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人家说着,把手里剥的橘子分了一半给两人,继续说,“这杨家找了很久赵家大小姐。”
沈微接过橘子,刚想说万聊息应该不会喜欢经别人手的吃食,就看见万聊息慢吞吞剥成小瓣小瓣吃进嘴里,
“你吃啊?”沈微问,像是万聊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吃仙果喝仙露。
“很甜。”万聊息拍拍手上的橘络,问,“杨家为什么找赵家大小姐?”
老人家就经营了一家客栈,客栈里只有老人家,又靠近赵府,鲜少有人来,现在却有万聊息在这里住下,万聊息看起来冷淡,没想到还是很讨老人家喜欢的。
“赵家小姐的外祖家可不就是杨家。那家老祖宗为了找这个外孙女,现在还病着呢。”老人家又递了一个皱巴巴的橘子,这个橘子看着丑,吃起来却清甜,“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最后一面。”
“杨家不信赵家小姐就这样没了,这些年一直在找。想是没有着落了。”
万聊息若有所思,拍拍衣服站起来,“我们有事,就先出去。等回来给您带好吃的。”
“你在想什么?”沈微跟着万聊息的身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我们并不知道赵家小姐长什么样子。”万聊息说,“既然不知道,又怎么继续查。”
“昨晚那个镜子出来的女子,说她是赵寻。”沈微沉思,“可我们对赵寻一无所知,赵寻可能是赵家大小姐,也可能是镜妖幻化的。”
这世上,也存在从人骨头中长出来的妖,承载着那人的记忆和相貌。
万聊息笑了,“我倒是见过这样的妖怪。”
“怎么样?”沈微算起来是个百事通,只通书,不通人世的通,心情好的时候,两人也喜欢斗酒,输了的,讲故事。
沈微心里觉得自己讲的故事远没有万聊息说的有意思,万聊息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山川湖泊。
“那妖,最后殉情了。”万聊息将铜钱递给商贩,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沈微,“嗯。”
沈微吃甜,万聊息吃酸,云城的人都爱酸,最好酸的口舌生津才好,也不要太酸,那种酸太刺,也不要不酸,那样和喝水又是一样的。
沈微不觉得酸好,直到一日吃到了万聊息匣子里的蜜饯,那酸,才是真的好。
沈微接过去小心地咬了一口,“殉情?为什么会殉情?”
“这些妖怪,都是这样的。”万聊息想了想,从附生中诞生的生灵,就连记忆思想都是由那个亡人所给予的,从一个人的眼中很容易就会爱上那个人,“就像是,爱上了书里的人。”
“无望。”沈微点道,“很绝望。”
实在的人,可以实实在在地恨实实在在地爱,可书上的人就像是梦坐云上,一觉惊醒,就是跌落云端。
爱恨都不实在。
“她们有她们的苦,也有她们的乐。”万聊息咔嚓咔嚓啃了两个红亮亮的糖葫芦,“不用为以后变心所忧虑。”
变心,是要比爱恨难过些。
“我是决计接受不了变心的。”沈微光是想想就会觉得难堪,他自己无法接受,也不允许自己去接受。
“要是你没法子呢?”万聊息吃完了,倒拿竹签子,用竹签子尾顶住沈微的胸口。
顶了两下,把沈微给弄得咽不下去,沈微还没想到怎么回,就到了杨家。
万聊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张,沈微觉得眼熟,接了过去,打眼一看,原来是杨家求医的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万聊息给揭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揭的?”沈微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
“昨晚,你睡着了。”万聊息有意出来见见鹿耳城,逛着,就到了榜前,想着既然有时间,救几个人也未尝不可,就顺着心意挑了一些。
没想到,还真是缘分。
“你挑了几张?”沈微知道她肯定不单单只是救怎么一个。
“其余的我都弄完了,只是这一张要好医术,我的医术没你好,就留下了。”万聊息道,“可不巧了。”
凭着这张纸榜,在杨家人似疑非疑的目光中,两人随着侍女走进了里间,那里间郁郁葱葱,松树错互,有一两只鹤悠然地走着。
万聊息侧了侧头,那杨家外祖沉甸甸的,鬓发衰白,半个身子都靠在沉甸甸的绛紫深绿中,更加显得人宛如枯树。
沈微略微垂下手,将袖口垂下来,盖住自己的整个手,向后一移,要抓摸什么似的,突然又滞停在半空,正要收回去。
万聊息接住了沈微的手,“怎么?”
