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云层密密匝匝的压盖下来，将沼泽中央的岛屿和上面的建筑，全都笼罩进了一层压抑的气氛之中。
黑巫师的巫术实验室。
耳旁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音很熟悉，是他的同学。
华斯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面前冒着泡的浅绿色液体突然开始变得粘稠，然后颜色开始加深。
在几秒之后，它几乎凝固、变成了黄褐色，并且散发出了难闻的腥味。
华斯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消失了，一丝恐惧和愤恨交杂的情绪爬上了他的心头。
又失败了……
今天他的老师给了他两份魔药材料，让他在中午前交出一份清醒药剂，而他面前这份失败的魔药，就是用第二份材料制作的。
两次机会，但他却都失败了……
他很确定自己的操作没有问题，但是制作魔药本身就有失败的概率，
很不巧，他今天的运气貌似很不好。
华斯想起了那些凄惨死去的学徒们。
他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了吗？
呆坐在地上，华斯看着面前几乎凝固的液体，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几个月前，华斯还是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社畜。
他是在半年前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个黑巫师的学徒。
黑巫师有很多学徒，他拿他们当作实验助手/仆人/泄愤工具/实验材料……
总之，学徒这种生物，可以说是一点人权也没有。
或许是凭借着成年人的理智，华斯成了一群孩子中活的最长的一个。
但这也是他仅有的优势了。
而现在，作为穿越者的优势，也无法继续庇护他了。
……
突然间。
气流被搅乱了。
零环法术——法师之手。
“碰——！”
身形单薄等少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华斯紧紧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这样，就能保全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似的。
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袍中的人，眼中一瞬间闪过了一抹恨意。
但是很快，他就强行挤出了笑容。
“我错了……我下次肯定不会失败了……”
穿着黑袍的人注视着华斯，他缓缓的开口了，声音苍老沙哑。
“你是我活的最长的一个学徒，我想你是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的，我不想像杀了那个蠢货一样杀了你。”
华斯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看上去温顺极了。
“是的，老师……”
黑巫师转身离开了，他的实验还没有完成，没时间和一个学徒浪费。
于是空旷的实验室中，便只剩下了华斯一个人。
他脱力般的向后倒去，看着压盖着的云层，眼神有些涣散，华斯苦笑了一声，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无声的笑了起来。
一口气哽在喉头，华斯咬住下唇，在情绪激烈地涌动了片刻之后，一点点的全都收敛了。
“哈……太好了……”
“是因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才没有被杀死吗？”
“……不管怎么说，今天我又活下来了！”
是的，至少他还活着。
活着，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希望。
……
其实刚穿越来的那段时间，华斯也尝试过从这里逃走，但是黑巫师的魔法实验室，建造在一座沼泽中的小岛上。
——四个月前，有一个同为黑巫师学生的男孩曾经组织去了一群人想要乘夜逃离这里，华斯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在劝阻无效之后并没有参与。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站在小岛边缘，在黑巫师的身边，眼睁睁的看着那艘被他们偷走的小船把他们带了回来。
正常的小木船怎么可能在沼泽之中行驶？
华斯也是依靠着一点判断，这条小船被黑巫师施展了魔法。
黑巫师枯瘦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层鸡皮疙瘩从华斯肩头蔓延开来。
华斯有些悲哀的回想着当初的事情。
那些人看到站在黑巫师身边的华斯和其他几个人的时候，眼神全都变得满是怨恨。
……他们大概是觉得，是他们告了秘吧？
华斯叹了口气，坐起身，脸上再次浮现出了苦笑。
他们怎么想，现在早已不重要了。
现在，出逃的六个人，还在岛屿的边缘充当着石雕。
黑巫师把他们抓回来之后，在华斯的面前，一个个的将他们彻底石化，制成了岛上的“风景线”。
……
而华斯也并不是毫无尝试。
那是两个月前。
四个月的时间，华斯的体内诞生出了一丝微弱的魔力——黑巫师在心情好的时候，也是会教他们一些东西的。
其他所有的路都有人尝试过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但是有一条路却是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
杀了黑巫师！
在诞生出这个想法之后，华斯便不断的准备着。
下毒？
非常糟糕，在这附近，华斯根本找不到具有致命性毒素的东西。
趁夜偷袭？
更糟糕了，他甚至无法进入黑巫师的居所。
实验意外……
华斯觉得这个或许可行。
他注意到，黑巫师在实验过程中，会用到一种极为特殊的水晶，而这种水晶如果爆炸，和小型的炸弹也差不多了。
这就是黑巫师从来没有让这种水晶在自己的身边爆炸过。
