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魔族大规模袭击教会,菲奥城的戒严就变得史无前例地严肃,而这里是内城东斯科区深处的集市,无论如何法提亚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明明白白地,他就站在艾妮莫斯面前,若无其事地跟她摆笑脸、打招呼,这不期而遇着实令她出乎意料。
“法提亚,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由得问。
“我说了,因为想你,我就来了。怎么了?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你们人类的地盘,不该出现再你面前吗?”
法提亚没头没尾地回答,不仅避开了她提问的本意,还抛出了个带刺的反问,她一时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那么你呢,你来这做什么?”他上前一步,垂眸定定地看着她。
“我有要紧事。”
“要紧事?看来你还是个大忙人啊,不像我每天都只能东游西荡、胡思乱想,我没有打扰到你吧?”他涩然一笑。
对上他眼睛时,艾妮莫斯感到周身泛出一股冷意。他很少露出这样毫无情绪的眼神,金色虹膜中,瞳孔几乎缩成针眼大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颇不自在地环抱自己的双臂,他似乎话里有话,并非真的关心她工作是否忙碌。
不过跟他在一起时这种情况倒也不少见。他喜怒不定,时常叫人捉摸不透,有时确实也跟疯子一般。
但艾妮莫斯并未往心里去,对法提亚仍旧抱有十足的信任。
她扭头看向周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快点追回迷途的同伴。然而现在这条街上,除了她跟法提亚,没有任何人。
“我刚刚正在追一个人,你有看到吗?他穿着黑袍,是个子很高的中年男人。当时他在使用瞬移术式,移动得很快,他正在躲我……诶?”
艾妮莫斯低头一看,自己的两只胳膊被环状术式紧紧箍在腰侧。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法提亚已经举起长剑,挥向了她。
她立马后撤,调动魔力摧毁了禁锢自己的术式,伸手挡住长剑。
一声铮鸣响彻街道,长剑落下前的一刻,法杖适时出现在她掌心,抵挡住了利器。
因一时没有防备,在长剑的力道下,法杖一瞬被压回自己身上。艾妮莫斯急忙召唤防御术式,趁他收回剑准备下一击的空隙后撤。
然而后退时她重重撞在了墙壁上,她心头一紧,糟了,没有第一时间拉开距离。
剑光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横撑着法杖抵挡。
“……法提亚,你这是做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连她自己都很惊讶。被魔族攻击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但什么时候,她竟然默认了法提亚不会再攻击她呢?
法提亚加重了力道,他凑到她面前,神经质般咧嘴一笑,缓缓道:“艾妮,终于……我又抓住你了。”
“你抓我做什么?”她反问。
难道她又惹到魔族了?因此魔王又派他来“追杀”她?可是人类和魔族的冲突,并非抓住她就能解决的啊。
“你总是选择教会、责任、魔法师……总是不肯选我,那我就要把你捉回去,再也不让任何东西把我们分开。”
这种理由?艾妮莫斯全然无法理解。但她能感觉到,这一次他抱有十足的决心来抓住她。
在重压之下,防御术式出现了裂痕。身体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魔力,她抵住法杖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再次尝试以理服人:“你不会那样做的,你不是那种人……”
法提亚突然又加重了力道,一瞬间剑刃落在她脖颈一厘开外,剑身传来的压力几乎要把她的锁骨压断。
“我已经受够他们的纷争了!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能做。”他红着眼眶道。
艾妮莫斯幡然醒悟,原来他并非所谓地“想她”才来见她,而是早就埋伏在此地的!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偶遇呢?她一跟丢塞缪尔他们,就迎面撞见了他?只是她没想到,塞缪尔他们居然这么狠心,转头就把她带进了魔族布下的圈套中?
