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江右的思绪从“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一直绕到“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最终也没有问出口——虽然他是为了得到答案才上车，现在正同这个陌生男人坐在豪车后座。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略微好奇地从中央镜瞄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西装大汉坐在副驾驶，一动不动，有如入定。
庄峤侧眸，视线扫过薛江右低垂的长睫。
“《文珍》原创电影配乐。我是因为这个知道你的。”
薛江右并不意外，苏振康不是没有人找人威胁过他，只是劳烦这么一位看起来就出身贵重的人大老远跑过来堵他，未免小题大做。
“奖已经拿到手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对方愣了两秒，“他，是指……苏振康？”
薛江右眼底泛出戏谑：“不然呢？”
“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为苏振康出面。”
忖了忖，庄峤没有表明身份，怕贸然说出天英二字惹他误会。
苏振康属于天英系，圈内无人不知。
会面还是太过仓促了。
公司一直没找到的人恰巧撞到他眼前，他只顾着要将人扣住，忽略了现在还不是深聊的时候。
“……但我的确是要找你一起处理这件事的。之前公司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被拒听拉黑，去学校找你，又发现你休学了，你留的地址是假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是空号。本以为还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江右狐疑，对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他？处理，怎么处理？
见薛江右不言，庄峤笑了下，知道对方全然不信自己，只得转开话题。
“你住在哪？让华叔送你回去。”庄峤提醒道，“安全带。”
薛江右报了地址，看着车窗外场景疾速倒退，空间被拉扯成失真的速度，有些走神。
屈指抵在唇上，清了清嗓子，庄峤勾唇道：“你不问我是谁就敢上车？”
薛江右回转头，低垂眼睫：“开这种车的……应该比我更担心自己安全。”
司机华叔没忍住笑了一声，庄峤瞥他一眼，升起挡板，阻隔前方视线。
“带保镖也可能是为了做坏事。”
这话听着像唬小孩儿。薛江右仰头靠在椅枕上，语气很散漫：“那就当我倒霉。”
庄峤再度失语。
寂静蔓延了一会儿，见薛江右是真的没有主动开口问他身份意思，庄峤只得明知故问：“你还是学生？”
“之前是，现在休学了。”
“方便问休学的原因吗？”
薛江右手落在膝头，无意识地敲动指尖，弹奏不知名的曲子，“因为一点私事。”
庄峤知他尚在防备，“……你今天来影城是？”
薛江右忽然反问：“所以呢？你想知道些什么？”
庄峤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面色泛白，视线微垂，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讲一讲事情的经过。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薛江右终于有了点反应，“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可说的。”
庄峤笑了笑，不再追问。
*
影城离市区不算近，开车也要一个钟头。
迈巴赫62S是老板车里的佼佼者，后排舒适度无可比拟，薛江右自顾自把脚托升上来，找到舒适的角度半躺着。
庄峤看他摸索着调节座位，还好心问他要不要听CD。
薛江右只听古典，并不觉得这个有钱的庄先生和他是同道中人，于是礼貌婉拒。
抵达后，庄峤才发现薛江右居然睡着了。
很不设防的模样。头歪向车窗，修长的脖子拗出一道弧度，那么柔软，几乎碰到肩膀。黑发荡在眉上，他没脱大衣，额前热出一层薄汗，两颊与唇泛了红，颜色瑰丽，明晃晃勾着人视线。
庄峤移不开眼，思及薛江右和女演员在房车中的私会，又摇摇头。
小孩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恋爱脑。
“到了。”
薛江右打了个激灵，蓦地坐直身体，左右看看。
“谢谢。”
伸手推门，门锁着。回头，恰对上庄峤略带审视的眼神。
“你看起来也不打算留我的联系方式。”
还敢没心没肺在陌生人车上睡着。
或许人就是这样，你看起来不在乎，对方反而在乎了。
薛江右盯了他一会儿：“说实话，我自问运气不算好，也没指望你真的可以帮到我。至于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又为什么认识我，我没那么关心。”
庄峤不妨他是这样想的，愣了一下：“我看起来很不可信？”
“你有没有看过黑客帝国？”
“……看过？”
“电影里只有一个人能成为the one。但我又不是奇洛李维斯。”
庄峤挑了下眉，意识到他的敷衍，莫名生出不快。
堂堂高门二少，何须怀柔收买人心，自有人上赶着夤缘奉承，无论商场情场，庄峤一向无往不利。
没料到今日却在薛江右这里不得青眼，像被当成诈骗犯。
庄峤想解释，见他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表情，只得叹一口气，打开储物格，取出白笔和便笺写下私人号码。
薛江右无波无澜地接过他递来的便笺，不知上面这串号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还求不到的。
他只觉落款处的“庄峤”二字颇带筋骨，有临帖的功底。
“我的电话。如果之后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找我。”庄峤停顿一下，又警告，“这个号码不要拒接，我已经知道你的住址。”
薛江右捏着薄薄的纸页，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会儿才开口。
“有件事我想再确认一下。”
“你讲。”
“你不是来帮苏振康封口的，对吗？”
庄峤诚恳道：“不是。”
薛江右盯了他两秒，便笺塞进口袋，点点头，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推了下门，示意，我要走了。
庄峤无言解开中控 ，看着薛江右头也不回地下车。
路灯照落惨白的光线，衬得他背影孤清，小区种满了银杏，簌簌掉落一地金黄。
薛江右瘦高的影子没入黑夜，很快消失不见。
庄峤收回视线，手机震动，屏幕显示“陈杰与来电”。
“庄总，您说在影城碰到人了？”
“嗯。很巧。”
“太巧了。再找不到这小孩我都要去雇个私家侦探了。”陈杰与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问，"那您跟他说了多少？"
“还没说。只确保能联系上。”庄峤在这方面有久经商场的审慎，“等你们第一张牌打出去，那小孩可能才会信我，目前还不急着跟他讲明。”
“他人怎么样，好说话吗？”
庄峤回忆了一下，轻笑：“好说话。”
就是有点小个性。
不过，尚可划入“可爱”的范畴。
薛江右：是骗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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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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