于是华斯努力的混成了黑巫师的实验助手，然后在一次实验中，他突然引爆了这种水晶，想要和黑巫师同归于尽。
是的，同归于尽也出现在了华斯的选择之中。
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但他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草率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
黑巫师冷笑着看着他。
“谁告诉你往灵魂水晶中注入混乱的魔力就可以将其引爆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怎么可能？
华斯呆滞地看着黑巫师，他的脑中满是一个月前黑巫师往这种水晶中注入魔力时稍有急躁，便导致其爆炸的画面。
“灵魂水晶只有在其本身便在失控边缘时，才会受到一点外界的刺激便发生爆炸，很不巧，这一块相当稳定。”
“……决定杀人之前要藏好眼中的杀意和胆怯，这是常识。”
华斯不可置信的看着黑巫师，不敢相信他竟然知道自己今天准备动手。
黑巫师继续冷笑，用上面镶嵌有黑色宝石的魔杖指着华斯。
下一刻，华斯只感觉仿佛是有无数细小的针诞生在了自己的血管中，然后疯狂的搅动起来……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地，他在拼命的尖叫，仿佛这样就能缓解身上的痛苦似的。
事实证明，人在痛苦至极的时候，是可以抛弃掉很多东西的。
华斯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哀求黑巫师了的，但是到现在，两个月过去，他觉得自己都已经死心了。
黑巫师在他身上留下诅咒，并且稍有心情不好，便是变着花样的用魔法折磨他。
想逃出去，已经变成了想活下去。
……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还不如一死了之……”
华斯有点后悔，刚穿越来的时候，他就应该跳拉进沼泽一死了之。
但是这种想法只是在他的心头一闪而过。
挣扎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一点也舍不得死了。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是死，也要拉上黑巫师一起！
从地上起身，华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半开放的实验室，在绕过一些荆棘之后，他去到了实验室的后方，在这里，地上躺着那个可怜的同学，也是现在他继续处理的“东西”。
作为黑巫师的学徒，华斯的工作除了实验助手、生活助理、发泄对象之外，还有掩埋尸体。
沼泽边缘的泥土就恢复了平整，这块位于沼泽中央的小岛面积很大，如果华斯没有逃跑的心思的话，恐怕需要过很久才会意识到这片土地的四周全都是沼泽。
华斯终于是把土坑填平，他正想着往回走，去打扫一层实验室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泛着光的东西。
……
华斯的脚步停下了。
他仔细的看着地上的东西，眼中一瞬间闪过了一抹亮光。
这东西他很熟悉。
那是一块透明的水晶，中央却是有这一团燃烧着的火，火光正在不断的跳动着。
灵魂水晶？
华斯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他想要马上去将这块灵魂水晶捡起来，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立在原地，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上一次试图利用灵魂水晶和黑巫师同归于尽失败的记忆浮现在他心头，让他的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
这会是个陷阱吗？
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出现灵魂水晶？
并且看起来，魔力还相当的混乱，并不稳定，属于是可以爆炸的那种。
这是黑巫师的考验吗？
还是说……真的只是一个巧合？是因为自己刚才翻动泥土带出来的？
华斯总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快速的跳动着。
灵魂水晶只有在完全稳定的时候才是安全的，但是现在，这块水晶明显已经处于爆炸的边缘了。
如果……
如果……
如果……
华斯闭上了眼睛。
对于他现在的处境而言，“希望”是一个多么渺茫有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词啊！所以哪怕这份“希望”是个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华斯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身上的魔力，将其捡了起来。
黑巫师没有突然出现，他之前就在自己身上的诅咒也没有被触发……
华斯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低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引爆这颗水晶，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不如尝试着和我合作，我们一起离开。”
华斯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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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学徒是没有人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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