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仪仰躺在床上，身体像是被人施了妖法，感觉不到自己双腿与双臂的存在，想要叫喊却如同被人割掉了舌头，任人宰割，毫无威严可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抱着甘慧那个让自己厌恶的女人离开。
太医为她把脉一番，眉头紧锁，后背湿透却不敢挪动半分，先后为皇后与太后诊断，他觉得自己多年行医得来的经验尽数被颠覆。
太后娘娘明明身体无恙，没有摔坏没有磕碰，为何会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
楚衡半揽着迎红月的肩膀来到太后面前，看着生母如此受罪，不免心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母后如何？你可诊断出了什么？”楚衡开口，却向太医询问。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应当是一时从高处跌落受惊，手脚不能动弹，臣请陛下准允臣施针刺穴，待服下汤药后精心调养，想来明日太后娘娘身体就能恢复。”
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医术很高了？迎红月听后心里暗暗发笑，她点穴封脉的功夫从三岁练起，轻轻一指就能让人全身僵硬，半月不能挪动，旁人无论是有何等高强内功，也不能轻松破解。
楚衡挥手示意：“嗯，朕知道了，你去准备吧。”
“母后不必担忧，您不会有事的……今日之事儿子已经知道了，您也不要再怪慧儿，她身子不好，也需要静养，今后一段时间，就不要让她来见您了。”
楚衡握住朱凤仪的手为她捋了捋，轻声说道。
朱凤仪紧皱着眉，努力握紧了楚衡的手，一双被褶皱包裹的双眼死死盯着迎红月不放，趁着楚衡看不见，迎红月索性向她扮了个鬼脸。
“母后，您不要生儿臣的气了，儿臣会好好侍奉您恢复身体。”迎红月也接话，可是言语中是无尽的委曲求全，楚衡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已经封了太后朱凤仪手脚关节和面部的穴位，迎红月想着办法气她，谁让她欺负皇后娘娘的？谁让她敢大胆还敢欺负自己？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看你这老太太今后这段时间还怎么兴风作浪。
“陛下，不如让臣妾为母后揉揉腿吧，从前臣妾自己手脚也常发冷，也会僵硬发麻。”
楚衡心感疑惑，放下太后的手侧身问皇后：“这是什么时候的毛病？朕记得你从前身体虽不算抢贱人，但是从来没有体寒之症。”
“你能记得个啥？你个狗皇帝都快把皇后娘娘气死了你还好意思说皇后娘娘身体好？”迎红月心中翻着白眼。
“是在四清苑时……已经没事了，臣妾如今已经好多了。”楚衡察觉出皇后言语中回避着这件事，不禁有些愧疚。
“那地方确实太过阴冷了，今后你也要注意身体……朕会让内务局多为你送一些好炭，如今天虽热了，你也不要贪凉。”
楚衡又仔细看了看皇后甘慧，似乎她身子比从前瘦削了很多，面颊也不似从前圆润，比起从前柔弱的模样，多了一些锋利，知道她是受了不少苦的。
“你啊……总是让朕这样不省心，以后可不许再冲撞朕了！”他说这话忽邪笑着刮了一下皇后的鼻子，一时间众宫人都转头避讳直视二人。
“陛下——”皇后轻轻拉住楚衡的衣角，楚衡顺势把她揽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轻抚她的后背。
一旁的福荣看了在打心眼里唾弃这个皇后，明明从前还很乖顺，如今太后有难，她却还想尽办法献媚勾引男人，下作！
迎红月心中却叹气，本来这手已经脏了不打算要了，现在这鼻子也要不得了，罢了罢了，等到出了皇宫，都得切了。
话说回来，这狗皇帝又发什么疯，难不成还当自己这样说话深情款款让人心痒难耐吗？
一番“柔情蜜意”后，楚衡内心也得到了满足，又用着那老一套的手段拍拍手捏捏脸摸摸肩，安慰皇后说：“好了，你陪陪母后吧，朕也希望你们二人和睦。”
迎红月翻了个白眼，眼中黑色的眸盯着太后恐吓她，白色的留给楚衡。
他起身理了理衣服，瞥了眼一旁的福荣。
“朕有些事要问母后身边的人，一会儿看母后服药后我就离开，你也早些回昭阳殿休息。”
“是，臣妾多谢陛下关怀。”
楚衡转身带起一阵劲风，走下殿阶。
“福荣，你带康和殿所有四品以上宫人来偏殿见我。”
迎红月还有好戏给楚衡看，微笑着注视楚衡离开，随即冷着脸转身解下床幔，用自己足有寸长的红指甲划过太后脖颈。
朱凤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抓紧了床单，口中呜咽着想要喊人救驾。
“放心吧，我从不随意杀不会武功的人，我不会让你死的，只是今后你要长记性，你也是女人，还想尽办法欺负后宫中的女人，她们再笨再坏也坏不过你！”
迎红月手上加了一点力道，关节压在她喉间，带来清晰的窒息感。
“今日你记住了，你儿子能当上皇帝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宝贝儿子，也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天子，那是你们开国皇帝机缘巧合得来皇位，你儿子捡了便宜罢了，千古王权都是如此，别把自己真当成了老天爷委派的真龙真凤。”
迎红月不屑道：“本座看不上这皇位，可不代表本座不配拿走这皇位！”
朱凤仪这才忽察觉了些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子，她根本就不是甘慧！
