,背后什么都没有。
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听不太清,但又有点熟悉,说出来的话让他背后发凉。
“我会替换掉你在故事情节里的一切。”
——
姜恬猛地被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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