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被五个大汉团团围住，那五个大汉一边踢他一边叫嚷着：“敢偷王府的东西吃，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那少年没有吭声，只是蜷缩成了一团。
凌霜在去苍山的路上看到了这一幕，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师父说过了，此去路上，定要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任何方式都可以，于是笑眯眯的走向前道：“各位大哥，这小孩看起来年纪不大，我替他赔了银子这事就算了吧。”
凌霜本着大家现在都喜欢收钱办事的选择。
虽然她也很爱钱，但是也不能看人把一条人命活活踢死吧。
她将沉甸甸的银子递过去，那为首的汉子眼睛在钱袋上盯了一瞬，闪过一丝贪婪，却猛地挥手将其打开。
“王府的事，是几个臭钱就能打发的？”他恶声恶气地道，眼神却泄露出一丝对上方命令的畏惧，“滚开！少多管闲事！”
旁边一个汉子却盯着凌霜看的眼睛都直了，忙对为首的汉子道：“大哥，这小娘们姿色真不错啊，要不给我做媳妇儿吧。”
那大汉听了，忌惮地扫了眼凌霜的衣着气度，嘴上却仍逞强哈哈大笑道：“老三，你也就这点出息了。报上名来，哪家的？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凌霜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有些火冒三丈。
本来想着花点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结果这些人不光不买账还调戏上她了？
“一会你就知道我是哪家的了。”凌霜冷冷的说道。
老三听见凌霜的语气不大好，又见她孤身一人，色胆包天，于是对大哥说：“大哥我看她想救这个灾星，不如我娶了她做媳妇你把这小子放了吧，就当给我做个顺水人情了。”
大哥皱着眉打量凌霜，一时有些犹豫。
凌霜对于他们这种自说自话的本事惊到了，她好像有点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那老三说着就想来搭她的肩膀，凌霜就着他的手反手就拧住他的胳膊，咔擦一声，干净利落的拧断了他的手腕，老三痛的发出了惨叫。
“妈的！废了她。”为首的大汉见兄弟被伤，那点犹豫立刻抛到九霄云外，目眦欲裂，怒吼着和其他三人扑向了凌霜。
结果毫不意外的，五人被揍得鼻青脸肿。
“现在知道我是哪家的了吧？”凌霜蹲下身来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是姑奶奶”为首的大汉捂着脸谄媚的说道，剩下几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银子你们拿着吧。”凌霜笑眯眯的拿着钱袋子说道。
“不敢不敢，姑娘您拿好。”为首的大汉动也不敢动，冷汗涔涔。
凌霜见状，唇角笑意更深了些，从善如流地收回钱袋。“那这还挺难办的，”她语气轻松，仿佛闲话家常，轻轻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们说他偷了东西，他肯定是没有银子的，你们又不肯收我的，回去你们也不好交差不是吗？”
她笑吟吟地看着地上哀嚎的几人，目光最后落在为首那人脸上，带着一丝看似纯然的好奇。
那大汉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这笑容比刚才的拳脚更令人胆寒，哪里还敢隐瞒，忍痛哆哆嗦嗦地开口：“他、他没有偷……是、是王府里的贵人……看他不顺眼，嫌他脏了地方，找了个由头，让、让我们‘教训’他一番，给、给贵人出气……”
“哦？”凌霜眉梢微挑，笑容不变，眼底却悄然结了一层薄冰，“原来是坏了贵人的‘好事’。”
她不再看那几个瘫软如泥的汉子，转身走向那个始终蜷缩在地、沉默得仿佛不存在的少年。
她在少年面前蹲下身，鹅黄的裙摆铺散在尘土里。
她刻意放柔了声音，试图驱散方才动手时的冷厉：“没事了，他们不敢再找你麻烦了。你……”
她的话音顿住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
凌霜准备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神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仿佛失去了属于人类的意识部分。
那眼神……不对劲。
凌霜心头猛地一跳，那少年对着凌霜伸过来的手就咬了上去，凌霜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的咬着，也没有吭声，虽然真的很痛，她也最怕痛了。
救人还被咬，这就是师父说的好人有好报吗？她也没有什么恋痛的癖好啊，看着这少年孱弱又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另一只手轻柔，缓慢的摸着他的头，一边感知着他体内狂暴混乱的气息，小心操控着一丝极细的灵火，精准地灼烧掉那股盘踞的阴冷力量。
嘴里安抚的说着：“没事了。”
他身体里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消散，让他的神色恢复了清明。渐渐的松开了自己紧咬住凌霜的嘴。
看到眼前少女的手被他咬的地方还在流血，又感受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瑟缩了一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沙哑，轻声说道：“多、多谢姐姐相救，对不起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凌霜微微一怔，知道他大概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
她神色缓和下来，声音更柔了些：“不必怕，已经没事了。”她伸出手想扶他，“你可有受伤？还能站起来吗？”
