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妮莫斯猫在柜子后,透着小窗悄悄观察外面。法提亚怀中抱着一个小盆栽,上面长着几株二三十厘米高的小树苗。
他跟树精女士道:“我带来了你想要的银杉苗,它们喜欢高山,你确定能在这种活它们吗?”
“当然,你在怀疑我的本事?”树精女士“教训”道。
“不敢不敢!”法提亚把树苗方向,走向小木屋,“我去拿工具。”
艾妮莫斯重新躲回柜子后的阴影中,脚下亮起了瞬移术式的符文。
“等等!”树精女士拽住法提亚。
“怎么了嘛?”他困惑地扭头看向她。
没来由的,他突然感觉到风中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又扭头看向了安静的小木屋。
“工具就在那里,你先去把土翻一翻……”树精女士指挥道。
“好好好。”他没有多想,去林地间干活了。
树精女士带着树苗跟上,暗中希望艾妮莫斯已经顺利离开。
虽然树精女士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躲着法提亚,但既然她这样做了,自己就只好打掩护了。
“我听赫赛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树精女士问他。
“赫赛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没有不好,跟往常一样。”法提亚含糊道。
“还在撒谎,你为什么突然要去攻击艾妮莫斯,她可是跟我说她躺在医院好几天呢。”
“我……这是必要的!而且,我有分寸。”他狡辩道,但话说回来,艾妮莫斯是什么时候跟树精女士告的状?树精女士很少离开黑森林。
树精女士白了他一眼,道:“分寸?我看你是越来越胡来了,我要告诉伊契洛,让他不准你随便出城。”
“别、千万别,我再也不胡来了!”法提亚信誓旦旦,随即转移话题,“伦克呢?平常我来的时候,他最喜欢出来跟我一起的,怎么还窝在屋子里?我去叫他!”
“他在睡觉……诶,你别去!”
年迈的树精女士,没能拦住这头立刻跑开的魔龙。
法提亚一把推开小木屋的门,伦克站在柜子后面,一脸困惑。除了伦克,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
树精女士这时也走到了他身后,松了一口气,提醒道:“你还在磨蹭什么呢?快拿上别的工具,跟我一起把银杉种到地里去……伦克,你也出来玩一会儿吧?”
“好!”伦克兴冲冲地跑出了屋子。
法提亚感觉很摸不着头脑,愈发觉得刚刚屋子里藏着什么。伦克明明没有睡觉,为什么树精女士要撒谎说他在睡觉呢?
“法提亚哥哥,快来!”伦克的喊叫传来。
“噢,来了!”法提亚只得拿上工具,转身回到了林间。
此时,艾妮莫斯正走在黑石城中古老的街道上。趁法提亚还在树精女士那忙活,她应该还可以漫步在这条许久未见的街道上。
她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想去看看自己生活过一个多月的地方。
街道侧,书店中飘来魔导书散发的纸张木香,亨利老板的店铺的玻璃柜后,仍是琳琅满目的食品。两侧的商铺、摊贩似乎都没有变化,熟悉得仿佛是昨日的回忆。
她继续向前走着,迎面看见一位身穿淡蓝长裙的女子,模样颇为眼熟。
想到自己曾在医院做志愿者的时光,艾妮莫斯马上想起了她,便颇为惊喜地问候道:“玛格丽护士长?”
护士长褪下了在病房中慈爱、肃穆的面容,显得更加优雅亲切。
女子停下脚步,面带困惑的微笑,道:“艾妮莫斯,你怎么在这里?我听说……你早回到人类的城市了。”
“嗯……我来拜访树精女士,顺道来这里看看,很久没来了。”
“玛格丽小姐!我挑好了……”旁边的商铺中跑出一位笑容满面的夫人,“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夫人说着瞥向一旁的黑衣女子,眼前难以置信地一亮,叫道:“艾妮莫斯!”
艾妮莫斯被她的声音震得一抖,感觉半条街的人都望过来了。她忙道:“是我,塔利夫人,您别激动……您是来买丝巾的?”
“对呀……你怎么自己在街上乱晃呀?突然来了,怎么不来找我们?不如现在上我家去,我们聚聚餐、叙叙旧……”塔利夫人絮絮叨叨着,拉起了她的手。
艾妮莫斯笑了笑,塔利夫人依旧如此热情。但是,时间有限,她还想继续漫步下去。
“很感谢您的邀请,但是天色已晚,我再待一会儿就离开了,不然菲奥城关上大门我可就没法回去交差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下一次你一定要来!”
