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火树银花,河岸起高楼,举起的灯彩长龙慢慢地游入了暗蓝色的城中,凡是游龙游过的地方,渐渐地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簇拥着,涌向了暗夜的深处。
天边飘着几盏晃晃悠悠的孔明灯,河里也放满了河灯,千灯万盏,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河浪柔软,托着,静默地向着远处流去。
“你尾巴露出来了。”那鎏金的裙子下,俏丽地晃着一小截火烧色的尾巴。万聊息瞧了一会儿,出声提醒道。
“啊?”那女孩子惊呼了一声,吓得耳朵也出来了,一时间竟然变不回去,同身边的人惊慌失措地比比划划。
万聊息点了点,为她将尾巴和耳朵都变回去。女孩子脸颊雪白,烧的脸颊红扑扑,瞧见面前戴面具的女子帮她,唇边陷出两个温软的梨涡,拉着旁边的人向她道谢。
年纪小些的妖怪,总是很活泼。
嘴里上一秒说着“大恩无以为报”,远远看见了打火花,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不忘转过头叫着万聊息一起。
小金鱼似地,融入了人群中。
万聊息看了一会儿,也没忍住笑了,世间就该是这样的。
“你在看什么?”沈微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他不爱吃甜,却想要万聊息尝尝人间烟火。
“有许多小妖怪都来看鱼灯节。”万聊息也拉着沈微的手,将他拉到人群中,伸手接过糖葫芦,那糖葫芦可真红,红得流光。
慢慢吃着,吃完一个,又将糖葫芦往目光很是欣慰温甜的沈微嘴边递了递,示意他吃下一个。沈微也不推拒,温顺俯下头,咬走了一个糖葫芦。
朱红的唇瓣,咬着红红的糖葫芦,脸颊也有些红,薄薄的雪白的脸皮挡不住浮上来的红,就算戴了一只狐狸面具也能看见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正不自知的脉脉含情。
万聊息慢慢嚼着糖葫芦,想到了书上说的,美人点睛,恰为上品。人都是有眼睛的,所以情就成了睛,秀色潋滟。
比起之前,更是漂亮的真切又不真切。
有些自得地想,她不会养那些奇珍异兽,但是沈微养的很是不错,也算是天赋异禀。
她略微一垂头,面具居然掉了下来。沈微下意识伸手去接,拿到面具的时候,手背一热,是万聊息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
她的眉弯弯的,底下也是一双弯成月牙儿一样的眼儿,极美的,琥珀色糖一样的流淌,那样清薄且冷淡的脸上,也有这样温软的神情。
好似神仙下凡,如晴日白雪,如芍药摇光。
沈微心中的小鹿几乎要撞的折颈而死,却瞧见万聊息眸子里盈盈的笑意,那笑意太真切,让沈微觉得天下比这更好的没有了。
最后还是没有用那张面具,他嫌掉在地上,配不上万聊息,就又买了个新的。
那张旧的,被他好生地收起来。
万聊息这时候才显出了几分少年天性,拉着沈微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时不时转过头来看沈微,也不怕摔倒。她意气风发,兴奋地眼睛都亮晶晶的,沈微也跟着她到处钻,像是一对翻墙出来的有情人。
东钻西钻,钻到了一个暗沉沉的小巷子里,沈微扭头一看,已经离着喧嚣的人群很远了,以为万聊息是钻错路了,转过头要向晚聊息说话,就看见她直勾勾看着他,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嚼着咽了下去。
“最后是你的,我吃了。”万聊息将竹签子点燃,小巷子里才有了一点光。
“没事,你喜欢,这很好。”沈微觉得有些灼眼,禁不住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停下,垂着纤长眼睫。
“你想不想?尝一尝滋味。”手里竹签子烧到了尽头,“噼啪”一声,巷子里陷入了黑暗。
只听见撞墙的闷哼,衣衫交错的摩挲,沈微抬手抱住撞到他怀里的万聊息,唇齿之间都是酸甜的山楂味,唇齿相贴下,温软地挤压着,她笑了一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如何?”
沈微晕头转向,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万聊息也不生气,一下一下啄吻,手腕贴着他的脸颊,有些揶揄道:“吃个味儿,脸就这么烫。脸皮真薄。”
喉咙里挤出来一两声咕哝,小动物一样地挪过来,牵着万聊息的手,仿着她的模样,又缠上来耳鬓厮磨,却又不太敢,热乎乎的团在她的脖颈。
万聊息纵容地仍由他牵着,带着点慈母的包容,道:“乖孩子。”
远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河水载着祈愿莲花灯飘飘地游走,现如今,天地共有两条河,天上的天河和长阳的星河。
星汉灿烂,天上人间共璀璨。
明妧贞睁开眼睛,侧头看过去,却发现师兄并不在旁边。她倒也不着急,将河里的祈愿灯拨苗助长一般拨弄的越来越远。
其实下山的事情,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夜里,师兄敲响了门,用被子将明妧贞一裹,抱在怀里就带了下山。
“我们不去与师傅说说吗?”明妧贞昏昏欲睡,将头靠在明般若的怀里,从他发中漏下来的月光白茫茫。
“不必。”师兄问,“冷不冷?”
把她抱得更紧,明妧贞也没问师兄为什么要下山,她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师兄在一块,还能去做什么?