恐惧让她的脸变形扭曲，精致保养的面容再也藏不住岁月留下的皱纹，迎红月掩住口鼻，将掌心藏着的“瀛洲曲”药粉弹抖向空中，自己闪身出帐幔。
她远望着逐渐落入宫墙下的夕阳，嘴角带着笑平静地说：“你喜欢甘高韵，可惜爱而不得，无奈入宫，尽管你从前是皇后如今是太后，却无比记恨甘高韵原配李夫人，你以为皇后娘娘不会知道，可是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你真可悲。”
窗幔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呜咽，迎红月不理会她，继续说：“你心中一直都想让已经远嫁的康和郡主楚妧做皇后，因此也没少暗箱操作，想来今天这样的事，早已经做了很多次了。”
太后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模糊，口中含混不清，迎红月解开了她控制面部的穴道，让她能够说出话来。
“你……你是谁！”太后挣扎着想要逃离，四下却根本无人回应。
“皇后”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她一生都不想回忆起来的脸，太后朱凤仪像是白天里见了鬼，惊恐地躲闪着。
瀛洲曲让人陷入幻象，显然朱凤仪把迎红月认成了皇后娘娘的母亲。
她颤抖着说：“李氏，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你到底是谁？你不要过来！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
迎红月不禁皱眉，李氏是皇后娘娘的生母，甘高韵的原配夫人，难不成她的死另有隐情？
*
康和殿外。
“朕问你们，投毒皇后一事是母后一人决定，还是你们这些下人口出谗言，习惯了挑拨太后与皇后，妄图从中获利？是谁指使你们？”
康和殿中有名有姓的宫人在偏殿跪了满地，噤若寒蝉。
楚衡冷着脸质问，脚边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
众人不敢说话，周茂春行至殿门口，仔细看了看确保身上没有染上血污，进殿报告楚衡。
“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女侍福华已经招待了，福荣自裁未果，正在救治。”
“别让她死了。”楚衡一挥手，紧挨着门边的两个太监被拖走，留下一路嚎叫。
太阳逐渐落山，屋子里越发阴暗，炉中添了新炭，越发烧得像红烙铁。
“青阳卫已经将此事调查清楚，你们不要向陛下隐瞒！”周茂春代口楚衡警告。
一个掌管茶水太监闭上了眼睛，知道今天逃不过这一劫了，倒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心一横跪倒在前，颤抖着认罪。
“陛下，是，是小人！小人不满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严格有序，自己在宫中和其他侍臣赌钱让皇后娘娘罚了，因而才向太后娘娘进献谗言，可是，小人不曾知晓下毒一事！”
楚衡垂目并不看他，周茂春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飞身上前，掐住了茶水太监的下巴，为他灌下一瓶毒药。
“赏宅田三十亩，银一百两，准回乡安葬。”
那太监被毒药呛得不轻，闻言闭上了眼睛，至少他赌对了，用自己的一命，赌回全家人的命，如今世道这样乱，宅田三十银一百，足够三代无忧了。
这时候，楚衡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一来到偏殿就让人带走了福荣和福华，丝毫不给二人辩白的机会就上了大刑，随后就是让这些毫不知情的人自首。
他们知道了太后下毒毒害皇后一事，这是皇帝楚衡亲自告诉他们的，从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不可能再活命。
几个聪明的宫人也连忙认罪，把“太后的错误”都推给了两位宫女，都得了赏赐，毒酒白绫在前，准允安葬回乡。
余下的太监和宫女有余太过胆小或是心存侥幸并未表态，都被涌上前来的侍卫拔了舌头，折断了手脚，这些不是普通的皇家侍卫，而是楚衡专门设立的青阳密卫，做起事来心狠手辣，滴水不漏。
楚衡总算是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被拖走，轻舒了口气。
周茂春命还不知内情的低品宫人进殿洒扫，他们完全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
“明日把这些人送到昭阳殿，给皇后一个交代，随后送他们出宫，交给甘相处置吧，今后宫中不准有人再提起这件事，知情闲杂人等格杀勿论！”
“臣遵旨，陛下如今也可以放心了。”周茂春说。
“能给皇后一个交代就好，甘高韵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如今楚衍在朝中声威过高，不得不拉拢甘高韵以免他偏向不该偏向的人罢了。”楚衡叹气道。
楚衡揉揉眉心，皇后身边的太监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陛下，太后娘娘忽然失心疯，说是见到了鬼，皇后娘娘也吓坏了，正在和宫女安抚她，求您快些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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