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虽是笑着问话，可是却好似索命的厉鬼一样扼着人脖颈，让人喘不过气，明明从前的皇后就是个好拿捏的软包子，今日却这样不怒自威。
淑妃和贤妃站立在殿下，远处皇后还在与一旁的主管公公说笑；皇贵妃沉敛自如，眼中再放不下半个人；贵妃耳畔的的珠翠在她的指尖摇曳，其余的宫妃都自行垂目，噤若寒蝉，二人的身影越发渺小。
淑妃还在犹豫，一旁的贤妃被迎红月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请罪，她鲜红的指甲掐着掌心嫩肉，也跪了下去。
然而，皇后娘娘说出了更加让二人吐血的话。
“呀，你们怎么就如此谦让，好好的座子不要……地上凉，坐着别冻着了。”她似乎是有意模仿着贤妃娇软的语气，把宋吉祥听得心里发毛。
甚至，还上来了两个宫女在二人面前放了两个软垫？？？
贤妃楚楚可怜掩面道：“皇后娘娘，妾身今日实在是无意冒犯娘娘，若是娘娘心中不满，就请降罪于妾身，不要迁怒于淑妃妹妹。”
迎红月眼睛一亮，知道这二人又要双剑合璧了，托着腮只等看好戏。
“皇后娘娘，是妾身侍奉陛下来迟了，妾身甘愿受罚，请娘娘不要为难贤妃姐姐。”
迎红月又让宫人为众妃上了第三道点心第二盏茶，才幽幽开口：“听淑妃妹妹的意思，你是想说本宫嫉妒陛下留宿你那里了？”
“皇后娘娘宽厚仁爱，妾身万万不敢有此意！”
“好生聪明的妹妹！你猜对了——本宫就是嫉妒你！”
“……啊？”
众人差点被一口枣泥水晶糕噎死。皇后娘娘刚刚说了啥？这是一个皇后能说的话吗，皇后娘娘不会真的在四清苑里疯了吧？陛下就这么吧娘娘放出来了？
“本宫确实嫉妒，嫉妒你请见来迟理直气壮，嫉妒你打断本宫说话另有目的，嫉妒你有个好姐妹贤妃与你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地唱大戏，本宫可真是太嫉妒你了！”
“这么大的昭阳殿留不下你们是吗？哼，你们两个是真的不怕死啊！”
淑妃听到这些话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今日的皇后早就不是一年前人人可欺的皇后娘娘了，她担心皇后娘娘真的一时动怒降罪于她，更何况如今陛下对皇后娘娘不同从前……
任二人百般解释，皇后就如同一尊石像一般不为所动，等二人哭喊累了声音渐小，迎红月才让人把她们扶起来
“本宫身在皇后之位，有很多事情是做不得的。”
迎红月笑着起身，轻放下手中茶杯的一声脆响却似是炸裂了天地，就好像是拍了惊堂木，殿内登时鸦雀无声。
她一步步走下殿阶，左右宫妃见她起身也不敢再坐，接连起身恭敬跪地，就连头上的珠钗也停止了摇晃，一动不动。
“你们一个个有心给本宫难堪，打着陛下的旗号耀武扬威，本宫身为皇后却不能。”
她一步步走向殿门，途中还用手绢擦下了淑妃眼角的泪水，她遥遥望着远处高耸的连廊和被切割成碎块的天际。
殿内只有她的衣裙摩擦地砖的响动，声音微小却刺耳又沉闷。
“你们一个个争风吃醋，语焉不详，每日想着陛下爱了这个没看那个，整日哀怨沉沉，本宫身为皇后却不能。”
“即便如此，你们一个个还盯着皇后之位，妄想取而代之，每日不想着如何讨好陛下，反倒把心思用在本宫身上，梁淑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妾，妾身知错了……”虽然如此，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话的，只觉得皇后娘娘话让人不得不屈服，然后就……该死，振作一点啊！
迎红月一番训诫结束又站回座椅前：“本宫今日问你们一句，自然，本宫早就想问你们了，你们到底是想要陛下怜惜？还是要本宫爱护？”
宫妃们听着皇后一番肺腑之言傻在原地，这是啥套路？没见过啊？好在皇贵妃还在，她率先开口恭敬说道：“妾身等愿听从娘娘规训，尽心服侍陛下。”
其余众人也跟着开口：“妾身等愿听从娘娘规训，尽心服侍陛下。”
“好！姐妹们！”迎红月壮怀激烈地叫好，差点就要把手边的茶盏当成装着美酒，预备丢在地上摔杯为号，贠城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小声劝阻。
“教主，使不得，您冷静一点，我们不是在教中……”
迎红月让贠城放心，放下了可怜的小杯子，继续豪迈地说：“你们以后都记住了，你们是陛下的妃子，不是本宫的妃子，别整天想着和本宫怄气，去好好服饰陛下！你们乖乖听话，今后昭阳殿里好茶好点心应有尽有，都明白了吗！”
“……”
“妾身等谨遵娘娘教诲。”
迎红月一阵衣袖，仿佛猛将沙场点兵：“来人，给淑妃上座！”
淑妃贤妃已经完全崩坏了，跟着众位宫妃凌乱地坐回了座位上，又跟着众人凌乱地吃着皇后让人送上来的点心，随后凌乱地跟着众人离开昭阳殿，独立风中，久久不能恢复神智。
啊啊啊！刚刚她们在昭阳殿里经历了什么啊！什么养生调理气血之法啊？为什么一直在吃点心啊？每日清晨昭阳殿里的保留节目不是看各路妃子阴阳怪气，看皇后娘娘被气得差半口气就要死掉还要吗？
