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鱼和古执之间隐晦的互动被杨毅诚看在眼里，还以为年轻人之间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在再次挽留周鱼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就先行离开。
他本来就是抽空过来见一面，能遇到跟那个人长得极像的周鱼是意外之喜，剩下的事情有秘书为他代劳。
周鱼没想在临渊城多待，她在野外住习惯了，这种人多的地方有点让她窒息。
只是杨毅诚盛情难却，她也没有非要夜晚赶路虐待自己的癖好，便决定住一晚再走。
青年秘书将他们带到住处，离开前告诉古执，为他安排的飞机明天上午就能起飞。
“特权阶级就是好啊，”周鱼酸溜溜，“兽潮来临在即，普通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有的人就已经坐飞机跑了。”
古执脸色难看。
胖子忙说：“我们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不能出差池嘛，而且老大都伤成这样了，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
“我看他出头说话让我留下来的时候中气挺足的，不像重伤的样子。”
“这……”胖子挠头，眼神往古执那边飘，不明白老大为什么就是和周鱼过不去。
“有的人贪生怕死，就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古执冷声道，“等我回去把任务交接完就回来，不像某些人，明明自己有能力庇护更多的人，却选择在危难之际远走。”
“是是是，你厉害，你正义，你英勇无畏，你心怀民众，”周鱼点头如捣蒜，“像我这种自私自利的屁民怎么可能和你比？”
“加油啊骚年，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继那人之后的又一个全民英雄！”
周鱼憨厚笑。
其他人再一次为她的脸皮折服，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周鱼没管他们，往自己分配的房间走去。
临走前众人还听见她并不小声的嘀咕。
“哎，老骨头果然不经折腾，赶两天路就累得不像样子，还是得早点休息啊。”
“……”
胖子含泪扶着旁边的伙伴。
虽然周鱼一路上确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斩杀异兽保护大家安全，但是她几乎全程都被抬着走的，而他和小伙伴们是真真切切抬着一个伤员一个祖宗走了四天。
这找哪儿说理去？
.
临渊城的夜来得很早。
天黑得早，人们进屋歇息得也早。等天光完全暗下去，整个城市也安静下来，几乎听不到一点人声。
只有隐隐绰绰不得不点亮的灯光，让这座城市还透着点人气。
都是被异兽逼的。
这些异星来客嗜血强大，趋光趋热，在夜晚尤其活跃。各个人类聚集的安全基地在异兽眼里就是桌巨大的饕鬄盛宴，无论何时都会有数不清的异兽寻着香味儿扑过来。
临渊城首当其冲，防御压力一直很大。
为了保护群众，也为了不刺激本就凶残的异兽，领导人便实行了宵禁，只有巡逻的安保人员、修缮城墙设施的工人和时刻待命的军民混合军队才能在外走动。
在这期间，除非警报拉响，谁都不能随意出门。
当然安静只是暂时的。
在人声降下去没多久，异兽的动静便开始出现。
挖地道偷袭的，正面攻击城墙的，大张旗鼓飞上天的，单打独斗的，成群结队的，听从族群老大指挥的。
小到像鼠妇一样的昆虫异兽，大到比大象还壮比长颈鹿还高的地行巨兽，在临渊城外比比皆是。
异兽已经脱离了人们对地球原有动物的认知。
周鱼睡得很不安稳。
四周的枪声、爆炸声不绝于耳，同时还伴随着各种野兽的怒吼、嘶鸣，光是穿过耳膜在她潜意识里形成的激战，就比她末世前看的那些科幻大片还要刺激。
她身心俱疲，身体时刻发出需要休息保养的信号，大脑却活跃得想出去战斗，直到被胖子叫醒，她都像刚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骨头如同被车碾过，疲惫得很。
“你最好是有事。”
周鱼语气威胁，她怀疑自己就是给这胖子太多脸了，才让他一次两次地打扰她的睡眠。
胖子这次没哭，但表情惊恐，颤抖着说道：“兽……兽潮来了……”
周鱼一惊。
怎么可能！
在此之前她没有半点察觉。
只见天上高悬一轮明月，数不清的鸟兽密密麻麻地在空中发起攻击，撒下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剪影。
它们是兽潮的先遣军，攻击力不强但数量极多，如果放任它们进入城池，后果就是加强版的蝗虫过境，留下尸骨遍地。
炮火和骨文攻击时发出的闪光接连亮起，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人们的嘶喊在此刻异常清晰地钻进周鱼耳里。
囫囵披上衣服，她匆匆往外赶去。
然后就被负责保卫此处的卫队拦住了。
“兽潮来临，城主让我带你们去地下。”
周鱼皱眉。
“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诶！等等我啊大佬！”
胖子一瘸一拐地赶上来，凑到卫队队长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人似是松了口气，话头一转：“请跟我来。”
就走在前面带路。
