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思慕是被一阵轻柔的亲吻唤醒的。
那吻落在她的眼皮、鼻尖、脸颊,最后流连在她的唇上,温柔又耐心。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傅邢近在咫尺的俊脸。房间里窗帘没有拉严,透进熹微的晨光,让他看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光。
“嗯……几点了?”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
“快五点了。”傅邢的声音也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清晨的宁静,“不是说要看日出?”
涂思慕的大脑迟钝地运转了几秒,才猛地想起这回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对!日出!”
她想要坐起来,却感觉浑身酸软,尤其是腰腿部位,提醒着昨晚的疯狂。她的脸不由得一热。
傅邢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眼里带了丝笑意。他先起身,披上睡袍,然后伸手把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起来:“能起吗?”
“当然能!”涂思慕不想显得太娇气,裹着被子就想下床,脚一沾地却差点腿软摔倒。
傅邢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笑意更深了:“还是我帮你?”
“不用!”涂思慕红着脸瞪他一眼,强撑着站稳,“我去洗漱!”
她几乎是挪进浴室的。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彻底清醒过来。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昨晚的画面又涌入脑海,让她心跳加速。
等她收拾好自己出来,傅邢已经换好了衣服,甚至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穿上外套,早上海边凉。”他把一件她的薄外套递过来。
涂思慕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又穿上外套。傅邢总是这样,话不多,但细节处考虑得无比周到。
两人没有耽搁,直接下了楼。清晨的酒店很安静,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碌。他们穿过大厅,走向酒店后面的私人沙滩区域。
天还没完全亮,是那种朦胧的灰蓝色。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和海水的咸味。海浪声比晚上听起来更清晰,哗啦哗啦,规律地响着。
沙滩上几乎没有人,只有他们俩和一长串脚印。
傅邢牵着她的手,找了一处干燥的沙地坐下。涂思慕顺势靠在他身上,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好像有点阴天,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太阳。”涂思慕看着海天相接处那厚厚的云层,有点担心。
“等等看。”傅邢倒是很平静。
于是他们就静静地等着。天色一点点变亮,从灰蓝变成鱼肚白,又逐渐染上淡淡的橘色和粉色。云层确实有点厚,但幸运的是,在太阳应该升起的地方,云层较薄,透出越来越亮的光。
“好像要出来了!”涂思慕坐直了身体,紧张又期待地盯着那边。
果然,几分钟后,一轮红彤彤的、并不刺眼的日轮,艰难地、却又坚定不移地从海平面之下挣脱出来,先将周围的云彩镶上一道耀眼的金边,然后自身一点点地向上攀升。
过程其实很快,但在等待的人眼里,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个美妙的瞬间。
当整个太阳跃出海面,万道金光瞬间洒满海面,波光粼粼,壮丽无比。原本深蓝色的海水也被染上了金红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好美啊……”涂思慕看得痴了,忍不住惊叹出声。她看过很多次日落,但在海边看日出,尤其是和心爱的人一起,这是第一次。那种充满希望和新生的磅礴之美,难以用语言形容。
傅邢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着她。
阳光照亮了她的脸庞,她的眼睛里倒映着金色的光芒,亮得惊人,充满了喜悦和感动。海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她微微张开的、带着笑意的嘴唇。
他被这一刻的她深深吸引。
涂思慕回过头,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激动,却一下子撞进他深邃专注的目光里。那目光太浓烈,里面蕴含的情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你看我干嘛?看太阳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推他。
“你比太阳好看。”傅邢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
涂思慕的脸瞬间红了,心跳得厉害。傅邢很少说情话,偶尔说一句,简直致命。
他缓缓低下头,吻住了她。
这个吻带着清晨的凉意和阳光的温度,无比轻柔,无比虔诚,像是在膜拜一件稀世珍宝。他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形,温柔地吮吸,仿佛在品尝最甜美的甘露。
涂思慕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这个吻。背后是冉冉升起的朝阳和万丈金光,耳畔是舒缓的海浪声,唇上是爱人温柔至极的亲吻。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融化掉了。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太阳又升高了一些,变得有些刺眼。
傅邢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呼吸相闻,嘴角都带着笑意。
“傅邢,”涂思慕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我爱你。”
傅邢眸光微动,深深地看着她,然后再次吻上她的唇,这一次,带着更清晰的热度和承诺。
“我也爱你。”他在唇齿交缠间,低哑地回应。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让涂思慕动容。她知道让傅邢说出这句话有多不容易。她紧紧抱住他,心里被巨大的安全感和平静感充斥着。
看完日出,两人手牵着手,沿着沙滩慢慢散步。踩在湿润的沙子上,留下两排并行的脚印,很快又被涌上来的海浪抚平。
他们聊着一些琐碎平常的话题,计划着回去后的事情,甚至提到了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
“等我们老了,也在海边买个房子好不好?”涂思慕晃着他的手,憧憬地说,“每天都能看到海。”
“好。”傅邢答应着。
“那你不能嫌吵。”
“嗯。”
“还要每天陪我散步。”
“好。”
“还要给我拍很多很多照片,就算我老了丑了也要拍。”
傅邢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不会丑。”
涂思慕笑了:“你怎么知道?老了都会长皱纹的。”
“那也好看。”傅邢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涂思慕心里甜得冒泡,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傅邢,你今天嘴巴抹了蜜吗?”
