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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诉情

法阵巨大,即便集八人之力,仍需布上整整三日。自尸坑数里外起,途径无数横死林间的枯骨,一笔一划皆是错不得,否则怨气非但难解,还易化为厉鬼。

在场八人分作两两一组,各自沿四方按叶长溪所言布阵,待法阵全部布置完毕后再由叶长溪检验。

除叶长溪与秦牧外,其余人皆是元婴期修为,只觉得奚淮讲起法阵来化繁为简,以简驭繁,这样庞大繁复的阵法竟在他寥寥数语中了然于心。

秦牧自认是在场八人中修为最高者,见状主动担起巡守之责,符箓隐现,在宋清霁等人周身留下结界,一为防林中潜伏的凶兽袭扰,二为若再有人受到蛊惑、丧失神智,他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花迟默不作声地留了一点魔气在那符箓上。

众人散去后,花迟和叶长溪沿西北方向一路布阵。自道破身份后终于得来了一个独处的机会,花迟心中酝酿良久,拉着叶长溪的衣袖,几度启唇,最后还是问了个不那么和他相干的事:“师父,北冥为什么要来天衡山秘境?”

他真正想问的“师父又为什么而来”在舌尖滚了一遭,终是咽了回去。

花迟微仰着脸,浮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探寻。

叶长溪拨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温声道:“来找一样东西。”

叶长溪执起花迟布阵的手,带着他一并精准地将灵力刻入地面。

“据传古时青龙拔鳞做镜,用以照魔,此镜映照天地本源,故而称作‘天地镜’。北冥开山后,此镜便失传于世间了。你宿师伯推演天机时算出一卦,卦象中所示天地镜便在天衡山中。”

花迟自然知道天地镜之名。与人族修士炼出的“器”不同,青龙本是伴先圣而生,是天生地养的神兽,其鳞所化之镜,蕴含天地至理。这是真正的神器,世间难觅,即便如今尚不清楚天地镜的效用,倘若其他宗门亦占卜得出这一结果,只怕各大小宗门也不会再顾及那些颜面,这秘境也轮不到他们元婴期修士了。

见叶长溪语速微缓,似有斟酌,花迟便道:“若是师父为难,便不用告诉我了。”

叶长溪微微摇头,继续道:“事关大封,师兄未曾悉数告知于我,我亦是推测一二。”

花迟怔然。

“现在的大封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花迟睁大眼睛。

大封之事,他身为一介普通北冥弟子是不知的,但也在裴裴口中悉数了解。譬如北冥掌门身负大封,大封封魔于北海之下,若大封又松动,掌门当以身殉封,上一次是百年前,再上一次是三百年前,再之前则是一千年前……

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不愿见他多想,叶长溪低声问他:“为何要来天衡山?”

声音响在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听得花迟心中泛着痒意。他垂着头,自然是记得自己如何从白鹿峰离开的,这时候才觉得尴尬起来:“我,弟子,弟子……”

漆黑的眸子中,少年抓了抓头发,又拨了拨衣袖,脸颊还泛着薄红。叶长溪无声轻笑,无意继续逗弄他,握住花迟的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两下:“不愿说便不用说。”

从前如此,现在是,以后亦如此。

花迟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怔愣片刻,忽然不敢看了,低头道:“弟子知错了。”

他在这视线里无所适从,好像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的师父,可他却总是猜不透叶长溪的想法。

拇指缓慢摩挲着他的腕骨,叶长溪问他:“错在何处?”

“……弟子不该目无尊长,不该对师父用幻术,”花迟闷声道,“不该瞒着师父,也不该装作不识同门,不该……”

好像犯了多么罄竹难书的错一般,他竟能喋喋不休地说出这么多的“不该”。可诸多“错”中,唯独没有叶长溪想听到的。

“小迟,抬头。”

花迟缓缓抬起头,重新看他,眼底犹带未散的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叶长溪握着他的手用力收紧了一瞬,又倏地松了力道,像是怕弄疼他般,只虚虚环着。花迟心中没由来地错跳一拍,叶长溪的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沉重。

“你能凭己力离开妖域,懂得护自己周全,为师很欢喜。你有想做的事,想保护的人,为师亦很欢喜,小迟长大了。”