周鱼注意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啊，”胖子回答，“就说我们是去帮忙抵御兽潮的，现在城里正缺人手呢，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抵御兽潮了？”
胖子大惊：“大佬你不去吗？”那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逃跑啊。
周鱼坦然回望。
胖子对她绝望了。
见她健步如飞，眼里满是往外跑的向往，不由闭眼。
没想到周老板真的是见死不救的人！
“那你不如躲地下去呢。”他嘀咕。
“躲地下就成瓮中之鳖了。”
周鱼看着前方步履匆匆的卫队背景：“真有本事，还是得离开这里。”
城门到了。
成群结队的异兽聚集在城外，对城门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体型巨大的象形异兽红着眼睛，用身体进行冲撞，就算自己浑身鲜血淋漓也毫无后退之意。
异兽也有智慧，这是末世之后人们用血泪形成的认知。而且就算异兽的个体之间会有智商差异，但群体的智慧却与人类无异。
因此它们知道没有被电网完全覆盖的天空是最能钻空子突破的地方，也知道能够开合的城门是这一圈保护中最薄弱的地方。
令人惊骇的是，体型和力量没有那么大的异兽在搭“兽梯”，层层叠叠，如潮水一般铺开来，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攀上城墙。
光是应付这些兽潮的先遣军，整个临渊城就出动了能够作战的全部军民，只因这次兽潮的规模明显与往日不同，异兽的数量成倍增加，质量也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往常要后几波才来的强大异兽，今天居然参杂其中，形势十分严峻。
周鱼两人带到城门，卫队赶紧去填补防御空缺，而杨毅诚坐镇指挥，也无暇顾及他们。
见周鱼还站在原地观望，胖子急得跺脚：“咱真的不去帮忙吗？”
说话间，城墙上一名士兵被钢铁刺猬的尖刺击中，直直地掉进兽群，随后瞬间被异兽们分食干净，尸骨无存。
周鱼观察着眼前的景象，没说话。
“出钱！我出钱可以吗？”胖子掏兜，原来他也有储物骨器，“你要多少？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都抵给你，不够的话，等我回来第一防护城之后给你补！”
见周鱼还是没反应，胖子咬咬牙，不再管她，一瘸一拐地向防线走去。
他不会骨文，但他还有一手好枪法，能杀一个是一个。
第一波兽潮在全城的齐心协力下被抵挡下来，异兽的攻势出现短暂的空隙，给人们留了一口喘气的余地。
但很快，还没有半个小时，远处就传来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声响。
皎白的月光下，地上升起一片浓烟，那是兽群奔跑惊起的烟尘。数不清的异兽倾巢而出，魂断山脉尽情地吞吐着它的子民，似乎无穷无尽。
“那……那是什么？”
兽群靠近，终于看清领头异兽的人们颤抖出声。
只见一只身长十米，高达五米的巨型异兽奔跑在最前方，它的头颅似鹿非鹿，似虎非虎，一张占据头骨三分之二长度的血盆大口吐着热气，格外醒目。
“裂颅巨颚！第二波兽潮里怎么会有裂颅巨颚！”
这是异兽到达地球后第一只突破人类想象的怪物。
一开始人们只是觉得这些外星来客也就长得奇怪点，厉害的也就体型大点，智商高点，防御值厚点，但都还处于物理层面，只要人类这边的真理足够强大，处理它们都只是时间问题。是裂颅巨颚的出现，带来了第一次绝望。
这个异兽不仅体型巨大力量强横，它那一张能够肆意吞吃的巨口更像是神话中才有的存在，不仅能够随意伸缩颚骨长短，吞吃万物，更是能够将巨口虚化离体，把它当做远程武器使用。
当初在坚城里避难的人们被这种怪物出其不意地吃掉了不少，成为无数人的噩梦。
可往日这种能成为兽潮里压轴般存在的怪物在今天这么早就出现了，让人不由得心生一颤，难以想象后面出现的异兽会有多强大。谁也不知道，那如同深渊般存在的魂断山脉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人们不知道的异兽。
但那是后面的事了，现在是活下去。
会骨文的人赶紧绘制专门针对裂颅巨颚的防御骨文，只要不让它虚化的巨口出现在城里，它的威胁就直线下降。大把大把的骨币像不要钱一样撒出来，后勤人员成筐地补充骨币，使用枪炮的军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与使用冷兵器的人相互照应。青壮在战斗，妇孺老弱则在城内堆砌城墙、制作食物、运输战备。这场仗，他们必须赢。
站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的周鱼就成为了另类，但此时其他人连责怪她的精力都没有。
“让让，让让，别挡路啊！”
周鱼这才挪了个位置，继续盯着那几只格外瞩目的裂颅巨颚。
她的第一副骨文就是在这玩意儿的身上刻下来的，以至于它们看到她都绕道走。今天难得能遇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骨文质量有没有提升。
远处的裂颅巨颚莫名浑身一抖，不知道为什么，它们突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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