少年借着她的力道，踉跄着站起身，身体似乎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始终低垂着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我……我没事，谢谢姐姐。”
凌霜拿出刚刚没给出去的钱袋子，递给他道：“这点钱虽然不是特别多，但够你吃个一年半载的。”
那少年轻轻推了推凌霜递过来的钱袋子，弱弱的说道：“我想跟着姐姐……”
凌霜这才仔细端详他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还未完全成熟的脸已经有了凌厉的下颌线，高耸的鼻梁恰到好处，皮肤苍白的看起来像没有一丝血色，身材看起来又太过瘦弱。
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
凌霜此行出山一是为了历练，二是为了查明父亲的死因，而且路途遥远，还要捉妖。
带上他的话，危险重重困难重重。
凌霜心里否定了无数遍——不行，绝对不行，这是个麻烦。
可那少年像是看穿了她不会带他上路一般，身体晃了晃，竟直接昏倒在地，即使在失去意识时，眉头也紧紧蹙着，嘴唇无声地嗫嚅，像是仍在哀求或抵御着什么。
凌霜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背，终是叹了口气。她终究没办法把这样一个浑身是伤、无家可归还可能被王府贵人惦记上的孩子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先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等他伤好了再说吧。”她这么想着，无奈地背起了少年前去客栈。
他真的好轻，骨头硌人，可怜孩子，看起来不过14-15岁，饭吃少了吧，就这种体格的话，说偷饭吃还真有可能，凌霜撇了撇嘴。
到了客栈，凌霜叫小二给他擦洗了身体。
又叫小二给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她给他喂了药。
少年再醒来时，凌霜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少年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这时凌霜迷迷糊糊的看到少年起来了，于是揉了揉眼睛，问道：“你好些了吗？”
少年怯懦的答了一声：“嗯，我好些了，多谢姐姐救命之恩。”他的声音依旧微弱，但比之前多了些力气。
“你家住哪里，我……”凌霜本想问完就送他回去，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我……我没有家……”少年怯生生地回答，手指紧张地绞着破旧的衣角，目光低垂，不敢看她。
凌霜听他这样答，再看他的模样，心又软了，但也不便问他别的事，只问了一句名字。
“奚无垠。”他简短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 看来你爹娘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能成才，给你取了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好名字。”凌霜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
好名字吗？奚无垠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告诉他，天地如此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故给他取名无垠。
“那……姐姐呢……姐姐的名字是……”奚无垠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凌霜的眼睛。
凌霜被他那清澈又带着依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软，别过头说道：“我叫凌霜。”
“那我以后就叫你凌姐姐了可以吗？”奚无垠有些期待的说，眼睛里仿佛有了微弱的光亮。
“可以是可以……但是……”凌霜话没有说完，只见奚无垠猛地从板凳上起来，可能是因为虚弱，身形晃了一下，却依旧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垂着头，声音带着哽咽和决绝：“凌姐姐，求你带我一起吧！我什么都愿意做，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我绝不给你添麻烦！我、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
看着他卑微哀求的样子，凌霜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无助的自己，也是这般恳求着母亲的庇护。那点犹豫和理智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心酸冲垮了。
她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好吧，你先跟着我。但我话说在前头，前路危险，我可能无法时刻保障你的安全。”
“我不会给凌姐姐你拖后腿的！我会很小心！”奚无垠立刻答道，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近乎誓言般的认真。
凌霜看着他突然振作起来的样子，心下微微诧异，却没多想，只当他是绝处逢生后的激动。“好了，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先去床上休息。我再去要一间房。”
她安置好奚无垠，下楼另要了一间客房。
躺在床上的凌霜翻来覆去。
“我真是疯了，怎么就答应了呢……明明是个大麻烦……”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一想到那孩子昏倒时不安的模样和跪地哀求的眼神，那份硬挤出来的后悔又慢慢消散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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