血月不知何时变得暗淡,墨色褪尽,柔和而熹微的晨光漫溢开来,轻轻落在叶长溪的侧脸上,不见清崖真人往日的清冷。

花迟的手心一贯是温热的。叶长溪牵着他的手,指腹点在他手心,抚过掌心那片早已愈合、只余下平整剑茧的肌肤,仿佛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些年,我很想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你不想回北冥,师父知道缘由,错不在你。离开白鹿峰是如此,来天衡山亦是如此,我虽因你施用幻术一事而心中愠怒,但此事皆起于我之七情,错不在你。”

或许那已经是花迟忘得一干二净的一件小事了。

“但你错了一件事。”

剑茧覆盖的手心中,曾经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旧伤。

那是数年前的某一日,花迟日日赖在鹧鸪峰与人比剑,彼时宿少岚见了,便起了兴致让李穆白与他比试一场。尚未结丹的少年握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木剑,便敢迎向足可撼天动地的行吟剑,木剑寸寸断裂,可他仍紧攥着剑不愿松手,任行吟剑气伤及手骨。

“为师再问你一遍。”

就像叶长溪知道,眼前的少年方才救人时,一点也不曾想过会受到什么样的反噬——抑或说,并非没想过,而是不在乎。

“错在何处?”

好似天生对疼痛迟钝的人,在有了魔气后更是变本加厉。他知道反噬兴许伤及神智,也知道最严重便是像其他人一样,跳进尸坑。万千渴血的树根会缠住他,吸食他的血肉,但魔气又会快速修复,他会在这样的疼痛中清醒,再一剑斩落缠绕己身的血藤,又添一身他道不出由来的疤。

晨光熹微,红日映在少年贯是清澈的眼中。他的眼眶渐渐红了,又露出些许茫然,最后很慢、很慢地摇了下头。

花迟做出了这一生至此,或许是于他而言最胆大妄为的一件事。

他抬起手,带着颤抖抱住了叶长溪。

花迟埋首在他肩颈,他的声音闷闷的,隐着哭腔,说的却是“弟子不知”。

浅浅的吻落在他的发顶,好似经年前练剑时飘落额前的一瓣桃花,那样轻,又那样柔。

叶长溪用力将他抱得更紧了,暖光倾泻,长夜阴霾尽散,怀中是他朝思夜想的人。他的体温总是热的,暖的,连叶长溪也恍惚了一瞬,再不是会在触及瞬间便消散的心魔了。

他心中叹息。

不知便不知吧。

他可以拉住花迟这一次,便也可以拉住他以后无数次。

幸好。

自掌心起,花迟看不见的“红线”缠了他满身,也落了叶长溪满身。

花迟抱了很久很久,他没哭,只是眼眶有些酸,愈发贴紧了叶长溪,最后小声说道:“师父,我好想你……”

仿佛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被他戳了又戳,叶长溪无言地、轻轻闭上了眼,贴着花迟的额头。

直到红日正好,花迟才又慢慢松开了手。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二人还该布阵,把这出戏演完才是。

虽然他和叶长溪谁也演得不像。

花迟将周身灵力凝于指尖,依叶长溪所言落下数笔,和叶长溪一起画阵。许是觉得师徒之间关系终于是“缓和”了,又或许是他已许久未得机会于叶长溪坦诚身份,鬼使神差之下,更羞人的话方才也说过了,倒也不怕再多说些了。

于是他边画着阵法,边絮叨地说起许多事。譬如他缘何要来朱雀山庄,譬如他在仙市中拍卖敛意珠的缘由,再三解释自己没有道侣,全然是钟毓神游天际时不知误会了些什么。

他曾去过一趟西境,那里曾经镇守过魔物,可佛修与道修截然不同,花迟甚是意外:“佛修不修长生,他们修习竟然不是为了飞升……”

谈及小安和阿婆对他的救命之恩,花迟又说:“我没带小安进来秘境,她道行太浅了,留在朱雀山庄了……”

