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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心里很苦

回想高中三年,夏小雨和萧恒的交集几乎寥寥可数,因为她总是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与谁都不亲密,而萧恒,是校园风云人物,男神一般的存在,围绕在他身边的,也都是活泼开朗的同学。

俗话说: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正值花季年华,她自然也不例外,也会充满爱意地关注班上那个最干净、最阳光、最帅气、最开朗的男同学,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光明正大喜欢他、接近他、追求他的女同学,她的喜欢是沉默的、说不出口的,只能深埋心底、藏进梦里。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交集,也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亲密接触,是在高一的第一次黑板报评比活动上,以她的个性,不会主动挑大梁,但因为会画画,写字写得漂亮,她被班主任和班委会成员委以重任,全力配合宣传委员负责黑板报的刊出工作。

那天放学以后,同学们都去参加课外活动了,宣传委员放下一纸草图和几篇文章节选,就以参加社团活动为由,让她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出黑板报。

她一向不太会拒绝别人,这一次,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宣传委员,便默认了这个十分不合理的安排,然后独自在教室里,时而比比划划,时而涂涂改改,时而写写画画,忙得不可开交。

此时此刻,教室内外简直就是两个天地,外面欢声笑语,热闹非凡;里面孤身一人,冷冷清清。

夕阳西下,一缕橙黄色的光线透过教室窗口照射进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黑板报上面的花草树木之上,给整个黑板报增添了几分神圣的气氛。

“哇!真美啊!”少年的声音清澈透亮,像山间潺潺流淌的泉水,干净却不失活力。

这冷不丁的一声惊叹,吓得她如同惊弓之鸟,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幸亏那少年手疾眼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伸手将她稳稳地扶住了。

萧恒的手扶在她的腰上,虽然隔着宽松的校服,仍是带起了一阵颤栗,他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怕你摔倒,才这样扶你!”

“没关系。”她只觉得面红耳赤,又赶紧道了一声谢,然后跳下板凳,逃也似的从后门溜走了。

自那以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萧恒,偶然与他目光交汇,也会立即移开,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好像欠了人家五百万却不想还似的。

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她的肚子也十分应景地“呼噜”了一声,瞬间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她来到西苑食堂的饭菜窗口,看着花样众多、价格便宜的美食,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胃口。

X大共有九个食堂,学生每天最纠结的事就是早中晚三餐吃什么,因为真的太多选择了!

西苑食堂旁边还有一条美食街,天南地北的小吃齐聚于此,常常让人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记得还没上大学之前,她就听学长学姐们提过,说大学食堂是最让人有幸福感的地方,因为那里的美食一年四季不重样,而且好吃不贵。

她对美食没什么要求,能够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但这一次,她感觉心里很苦,想吃点甜食,于是买了一块蛋糕和一杯奶茶,就当是午餐了。

她突然想起网络上很火一段对话。

A说,心里很苦的人,要多少甜才能填满啊?

B说:心里很苦的人,一点点甜就能填满了。

不知怎的,眼泪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父母挣钱不容易,所以一有空就帮忙干活,生活方面也十分节省,学习上更是自觉,从不让父母操心。

然而,这么多年来,不管她有多么懂事、多么孝顺、多么优秀,父母的视线和重心依旧在夏大风身上,只因为他是儿子,而她是女儿。

这种长期不被重视的状态,给她带来的最直接的伤害,就是极度的敏感和自卑,所以,在自己喜欢的男生面前,她只会本能地选择躲避。

当她得知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时,内心是开心的,可是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不配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人,还有她和那个人之间的“工作协议”,这种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干净,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纯洁,其实挺让人崩溃的。

她猛吸了一口奶茶,咬到了超多Q弹软糯的黑糖珍珠,透着迷人的焦糖气息,顿时觉得超满足!

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只允许自己悲伤五到十分钟。

这不,吃完蛋糕,喝完奶茶,她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好啦,下一站,去图书馆!”

她十指交叉着,活动了一下筋骨,像是要去图书馆大“干”一场似的。

没想到,还未等她迈开步子,就接到了陆龙腾的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不停跳动的名字,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一想到某人,某人就打电话过来了,真是应了一句话,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之后,才滑动接听键。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里?”

“哦哦,我在学校啊,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说一个具体位置,我现在马上过去接你。”

“您……您这是……已经到我们学校了吗?”

“对,我从正大门进来,刚刚经过大礼堂。”

“这样啊,我就在前面一点,西苑餐厅旁。”

话音刚落,一辆豪华轿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太招摇了!太明目张胆了!

天啦!地啦!他们不怕招人怀疑嘛?

反正她的一颗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上了。

“陆先生——”一个甜美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正是她的辅导员李雪。

她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开了,然后做贼心虚似的躲在一旁的大树后面,心一直怦怦乱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不是做贼心虚么?

说起她的辅导员李雪,那也是一个校园风云人物来着,远的不说,就说今年暑假吧,她在陆氏集团实习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由于表现十分出色,竟被破格提前录用了,别人都是去公司打卡上班,她却是个例外,只需利用课余时间办公,有空的时候再去公司沟通一下,啧啧,这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的,可见她有多么优秀了!

相比之下,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比如:此时此刻,她就像做贼心虚一样,怀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鬼鬼祟祟地东张张、西望望,特别害怕被人看到,尤其是熟悉的人,就怕他们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傍大款、被包养、自甘堕落……

诸如此类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敢听,太可怕了!

