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回到原处发现方才那些发疯的人好似被什么妖法控制，全都静止不动。正喝酒的人撅着个嘴不上不下跟杯子亲密接触，滴落的酒水悬浮半空，就连正激情热吻的男男女女拉出的丝儿都将断不断。
他有些不安地找到了顷允。发现他正打坐在一片空地，夏至在给他护法，小黑最初锲而不舍想把人叫醒，不过被夏至一吼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看到春分仿佛见到了救星：“春分春分，你快过来，顷允他不知道怎么突然睡着了，夏至不让我叫醒他。”
春分安抚道：“你先别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说得清楚什么？”夏至有些焦躁，小黑这样一吓，哭的更大声。
春分手忙脚乱，就听夏至继续说：“墨渊刚才过来对他说了什么，他就这样了。”
春分默默想着：你这也没说多明白……
而后解释：“应当是告诉他青冥进幻境了。”
“你怎么知道。”
春分挑着捡着把他撞到墨渊又将他拖去救场的经过说完，沉默下来。
希望仙尊平安无事。
**
言不尽的确没什么事。
只是被迫看另外一个自己将顷允养大。
“你已经习惯了每时每刻都能见到的幻象，但是幻境不同。你真实地存在这里，心神动荡就会和另一个自己融为一体，稍不注意便永远出不去。”
虽然将那个男人杀了，但那句话还是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如同鬼魅低语。
这是第五年，顷允会挂在他身上撒娇。
第十年，顷允还会闹着想跟师尊同榻而眠。
第十五年，顷允带回了小黑。
第二十年。
他看着自己悄无声息出现在顷允床边，荆歌已然出鞘。剑身上倒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言不尽缓缓靠近，荆歌随着心意缠上顷允的脖颈，不知多久，它不情不愿退回了鞘中。
天色微微泛光，言不尽终于转身离开。
自那天起，他闭关至顷允百岁之年。顷允由最开始十分不解到后面逐渐接受，也由每天都来看自己到一旬一至，一年一至。
……此后四百年，他终于勉强能端起架子和顷允做一对表面师徒。
直到那杯刻意设计的忘三川来到他面前。
那是他最新打磨的第四个骨影杯，终于被它等待的主人拿到手中。他原想一直留着的，可惜……
原本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找到宣泄口——杀人。他不能杀墨渊，后续不好处理，所以他杀了墨渊一直以来想杀的人。
那幻境见这人一点都不尊重自己专门为他准备的杰作，有些恼凶成怒。
他回到了华阳居，在把顷允抱回床上后。
他看着那个冒牌货用拇指轻轻碾过顷允的唇，而后俯身贴近鼻尖，无数次想不管不顾触碰，却永远停在毫厘之外。
言不尽知道接下去他会起身，轻吻自己抚摸过顷允的指尖，他有点不忍直视，干脆转身。余光却看见“自己”没有那样做。
“言不尽”拂上顷允的脸颊，从眉间细细吻着向下，紧闭的双眼，鼻尖，嘴角……他轻咬着耳垂，朝言不尽挑衅一笑。
言不尽彻底冷下脸。
幻境开始颤抖，千百年来它被黄家封印，得到的都是酸掉牙的劣质灵力，他早就忍无可忍。现在它竟然可以得到一个仙尊的灵力，这简直就像是每天只能赚一块铜板的穷货突然得到富可敌国的财富，他兴奋得脸上露出不自然的潮红，配上言不尽那张脸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但幻境所期待言不尽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未来并没有发生，他脸色突变。只见寒光闪过，感受到疼痛之前是一阵天旋地转后的床帘，他的嘴连同整个身体被死死订在床板，慢慢显出原本的样子，全身上下都布满令人咋舌的血窟窿，唯一完好的只有眼睛，现在他的眼睛凸出不自然的角度后也毫无预兆地炸了言不尽满脸血，言不尽眼都没眨一下，任凭血迹从眼角留下。幻境却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手脚并用想把人从身上掀开，言不尽疾如闪电将人削成一根人彘，言不尽面色无波无澜，语气从容到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很久没有生气了，你很有本事。”
他用力将剑搅进幻境的身体，幻境睁大嘴巴求饶般呜咽，缓缓消散了。
是个分身。
言不尽把剑缠回腰间，审视着被软剑戳出的窟窿，决定将这个窟窿废物利用——把人带过来塞进去。
余光中又出现了熟悉的身影，言不尽冷漠地想着，幻象跟幻境居然是可以共存的吗……
他乍然僵直了身体，心跳骤然加快，吵得他有点拿不准要不要回头。
方才气血上头根本没功夫注意周围有什么变化，顷允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了什么？
他希望顷允没看到自己杀人的模样，但又暗自渴望他能看到自己从来无法宣之于口的见不得人的心思……
言不尽回头看到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几不可察叹了口气，收拾好表情扯出笑意，若无其事道：“小允不过来让师尊看看吗？”
顷允在原地没动，歪头看他：“师尊怎么进来了？是不想死在徒儿手上吗？”
言不尽不经意瞥过右手，慢慢走到顷允面前：“为师进来取个东西，”他摸了一下顷允的头顶，“这个幻境困不住我，不用担心。”
说罢想收回手，却在半空被人截住。
顷允很满意看着师尊错愕的表情，人畜无害道：“师尊脸上落了血，徒儿斗胆帮您清扫可好？”
言不尽猛地后退一步，右手却被紧紧锢住动弹不得。他破天荒有了懊恼的情绪，见状，抬起左手捂住顷允的双眼：“闭眼。”
顷允很乖巧闭了眼，睫毛扫得言不尽手心发痒。
“师尊走火入魔了吗？”
“何出此言？”
顷允不满：“不要转移话题。”
言不尽把手移开，走在前面：“没有。”
顷允知道这件事情问不出什么实质答案了，从善如流换了个问题：“刚才师尊在杀的人是谁？是幻境吗？”
言不尽自暴自弃嗯了一声，转而道：“四百年前你能被困在这种档次的幻境里吗。”
暗处的幻境：“……”
顷允兴致勃勃：“师尊不信？”
“黄家的虚镜看似厉害，实则早就外强中干，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嗯？”
“无非是天天泡在药浴里那百年，有甚可说。”
言不尽有些讶异挑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在幻境看到我了？”
顷允被噎了一下，匪夷所思看着他：“师尊莫要胡说。”
“看到为师如何了？死的很惨吗？”言不尽愉悦笑了出来，“还是你动的手。”
顷允不说话，绕过他往前走。
言不尽亦步亦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问了，但他实在有点忍不住：“是不是满身鲜血？”
他很快又笑不出来了：“所以你的无情道是……”
顷允回身笑得灿烂：“是啊，为师尊立的。”
谢谢观阅！
刚才还没写完[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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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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