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是何意?”池新月惊愕。
故长影道:“会来此地并非我的本意,既然来了,我便需在这里修养些时日。”
池新月觉得他简直匪夷所思,如今的邪祟都流行这样侵占地盘吗?
“你就不怕我去找道士或和尚降伏你吗?固然他们只有半桶水,但寡终究不敌众,只要数量够多,总有你招架不住的时候。”
故长影笃定一笑:“我相信你不会。”
池新月喉间顿时噎住。
若是在两个月以前,她当然可以毫无顾忌地找来和尚道士。然而近两个月她身上怪象频发,也不知究竟为何。难不成她亦是什么妖魔精怪?若是见了道方术士,说不定还未等她开口相求,就已经被灭除了。
“但是,我也定不能做包庇掩护凶妖邪魔之事。”池新月深吸一口气,正色道。
故长影不解:“我又不杀无辜之人,你的所作所为乃善举,何来包庇掩护一说?”
池新月面露疑惑:“听闻村里的几起妖异事件到现在都还未寻到作祟元凶,难道不是你吗?”
“非我所为。无凭无据岂能随意冤枉人?”
池新月目光落在没有损毁痕迹的、闩地好好的木门上,“你会出现在此,就足够可疑了。”
故长影神色依旧波澜不惊:“方才我已经说过,会来这里并非我的本意。且我出现于此,也不能证明那几起邪祟案件就是因我而起。”
池新月沉默,听其语气,不似在说谎。可她在话本里读过,妖魔精怪惯会装模做样,擅于矫饰。
然而眼下也确实是她口说无凭。
“那我姑且不怀疑你。”池新月顿了顿,接着道,“但这屋、这床是我的,我没有将它们让给你的义务。所以,您还是高抬贵脚离开吧。”
和妖魔同处一室始终是个隐患,而且还让她打铺他睡床,岂有此理?池新月在心里大喊:识相点,快给我滚!而面上却是温和又客气。
何况,这好歹是她的闺房,随便让他就这么住进来,着实有些……不成体统。
故长影坐在木桌旁,神情似笑非笑。
池新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他手指轻叩一下桌面,床榻边油灯的火苗瞬间变成青绿色,如同幽幽鬼火,映照地整个房间仿佛陷入地狱一般。
池新月悚然一惊,浑身寒毛直竖。
似乎还有阵阵阴冷的笑声萦绕在耳旁。
她眼神僵滞地望着前方。屋内光线幽暗,但她还是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右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片如杂乱树根般的黑纹……
……
孟秋七月,暑热开始消退,但白天暑气依旧,阳光仍有几分炽热,草木还来不及褪下浓郁的绿装。
“简直是欺人太甚!”
愤懑的咆哮声惊飞了枝头的数只鸟雀。
池新月走在前往许家的乡间小路上,这条路上除她以外空无一人。她想起昨夜自己的卧房和床榻失守,心中忿忿不平,于是郁闷地高嚷出声。
沉浸在烦闷中,她不知不觉就到达了许家。
隔着篱笆,她瞧见了许安正在院子中。这位少年将一个扁圆的竹簸箕抬到长凳上,左手拿出一本书,右手从竹簸箕中薅起一小捧药材,仔细比对。
“许安!”池新月招手喊道。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许安转头一看,便看见了池新月。他连忙扔下手中的药材,也高兴地朝着池新月挥举着手。
他的左额前垂下部分头发,随着他挥手的动作左右微晃。左眼隐匿在头发之后,但隐约还是能看见,他那只眼的眼皮皱成一团,陷进眼窝之中。
许安比池新月小两岁,年幼时曾与池新月在同一个学堂读书习字。那时他性格怯懦,因瞎了一只眼睛而被其他孩子嘲笑欺负。同为孩童的池新月挺身而出替他打抱不平后,他成了池新月忠实的“下属”。
池新月推开竹篱院门,向他走去,“还在琢磨药材呢!”
许安挠了挠后颈:“是的。阿娘让我随大伯打理药铺,那我肯定得认真地学一些药理。”
池新月欣然道:“这很好呀。”
许安笑着叹了口气:“我长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不是读书入仕的料。这段时日下来,我发觉,药理方面我好像也不是很有天分。”
池新月回想起,池正柄前日对她说过“没天赋的人多了去”,正要说道“勤能补拙嘛”,还未开口,许安就将话锋一转:
“不说这个了。新月姐,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又是来打听村里妖祟的事?”
池新月点点头:“所以作祟之物找到了吗?”