在当今这个社会,由于网络的普及和信息传播的便捷性,黄谣已经成为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而女性,成为了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之一。所以,人们常说,毁掉一个女孩的方式,就是造黄谣。

像她现在这种情况,说清白吧,也并不清白;说不清白吧,好像也不对。

也许只有在她自己心里,她才是清清白白的。

她想,她的人生已经足够悲惨了,目前唯一的念想,就是保护好她心里那个清清白白的自己,让她心里那个清清白白的自己可以自由地站在阳光下,安安心心、顺顺利利地读完大学……

阿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夏小姐,陆先生让你过去。”

她回过神来,慌乱地说道:“哦,好的,刚刚那个女孩,是我们班的辅导员……”

阿杰点点头:“我知道,还有,陆先生也知道。”

她看了看阿杰,心里已经有数了,便不再做任何解释,径直走向陆龙腾的车旁。

阿杰小跑过来,贴心地替她打开车门。

她急忙用手挡在额头上,快速进入车内。

陆龙腾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怎么?怕被人抓到把柄?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吗?”

“您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张扬,仅此而已。”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有另外一种想法:“你当然不怕见光啦,因为你是男人嘛,身边的女人越多,越能显示你的地位和能力。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一个女生,一个女大学生,而且还是一个家境贫穷的女大学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陆龙腾莫名来了气,见阿杰没有眼力见地坐上了驾驶座,便没好气地说道:“阿杰,我想喝咖啡,你去帮我买杯咖啡,给夏小姐也带一杯!”

阿杰这才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于是立即下车,以小跑的姿势,跑向西苑食堂那边的美食街。

她有点后悔,刚刚不应该用赌气的口吻说话。

没想到,陆龙腾却换了一副面孔,温和地说道:“昨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和父亲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加上在那边听了一些‘弃车保帅’的歪理,我的怒火就止不住了,才会对你说出那番‘棋子论’。事实上,我从来、从来没有拿你当过棋子,而且,我有对你坦白过,对吗?”

她很惊讶,转头看向他,见他面色温柔,眉目含情,不由得有些动容,嗫嚅道:“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

陆龙腾盯着她,明摆着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好几次想伸手拍拍她的头,然后质问一句:“能不能多反抗一下?”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叹了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后背直直地靠在车座上,然后双手抱胸,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说道:“梁文道曾在《圆桌派》说过,最理想的人际关系,就像人跟猫的关系。它跟你做伴但不干扰你,那种不去过分介入的‘冷漠’,像是在维护彼此的界限和空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转头看向她,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让她面向他,接着,深情地说道,“我希望你,对别人冷漠一点,把热情还给自己,多分一点心力给自己。同时希望你明白,适度的冷漠能够让你不必处处照顾别人的情绪,因为你不再担心没顾及就被世界抛弃;不必时刻满足别人的期待,因为你不再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而不被爱。当你开始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快乐,才会认真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该往何处去。”

她一时半会儿没有get到他的意思,自顾自地解释道:“其实,我一直都有自己的规划,也一直都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我刚刚说的话,你慢慢消化吧。”陆龙腾懒得理会她这些小心思,开始表明他此行的目的,“今晚有个慈善晚宴,我需要一个女伴,我们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带你好好打扮一下。”

“可是,我今晚有课,能不能……”

“不能!”他的语气很强硬,不容置喙的那种,“你请假也好,找人代你签到也好,自己搞定!”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好。”

也许,这份委屈只是开始而已,毕竟,她是金丝雀,是抵债品,是一个被包养的女人,哪里还有自由和尊严可言呢?

她感觉自己的人格好割裂啊,既想要清高,又并不清白,就像人们说的那样,又当又立!

可是,可是,这并不是她能够左右得了的啊!

苍天啊!她真的好想大声怒吼,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她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她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抹了抹眼泪,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找人帮忙请假,或者代她签到。

找来找去,她还是找了王薇,于是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薇薇,我今晚有点急事,不能去上课了,麻烦你代我签个到,明天请你吃饭哈。”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条信息:“明天上午,我再给你带杯奶茶,你把笔记借我抄一下呗!谢啦!”

对方几乎秒回:“OK的啦,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那么客气,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想要请客,那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啦!”

看着这些平常的文字,她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由此可见,人还是需要朋友的,没有朋友的人连个信息都发不出去,实在太可怜了!

陆龙腾突然开口:“搞定了吗?”

她“哦”了一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搞定了。”

“中午想吃什么?”

“其实,我已经吃过了。”

“没关系,你看着我吃也行。”

她有些无语:“好的,听您安排。”

突然陷入一阵沉默。

陆龙腾再次开口:“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老天,她哪敢不高兴啊?她只是不想说话,怕说多错多而已。

“没有不高兴,只是因为今天起早了,连上了两节课,还自习了一节课,所以有点累了。”

“那你在车上睡一会儿,不用跟我去吃饭了。”

这样最好,可算是听到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陆先生,谢谢您的体谅!”

谈话刚刚结束,阿杰就带着咖啡回来了,他坐在驾驶座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见他们一人拿着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脸上的表情都很自然,他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到了饭店,阿杰将车停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然后下车,替陆龙腾打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堂,径直上了三楼包间。

“啧啧啧,有钱人的一顿饭,比我一个月的伙食还贵!”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点仇富心理,“他们天天吃山珍海味,也不怕吃坏肚子!”

发完牢骚,她赶紧闭上眼睛,趁他们吃午饭这个空档,得好好睡个午觉,不然哪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慈善晚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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