傅邢挑眉,不置可否,只是牵紧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阳光渐渐变得强烈,温度也升了上来。他们在沙滩上走了很久,直到涂思慕觉得有点累了,两人才返回酒店吃早餐。
回到酒店吃了丰盛的早餐,又休息了一会儿,补充了昨晚消耗的体力。涂思慕又恢复了精力充沛的样子。
“我们再去沙滩玩一会儿吧?下午再退房回去。”她提议道,似乎想把在海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分利用起来。
傅邢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现在太阳有点大,容易晒伤。”
“涂防晒霜嘛!”涂思慕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高倍防晒霜,“帮我涂后背?”
傅邢接过防晒霜,无奈又纵容地摇了摇头,还是依言帮她仔细地涂抹裸露的皮肤。
两人再次来到沙滩时,已经快中午了。太阳确实很烈,但海风吹着,并不觉得闷热。沙滩上的人也比昨天下午多了不少,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玩水。
涂思慕戴着宽檐草帽,像昨天一样玩水、堆沙子,还非拉着傅邢一起堆一个“超级城堡”。傅邢虽然脸上写着“幼稚”,但还是蹲下来,用他那双好看的手,耐心地帮她挖沙子、塑形。
最后城堡没堆成,倒变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土堆。涂思慕笑得直不起腰,傅邢看着她的笑颜,嘴角也始终带着浅浅的弧度。
玩闹够了,两人找了个有遮阳伞的躺椅坐下,喝着冰凉的果汁,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
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海浪声、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勃勃的夏日气息。
涂思慕靠在傅邢身上,看着这一切,觉得生活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她拿出手机,翻看着昨天和今天傅邢给她拍的照片,每一张都笑靥如花。
“这张好看,这张也好看……哇,你把我拍得腿好长哦!”她美滋滋地评价着,“回去我要洗出来,贴满整个房间!”
傅邢由着她闹,偶尔“嗯”一声表示回应。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焦急的哭喊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孩子!我的孩子!快救人啊!”
涂思慕和傅邢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正指着海面,惊慌失措地哭喊着,脸色惨白。周围的人群也骚动起来,纷纷看向海面。
远处的海面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波涛中若隐若现,一只小手挣扎着伸出水面,很快又被浪头打下去!看起来已经被离岸流带离了沙滩一段距离,情况十分危急!
“有人溺水了!”
“天啊!那么小的孩子!”
“谁会游泳啊!快救人啊!”
周围的人群惊呼着,乱成一团。有人试图下水,但看着那汹涌的浪头又有些犹豫。海浪似乎比刚才更大了一些。
涂思慕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下意识地抓紧了傅邢的手臂。
傅邢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个在海浪中沉浮的小点,身体瞬间绷直了。那种神情涂思慕很熟悉,是他极度专注和准备行动时的状态。
她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比看到那个溺水的小孩还要强烈百倍。
“阿邢……”她声音发颤,手下意识地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傅邢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关切,有决绝,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仿佛宿命般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快速而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极快地说了一句:“待在这儿别动!”
然后,他猛地挣脱了她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般冲向大海,速度快得惊人。
“傅邢!不要!”涂思慕惊恐地尖叫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柔软的沙子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她眼睁睁地看着傅邢冲进海里,强有力的手臂划开水面,以标准的自由泳姿势,迅速而坚定地朝着那个孩子溺水的位置游去。
“回来!傅邢你回来!!”涂思慕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觉得浑身发软,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窒息。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惊呼。
“有人去救了!” “游得好快!” “希望来得及!”
海浪很大,傅邢的身影在海浪中时而被推上浪尖,时而又被吞没。但他始终朝着那个方向奋力前进,没有丝毫退缩。
涂思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着海面上那两个渺小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却毫无知觉。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巨大的、冰冷的恐惧。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她看到傅邢终于接近了那个孩子,看到他伸手抓住了那个孩子,然后开始艰难地往回游。
涂思慕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心脏依然狂跳不止。因为看起来,傅邢游得异常吃力。他不仅要对抗海浪,还要带着一个孩子。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有时一个浪头打过来,两人一起消失在海面上,好几秒后才又重新出现。
“加油啊……” “快到了快到了!” 周围的人们也在紧张地祈祷着。
救生员似乎也收到了消息,正骑着摩托艇从远处赶来,但还需要时间。
涂思慕跪在沙滩上,双手合十,浑身都在发抖,心里疯狂地呐喊:快一点,再快一点!求求你,快回来!
傅邢离岸边越来越近,已经能模糊看到他的表情,充满了疲惫和坚持。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眼看就要到安全区域了。
涂思慕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挣扎着想站起来去接应他。
就在这时,一个异常巨大的、酝酿已久的浪头,如同一堵厚重的深蓝色水墙,毫无征兆地猛然掀起,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即将靠岸的傅邢和那个孩子狠狠拍下!
“不——!!!”涂思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瞳孔骤然收缩。
那巨浪的力量恐怖至极,瞬间就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噬、覆盖!
浪头过去之后,海面上……空空如也。
傅邢和那个孩子,一起消失不见了。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只有汹涌的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发出巨大的、冷漠的轰鸣声。
涂思慕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时间静止了。
声音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那片吞没了她挚爱的、无边无际的、蔚蓝而残酷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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