他所言凌乱,前言不搭后语,句句之间全无因果。先前几句还小心斟酌,怕又惹了叶长溪,话出口却像开了闸,滔滔不绝起来。

未有一句提及相思,可句句尽头,全然是徒弟对师父的依赖,亦是他对叶长溪的思念。

脉脉此情不得诉,只敢言说琐事,拟作相思,诉此番离别之苦。

叶长溪神情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不时应两声,并不打断他,花迟向他提问时,他才会出声回答。

地上花迟画下的法阵利落干脆,一笔一划皆落到点位,他的徒弟将一心二用这事做得极好。

花迟只将自己在妖域中的事一笔带过,说得极为轻巧,仿若这几年全然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到了六年后般轻易,绝口不提个中辛酸。

可他那年不过十**岁,此前从未与妖族交过手,孤身一人在妖域,受了多少苦,才会准确到能一剑洞穿怀陵那妖物的妖丹?

六年太短,短到当年半高的小孩抽落成出挑的少年;又太漫长,漫长到他只能从心魔中再窥见一点肖似,聊以作慰。

花迟却在想,他和叶长溪如今算什么关系呢?

欠的债尚未还清,该算的账也未了,诸事未定,他本不想再回归雁山,也自觉没脸回白鹿峰。

可叶长溪偏要他回。他说错不在他。

是……师徒?

谁家师徒会屡次三番双修?……虽则,他倒的确听过一些名声败坏的人,收徒不为教人,而是拿徒弟当炉鼎,采其精气滋补。

但叶长溪不是这样的人。

叶长溪教他识字,教他练剑,教他修道,更教他天下草木青,芸芸众生平。

短短几日被修到几近元婴,无论如何看,这也不是“炉鼎”。只听过用炉鼎的人修为会成倍增长,没听过炉鼎自身会修为暴涨的。

师徒之外,他与叶长溪,还会是什么呢?

可除却师徒,他与叶长溪,还能是什么呢?

——他怎么敢去想。

他问心有愧,哪敢再污了这“师徒”之名。

花迟心中蓦然生出一丝希冀,倘若这阵法永远画不完,他就可以和叶长溪永远走下去。可路再长,阵法再难画,也终有穷尽。

日与月此消彼长,红鱼游过星汉迢迢,见红日暗淡,见血月高悬,风声掀动枯枝,偶有凶兽来袭,又尽化作了剑下亡魂。

阵法交汇连通,叶长溪以木剑轻点阵眼,灵识探过四方,确认法阵无误。

姜青不过元婴初期,耗损巨大,累得近乎瘫在地上,那两个昆仑宗弟子也并未好到哪里去,并排瘫在姜青身旁。宋清霁手法娴熟,几根灵针下去助他们恢复提神,扎得几人呲牙咧嘴地连声道谢。

原来三日这么短。

待血月辉光最盛的那一刹。

阴风骤起,卷地而来,裹挟万鬼同悲的凄厉哭嚎。

见叶长溪滴血于木剑之上,花迟抿紧唇,忽而也学着他,银剑出鞘,指尖落下一滴血,重新拭过因凶兽血而钝了的剑锋。

叶长溪微微蹙眉,却并未阻拦。

花迟无声地唤了他一声。

下一瞬,横贯秘境的阵法骤然发出大亮,秘境上空竟凝出厚重雷云,凛冽霜雪凭空而降,异象骤临,游荡的妖鱼四散,紫电劈向阵法四角,天地间最磅礴的灵气霎时注入其中!

霜雪静谧,落满枯枝,散去月上那轮血色,皎皎而无声。

一切的风声停在这一刻,一切的哭声随着雪落悄然寂灭。

尸坑中,被树根紧紧缠绕的白骨尽数散作齑粉,汇入茫茫大雪。

树根像嗅到猎物的鬣狗,喷涌般朝着花迟疾驰而至,疯狂地似要吞吃他指尖那滴血,铺天盖地。

也尽数断送于花迟的一剑。

那是如银河倾泻的一剑,绝决,不带半分犹豫,一招间,抖落了十四州的霜寒。

深不见底的尸坑底部发出幽微的亮光,众人低头看去,赫然就是他们寻觅已久的阵眼——也是连通其他碎片的界壁!

而界壁之上,生长着一朵摇曳生姿、红得妖异夺目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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