“尚未,这邪物藏得还挺严实。”许安思忖道,“之前,那些道士就已推测,这几起作祟事件应是同一邪物所为。迄今为止,连家是最后一起,线索应当还是得从连家找起。”
说起这连家,其位于桃观村的东边,养了数匹马,以对外租赁马匹为营生。比如谁要出远门啦,或者每逢佳节村里举办巡游庆典需要马儿撑场子啦,都会找连大爷租借。
“连家是谁中了邪?”池新月前日背着草篓去连家卖马草时才知晓连家出事,当时她匆忙离去,来不及打探,具体的细节还尚未得知。
许安答道:“是连大爷的次子。”
“那他现在如何了?”
“据说是损伤了精气,不过所幸,道士为他驱了邪气后,性命无忧,修养数月便可。”
“那就好。”打听到连家无大碍,池新月松了口气。于是,她就想趁刚入秋,草木还未衰败,赶紧多割一些草卖钱。可若连家还有道士在,她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了。
池新月又问:“道士们当前暂住在连家吗?”
许安摇头:“没有,他们都住在村长家。”
获悉这个消息,池新月很是愉快。
许安随口又道:“新月姐,你不是一直想拜道士为师修习法术、除魔卫道吗?这两个月村里来了不少道士,你好像又一直在躲着他们?”
“啊?”池新月一怔,随即连忙道,“也没有啦哈哈哈。就……嗯,最近也比较忙……而且,拜师修习这……这事也不急啦哈哈哈,也不急。”
还好许安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深究,也没察觉到她的心虚。两人再唠嗑了一会儿,池新月便一溜烟跑回了家。
池正柄没在家,屋门紧闭,想来应当是赶着牛车卖柴去了。
背篓和镰刀都挂在屋外的墙上,池新月将它们取下来。
蓦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卧房的门上。思量片刻,她搁放下手中的背篓,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踏进屋左右打量一番。
无人在内。
“你是在找我吗?”身后幽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池新月猛地回头。
故长影站在门口望着她,眼里含着一抹戏谑。他的身材修长挺拔,将门框衬得有些逼仄。
池新月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右脸,并没有她昨晚看见的、如杂乱树根般的纹迹。
她收回目光,无语地抿了抿嘴角:“你莫不是不吓人就会死?”
故长影未理会池新月的控诉,踱步进屋,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镰刀,笑地意味深长:“怎么,来暗杀我的?”
虽说这把镰刀是池新月顺手带进来的,但她心中有气,毫不客气道:“当然。不过太可惜了,没有刺杀成功。我定会好好努力,争取下一次旗开得胜!”
她的卧房本就不大,故长影的出现,使得室内的压迫感更加强烈。池新月不欲与他多待,将镰刀倚在肩头,故作潇洒地迈出门槛。
不一会,她又若无其事返回,走到柜旁从墙上扯下那条梅子青色的头巾,而后扬长而去。
就在池新月背着草篓离开后,一只乌鸦悄无声息地从房顶飞落至地面,幻化出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尊上。”黑衣人恭敬地颔首道。
故长影将一只手负在身后,“如何?”
黑衣人摇头:“此人颇为谨慎,到现在都还未有动作。”
“明白了,你回去吧。不可被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迹。”
“是。”
-
前往郊野刈割马草之前,池新月先去了趟念离婉那儿。
“婉婉,你明日会到杨大娘那儿学女红吗?”
“嗯,会去的。”念离婉道,“怎么了?你明日不去吗?”
池新月摆手:“没有没有,我也会去,明日午后。”
之前,池新月确实一心想着拜师修道,斩妖除魔,为民除害。而今修道之途已然无望,她也只能先听从池正柄的安排学一门技艺,好将来不至于喝西北风。
“只是,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池新月接着道。
“嗯?什么忙呀?”
“明日我不想和任何人有交流,如果有人要找我,你帮我挡一挡呗?”
念离婉关心道:“是因为昨日的事吗?凌烟只是有时候说话难听了些,但她没有恶意的。”
昨日池新月突然打翻凌烟的笸箩,念离婉以为池新月在怄气才不想同别人讲话。池新月一时有苦难言,欲哭无泪:“不是的,你别担心,这和凌烟没有关系。我只是……近来身体有些不适。好婉婉,帮帮忙呗。”
“我肯定帮你呀,这不是什么难事。”念离婉伸手去探池新月的额头,“不过你身体哪儿不适?是否要找大夫瞧瞧?”
池新月干笑道:“哈哈哈……其实也还好……”
念离婉道:“你……确定吗?”怎么看着不太像是正常的样子。
池新月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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