沈微道:“老人家心中抑郁,难免牵连身体,先开一方药。”手上在她手腕上写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万聊息松开沈微的手,沈微愣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等出了杨府,万聊息说,“杨家外祖确实和镜子里出来的人神似。”
“我以为你要找着机会去问问。”沈微说,还在想着方才她那一抓,之后又是一放。
“这有什么好问的。”万聊息说,“老人家心神不好,也不好问。观面这种事情,我自己能明白。”
“你又有要问的?”万聊息见沈微蹙眉抿唇,一副被人招惹到了的模样。
沈微是有要问的,只是现在的又不情愿问了,万聊息也不管他,自顾自往前走,沈微最后还是上前追上了万聊息。
“你方才,看见杨家外祖很疑惑?”沈微一直仔细观察她,她第一次面上表情那样不解。
“叫你去瞧人家病,你怎么只顾着瞧我。”万聊息以为刚才为什么非要伸手,“我只是疑惑,如果人生来都是从少到老,我们那里鹤发的也不少,只是鲜少这样见到。”
枯寂而又鲜活的将死样子。
沈微已经不管她是不是又在揶揄他了,恼的多了,也就不恼了,只觉得自己的脾气变得格外好。
谁知道,万聊息下一句是,“这一心二用的样子,你修炼也是这样,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沈微明知道万聊息是在逗他,她总是爱这样。
万聊息看沈微生气的样儿,觉得鲜活,将一双丹凤眼气的生艳,托生于宣纸又渐渐晕开的墨那样,只要不拘束什么形式,就自有一番自己的意境。
“到了。”万聊息还是带着沈微穿墙过去,路边的树木依然没有变化,甚至就连叶子也没有掉落一片。
“像不像是镜子里的世界?”万聊息笑了一下,天子令化为白练,好似有魂灵一般游鱼似地游出去,将整个赵府圈起来,像是蛇蟒将猎物缠着绞杀。
只听见一点点镜子碎裂的声音,很细微,只有屏着呼吸才能确切的听到。
白练越来越紧,它缠绕的很慢,慢条斯理地琢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最好的落处下口,恍然之间,又听见极其锋利的一声。
沈微转过头,细风之中,万聊息的发丝随着风浮动,像是一点就消失的墨丝,浅淡的眉目很冷,合着一点说不出的锐利来。
下山的日子不算久,他却快忘记真的万聊息什么样子的了。
突然,一个青绿的人从一洞破开的碎片中翻滚出来,那女子灵巧地滚了一圈,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万聊息站在她面前,脚边荡开两条水波纹的披帛。
“你!”赵寻恼怒,“你做什么招惹我?”
“将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我就不招惹你。”万聊息道,那东西就在她身上,年岁也不深,要是强行剥离也并不好,也幸好刚入世不久的妖好诓。
“我凭什么给你?”赵寻哼笑,“我死了这么久没人见我,为着一个东西却有人来找我了。”
“你外祖母在找你。”万聊息看见赵寻愣了一下,转瞬就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旁边的柱子。
“我们揭下了你外祖母的榜,就要将你带过去。”万聊息说。
赵寻却安静下来,模样是正在思索着,过了一会儿道,“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我蒙受怨屈,也不见得人来,你现在说人来,我就要信?”赵寻恨道,“我被困在此地不得出去,怎么也没人来?”
按理来说,鬼确实会在死去的地方不断徘徊。
“什么怨屈?”万聊息道,“这里不都是你做的镜子,你的地头,谁能给你怨屈?”
“那之前不是我的呢?”赵寻面色白的如月,凄惨惨一片,她说,“我和你说了,你帮得了我?”
“我能办成的事情,不少。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小鬼?”万聊息拉过沈微坐在白绫上,“说吧。”
“我们赵府是鹿耳城有名的做镜子的家族,但是做镜子的手艺传男不传女。”赵寻回忆着慢慢说。
父亲总说,天不保佑赵家,只恨生了女儿,如何也传不下赵家的制镜的手艺。
可是,赵寻明明是天底下最会制镜的人,她也是爱镜子的,倒不是爱脂粉一样的爱,她好小的时候,就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一块做镜子的好料子。
远远地看赵府人怎么做的,赵寻自己也找着了自己的法子,打磨出了一块镜子。
那镜子钝,将赵寻的手磨的毛糙,她却爱不释手。
晚上好哦!最近三下乡比较忙,所以可能两天一更[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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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只顾着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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