“师兄,你带我上山的月色,也和今夜一样吗?”明妧贞困倦地问。
“是晴天白日。”师兄记得很清楚,他的眉心处的红痕在白茫茫下,愈发艳丽,“你那时候太小,还发着烧,我只能带着你跑上山。”
明妧贞将自己往他的怀里埋了埋,他身上的檀气很浓重,甚至压得人呼吸不过来,“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你背着长的很大的我上山。”
红如火烧的嫁衣,拖着长长的衣摆,师兄觉得烦,反手挥剑,将衣摆割断。
“你做什么割我的衣裳?”女子虚弱地问。
“累赘。”师兄冷冷地道,上山的步子越来越大,“东山寺,没有嫁娶,你上了山,自然只是一件普通衣裳,凭什么不能割?”
女子似乎闷闷地笑了,“这衣裳好贵的。”
现在的师兄却问,“你想我背着你下山吗?”说着,就将她放下来,蹲在她面前,月光撒了他一背,凸起的骨头就像是小山。
明妧贞披着被子,趴在了师兄的背上,感受着他一步一步扎实地往下走,山路崎岖,而明妧贞昏昏欲睡。
一只热乎乎的手垫在明妧贞的侧脸,很无奈地说:“怎么在这儿也能睡?”
明妧贞反把脸靠的更紧,只说:“我知晓,师兄在。”
“阿蘅。”明般若不敢惊扰她一样,“我们会去哪里?”
一捧水泼在他的脸上,明般若闭上眼睛,水滴从他的脸上滑落,睫毛微微一动,将水滴子拨走,那孩子嘻嘻笑着,“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
她拉着明般若跑进了人群,去看打火花,莽撞地撞上了人,一下子松开了明般若的手,明般若伸手去拉,错开了。
“不好好看路。”万聊息揉了揉她的头。
“你们去哪儿?”明妧贞又缠上了万聊息的胳膊,手指头一指万聊息的胸口,再指指自己的,“你来看,我也来看,我们这就叫做,心有灵犀。”
万聊息拉着沈微,又拖着她,带着上了一家酒楼,那酒楼建的辉煌,八角翘檐垂着琉璃灯,几人坐在了最高处看台上。
“这里,最好看打火花。”
小时候,同母亲来,坐在母亲的怀里,以为要去挤一挤潮水似的人群,白鹤仙君大手一挥,带着她上了酒楼,将她抱得高高的,去看底下鎏金的灯会,火花炸开。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拍着手,兴奋地望着。
白鹤仙君也笑,“最好的位置。特意留的,让了了也看一看最好的鱼灯节。”
她带孩子总是随性子,随着自己的性子,也随着孩子的性子,要上最高的山,要涉最清的河。
“后来,仙君大人怎么去远游了?”沈微一面上妆,用无名指点着唇脂,抹在唇上,一面不忘侧过头去问,见万聊息趴在桌上,心下柔软。
“因为我长大了。”万聊息淡淡地说,“母亲说,大了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两个人待得久了,再亲近也会生出嫌隙。况且,我若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就很难生出心智来。”
她就和她的名字一样,一张开翅膀,就是自由的。
“也并非见不到,还是会时常给我带些信和东西的。”万聊息见他有些难过地抽出左手拍拍她的手背,“母亲很爱写信,一写就写很长,也不晓得哪里有那么多话要讲。”
说着,她温和地弯下清隽的眉,一豆橘红的灯下,柔软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沈微静静听着,抹完了最后一点唇脂,将脸彻底地转过来。
他很少上妆,手法也有些生疏。小时候没有那么多场合需要上妆,后来上了沦波舟,发现许多弟子都是要上妆的,日常也要。
据一个男弟子说,最勤快那年,每天都是全妆。
要是有什么宗门大比,那就更免不了,修仙貌美的弟子太多,尤其是觅长生的男弟子们,因为欢喜谷的传统如此,更是有一手的好技术。
万聊息直起腰,仔细端详了片刻,将沈微看得脸热,垂着眼睛,也不敢抬起来。她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沈微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会不会将下巴处的粉抹掉?”
“这些都很好呢。不会掉的。”万聊息特意让他留下一双秀美的眉,挑了眉黛,慢慢地照着想法画,她画的很认真,把头靠过来。
眼睛定着,沈微难受地憋着气,她的唇瓣依旧红着,好似还留着痕迹。
万聊息画完,手心掌着他的脸颊,托到镜子前,很得意,“如何?”
镜子里的人,乌眉隽细,丹凤眼湿润,挟着两抹红在眼尾,唇瓣开合着,直教艳唇下的齿白盈盈,黑檀一般的发散着,三两下地,被万聊息挽着。
欲说还情的眉眼,沈微看一眼都觉得烧,摸了摸自己的眉,想到了她那样熟练,是不是给弟子画过?
“那倒没有。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万聊息很自然地接住了他不自觉说出来的话,“我小时候,和知融见过游鹿居士画过。”
小孩子不懂事,将妆台上的东西扑的到处是,游鹿居士也不恼,就着半边的残眉挑了挑,指着唤孩子拿过来,就这样接着画,偶尔知融兴致上来,还能弯下腰,叫知融过过手瘾。
“这样好的脾气?”沈微用袖子捂住唇,“我只听过游鹿居士不搭理人。”
天才都是有些怪脾气的,不搭理人反而没有那么怪,高傲些也很正常。
“到底是长辈。”万聊息用手指也蹭了一点唇脂,招手,沈微有些扭捏,却还是将脸靠过来,“母亲要自己出去的时候,就会送我去白玉京。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万聊息抹完唇脂,指腹擦了擦他的眼尾,却发现那红,居然不是上的妆。
过完了瘾,万聊息大手一挥,很是爽快地道:“以后,那些在天上宫阙的唇脂眉黛都是你的了。”
沈微弯着头洗脸,闻言,抬起一张出水芙蓉的脸,说:“若是了了真喜欢,天天都可以。”
晚上好哦!还是太喜欢xql的一些上妆活动。[撒花][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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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描眉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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