迎红月看众人离开，独皇贵妃走前转身看了一眼她，露出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当然，她也不是没注意到，刚才虽然有很多妃子应和自己，贵妃却始终充满敌意，还有那个一身素白的女子，她虽然没有表露出恶意，对自己也始终是敬而远之。
“唉，可算把这群人送走了，荷衣，我刚刚表现如何？”
“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奴婢……奴婢从没想到可以这样，您算是好好为我们三小姐出了口恶气！”
“放心吧，你们三小姐只是懒得搭理她们罢了。”
迎红月心里清楚得很，皇后娘娘虽然不是一个如她这般强势的人，但也绝不会人人拿捏，或许她从前是真的对着皇宫失望了吧……
“那个白衣服的妃子是谁？她不会是那个什么徐茹吧？”
宋吉祥又是一声赞叹：“是，是她，娘娘您可真厉害，您怎么知道的？”
“猜的——城儿，你来。”
她拉着贠城到了一边交代了一些事情，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程贠城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两人却沟通地很流畅，只剩下荷衣和宋吉祥在原地瞪眼看着。
“我让城儿帮我做一些事，你们也坐吧，宋吉祥我问你，杨金成死前和我们说皇后娘娘失子一事与太后和贵妃有关，你把你知道的详细告诉我。”
“是，师父曾叫我打探一些当日皇后娘娘失子时在场的人，只是由于当时陛下大怒，很多人都被处死了。”
“滥杀无辜！”迎红月不齿道。
宋吉祥也不顾什么妄议天子的罪名，直言：“是啊，我是从一个先前侍奉过贵妃娘娘的宫女口中得知的，贵妃娘娘曾打探过徐婕妤每日清晨吃安胎药一事，还与徐婕妤身边的大宫女来往密切。”
“师父曾说他偷偷见过皇后娘娘一面，皇后娘娘告诉他，她知道徐婕妤一定是因为陛下授意才会冲撞自己，她也不想责罚怀孕的徐婕妤，只是让人带徐婕妤离开回宫中修养。”
“可就在那时，徐婕妤忽然说自己腹痛难忍，被送下偏殿不久，就有人报徐婕妤小产，那时……应当是太后娘娘先来了。”
“太后让皇后娘娘跪在殿外，不久后陛下来了，皇后娘娘是和陛下在殿外切了争执的，随后皇后娘娘也晕倒了……”
宋吉祥不断回忆着，迎红月静静聆听，心中却感慨万千，她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格，遇到什么事也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可是那时皇后娘娘该有多么绝望多么伤心。
“对了，有些事我入宫晚不知道，师父说了，贵妃娘娘早年间脾性暴虐，曾经因为一点小事，冬日里让一个宫女赤足站在雪地里，那个宫女一直哀求饶恕，贵妃娘娘却不依不饶，据说那个宫女断气前诅咒她生不出儿子，因此贵妃娘娘一直都忌惮宫妃有孕。”
迎红月本以为贵妃是个蠢笨妃子，却没想到她如此歹毒，不禁又在心中设下一层提防。
迎红月又问：“如今皇帝有几个孩子？”
“嗯，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乃陆婉仪所出，陆婉仪难产而亡，大皇子四岁也不幸夭折；二皇子为德妃李氏所出，如今养在皇贵妃娘娘膝下，三皇子为一美人所出，现由康良妃娘娘抚养；之后的四皇子就是徐婕妤的孩子，五皇子是皇后娘娘的……”
“女孩呢？”
“长公主为元安公主，您见过了，二公主为皇贵妃娘娘所生，百天时夭折；三公主、四公主分别是贤妃娘娘与淑妃娘娘所生，五公主是贵妃娘娘前月生下的元兕小公主。”
“真可怜，这些孩子，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他们说不定也能平安长大。”迎红月叹息。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努力保持冷静思考，可是一想到这比之腥风血雨的江湖还不安宁的皇宫，她就能感觉到肩上伤口隐隐作痛。
似乎，这伤又加重了些？太奇怪了。
“所以说，贵妃娘娘最有可能对徐婕妤下手，顺带害皇后娘娘了？”
“奴婢也认为是这样。”
迎红月又回忆了一遍杨金成说过的话，以及皇后娘娘曾说自己在冷宫时被人下毒——她怀疑楚衡，可是这似乎确实与楚衡无关。
“太后娘娘……”迎红月嘴角狰狞的笑意吓得宋吉祥不敢说话。
“我教中一位长老说得很对，男人愿意听他娘的不是因为他娘说得对，是因为这样可以心安理得的干坏事，坏男人要么有个恶心的爹要么有个恶心的娘……”
“你们说，这种为老不尊还把自己的儿子当命坏女人，要是被自己的儿子嫌恶，该有多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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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宫妃错愕，立威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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