两人跟她告别,她接着向街道尽头走去。
路过监狱,正在值班的波普皱着眉头,目光随着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此地的人好一段路。但他最终没有来阻拦她。
拐入一条小径,艾妮莫斯看见了那栋熟悉的小城堡。就当这时,一个碍眼的家伙跳到了她面前。
“诶?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女巫艾妮莫斯吗?”“海怪”罗伊斯正明知故问。
“是的,你没看错,这正是她。”路易吉一边说,一边把罗伊斯往回拽,模样相当警惕。
艾妮莫斯捕捉到了路易吉的戒备,便开口表明立场:“只是来随便逛逛,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法提亚不在家,你去也没什么意义……”路易吉委婉道。
他很担心,虽然艾妮莫斯声称没有不轨之心,但他还是很担心她偷偷动手脚。
……有那么明显吗?她暗暗想,不过这个方向已经能看到那座城堡的尖顶,往下走也只有这一个目的地。
“哎呀,这有什么的!难道只许法提亚随意爬进她家窗户,不准她来看看吗?”罗伊斯道。
莉丝塔也道:“对,他们俩的事多变的就像天气,我看我们还是少管。”
“确实啊,我还以为他俩已经闹掰了,没想到还能碰上……算了,当我没说。”罗伊斯挠了挠头。
“你们……”艾妮莫斯无言以对,法提亚背着她乱说了什么?
“法提亚那家伙呢?为什么没跟你一起?”莉丝塔转而问道,“要是知道你来了,他会很高兴的吧。”
“嗯……刚才我跟他见过面了,在树精女士那里。”艾妮莫斯忙道,虽然是她单方面见的面。
莉丝塔狐疑地点点头。
“他正在忙,现在不用找他来。”为了避免他们多想跟法提亚通风报信,她又补上一句。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看着你啦,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吧!”莉丝塔又道,然后拉着两个同伴走了。
“喂……这样一走了之真的好吗?”路易吉的声音透过窃窃私语传来。
艾妮莫斯无奈地摇摇头,接着向前走去。很快,她停下了脚步,看着熟悉的院落。
绿色的草坪上,硕大的蔷薇在暮光下闪闪发光,爬藤在篱笆上蔓延着,乱中有序。
看得出来,法提亚把她种下的花花草草打理得很好。
她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夕阳,转过身正欲离去,却撞见了暮色中,法提亚的身影。
她面色一僵,他随即也扯出一个僵硬的温和笑容,问道:“来都来了,不进去坐一会儿吗?”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在树精女士那儿……”她没继续说。
“刚才你果然在那里。”他把手放在身后,微笑着走上前一步。
艾妮莫斯忙道:“别过来。”
“我真没想对你做什么,回自己家也不行吗?”法提亚说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拿武器。
见她仍旧保持沉默,法提亚知道,她是不会再信自己的鬼话了。
“既然你不信我说的,那不如来谈谈你吧,你来这里做什么?”他补上一句寒暄。
他不禁暗想,他们之间竟然尴尬生疏到这个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曾经不欢而散呢。
“只是来看看,突然想到就来了。”她淡淡道。
……突然想到?法提亚不相信有什么想法会是“突然”才发生的,必定是早早在心中有了痕迹。
他保持一贯打直球的风格,有事绝不往心里藏,道:
“你曾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想来看看是自然的。但是,既然你想念这栋屋子,那也跟你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的人,你不想念吗?你不想来看看他吗?”
见她又回答了沉默,法提亚低下头去,暗自生闷气起来。艾妮莫斯的心脏,果然是冰做的!
“我是有点想。”
“!”法提亚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是又怕他揍人,所以……只好偷偷看一眼了。”
“我……”他羞愧难言。
“那你还会那样吗?再这样下去,上一秒互相打架,下一秒又没事人一样聊天,我快要精神分裂了。”
法提亚心中非常明白,艾妮莫斯在主动给他台阶下。他这才迫不及待来到她身边,近得几乎像在拥抱她。
“艾妮,之前害你受伤了,对不起……我发誓我再也不站在你的对立面了,不然我就是小狗!或者你把我揍一顿吧,我绝不还手。你不想跟我动手,那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绝无怨言……”
他在她耳边炒爆豆子一般说,艾妮莫斯嘴角不住上扬。
末了他压下声音小心翼翼问,“你会原谅我吗?”
她点点头,道:“那些不愉快的事,就让它们过去吧。”
法提亚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他笑着邀请道:“那……来都来了,进去坐一会儿……别误会!我没想对你怎样,我收藏了很多你喜欢的魔导书,你肯定喜欢!”
“那就去看看吧,就一会儿。”
艾妮莫斯手心一热,他拉着她的手,朝门扉走去。小径两旁的花草在风中热烈地摇晃着,仿佛在向他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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