法杖魔力迸发,她掀开了法提亚的剑。术式还未蓄力完毕,剑光再次劈来。她全力抵挡着,只是她并不擅长近战,虽然此前她也向骑士团学了一点剑术的皮毛。
到此时,她已经确信他就是刻意在此地等她落入陷阱。她如此孤立无援,被堵在四处都是墙壁的狭小街道,都是他们事先预谋好的。
不远处的墙头,塞缪尔远远望着那处无人的小巷。果然,在那狭小的空间中,艾妮莫斯的战斗十分被动。
但令他惊讶的是,她对那个魔族似乎毫无戒备,以至于被攻击时都没反应过来。但凭她的实力,第一眼应该就能看破魔族的身份才对。
“塞缪尔先生,我们真就这样把艾妮莫斯丢在那里,看着她去死?”萨莎不觉问。
“这也没办法,只怪她倒霉,掺和我们的事……”杰洛咬咬牙道。
“只要你们再帮忙把艾妮莫斯引到那里,这个法器就彻底是你们的了……别这样瞪我,你们放心,我并不想要她的命。”
魔族的话在塞缪尔耳旁出现,他低头,看着怀中发着暗暗幽光的法器,然后转过身去。
“我们走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跟他们没关系了。要记住,我们没见过那个魔族,也没见过艾妮莫斯。”
一行人离去时,威尔和达里安从一堆杂物后钻了出来。
达里安问:“他们刚才是说,有魔族要杀艾妮姐姐吗!?”
“恐怕是的,艾妮姐姐有危险,我们要快点去帮她!”
说罢,威尔飞奔起来,朝着塞缪尔刚刚望着的方向,达里安紧随其后
当仅有的两个孩子不顾一切地奔向艾妮莫斯时,她仍在跟法提亚缠斗着。
这样一直防守下去只会消耗自己的力量,必须要争取出一点进攻的时间,她紧紧盯着法提亚手中挥舞的长剑。
当它再次挥下时,艾妮莫斯旋过法杖,汇入魔力挡开剑身。瞄准那一瞬的空隙,法杖镶头散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光束朝法提亚击去。
随后她趁机举起法杖蓄力,地面亮起泛着白光的术阵。砖墙土石开始瓦解四散,他逆着碎屑的洪流冲来。
直到他冲到面前,她才中断术式。然而晚了一步,身体被击飞。她重重地砸在了断壁残垣处,这时剧痛才传至神经。她强撑着站起来,倚在墙边,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入舌尖。
法提亚愣了一步,就再次提剑刺来。他告诉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今天一定要打败她。只要能带她回去,这点小伤,可以治好的。
艾妮莫斯忍着疼痛,再次举起法杖。不管怎样,不能再让他拉近距离。只要挡过这次,战斗的主导权就会回到她手上了。
……这是你逼我的,法提亚,她将法杖对准了他。刺眼的光芒爆发出来,他的身影被光波淹没。
光芒未尽,他便从中刺出。艾妮莫斯瞳孔一缩,为了不减速他压根没有防御。她再次握紧法杖预备继续攻击,但手腕一疼,整个手掌几乎失去知觉,在余光中她看到法杖飞了出去。
接着术式迎面朝她袭来,后背狠狠撞在了墙壁上,这才没被震飞。全身神经几乎都沸腾起来,就在她控制不住身体要滑倒在地时,法提亚的身影笼罩住了她。
他收起了长剑,扶住了她,这时的动作才极尽温柔。
“对不起,艾妮,我必须这样做,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他面带愧色,喃喃道,“等我们回去了,我会补偿你的。”
“回去?我哪里也不去……你放开我。”艾妮莫斯挣扎起来,疼痛几乎使她要流出眼泪。
好在,她在树精女士那学了很多风系治疗魔法,可以稍微治愈自己。
法提亚轻轻将她搂在怀中,眼神的愧疚已经消散,说:“……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他披在身上的黑袍已然破破烂烂,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独特的金色眼睛时,威尔和达里安都大吃一惊。
“竟然是他!”威尔眼睛圆睁,看向达里安,后者的表情跟他如出一辙。
那个声称是魔法师、魔族研究专家以及艾妮莫斯老朋友的大哥哥,竟然是魔族!他欺骗了他们!
威尔和达里安互相点点头,悄悄拿出法杖,瞄准了魔族的大骗子。
视线越过法提亚肩膀看到他们时,艾妮莫斯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想到,救兵出现了,虽然是两个小孩!
“怎么了?”法提亚这会儿倒关切问道。
“我、我好疼……”说罢,她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这就带你走,回家之后,我会治好你的。”
他说着环住艾妮莫斯的腰,她顺势抓住他的双肩,瞄向一旁她遗落的法杖,等待着机会。威尔和达里安用尽全部魔力,汇成一道术式朝魔族功去。
法提亚已经彻底松懈下来,突然间后背挨了一击,又被艾妮莫斯重重推开时,他一时失去平衡向后退去。
他看见她飞扑向一旁的法杖,法杖也朝她的手心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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